他見桌子上有一張紙條，是楊書婷留下的。
上面寫著，正平，你回家見到紙條，就去我爸媽家，這幾天我和佳佳都住在爸媽家。落款時間為劉正平“出差”的第二天。
劉正平把骨折的手臂用塑膠薄膜包裹好，做了防水處理後痛快地洗了個澡，換了衣服。轉眼間恢復了以往的神態。他看了看時間，女兒已經放學了，妻子也快下班了。
劉正平一想到盧永豐局長給他的“約法三章”心裡熱乎乎的。
剛才，盧局長字正腔圓嚴肅地給劉正平規定了三條“禁令”：在未痊癒之前不得到處裡上班；不得參與具體案件的審理；不得晚間外出，以防不法分子的報復。劉正平表示無條件遵守。
劉正平坐上 31路公交車去岳父家。來到岳父家時，妻子和女兒也進門不久。見到吊掛著繃帶，手臂裹著夾板的劉正平全家人都吃了一驚。
楊書婷急切地問：“這是怎麼了？”
劉正平輕描淡寫地說：“沒什麼，不小心滑了一跤，手一撐地，橈骨骨折，現在已復位固定了，養一段時間就可以了。”
佳佳撫摸著劉正平的手，仔細看著，心疼的說：“爸，痛不痛？要多長時間才能好呀。”
楊有才：“老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也就是說至少得三個月。”
老伴：“我馬上去菜場買些大筒骨熬骨頭湯喝。”
楊書婷：“媽，吃了飯我去菜場買，你就別去了，這段時間，你們就住在我這兒，我和你爸還可以幫些忙。”
佳佳高興的說：“那好，那好，我就喜歡吃外婆做的菜。”
楊書婷：“那我們這段時間就住在外婆這兒，讓你爸也好好陪陪外公外婆，他一個人在家休養會憋壞的。”
飯後，劉正平把岳父叫到書房。這段時間一直讓劉正平內心糾結的是：地下酒廠的包裝裝置，究竟是不是寧雲酒水廠的二手裝置？
他拿著賴一明悄悄送來的兩張照片，直截了當的問岳父。
楊有才自拿到照片後，就有一種莫名的不祥預感。
他用放大鏡反反覆覆地看了無數遍，同時找出當年的日記，查閱到日記中記載的當時裝置進場、安裝、除錯情況。
他確認，照片上這兩臺包裝機組就是廠裡淘汰裝置中的兩臺機組，至於是何時何地拍攝，何人送來的他全然不知。也正想向女婿求證一下。
劉正平把照片的拍攝和來歷一五一十告訴岳父。
楊有才聽後，脊背一陣陣發涼，怎麼會這樣？
他像放電影般的掃描回憶整個二手裝置的評估、談判、簽約、審批和出口過程，試圖從中找到問題的答案。
劉正平問：“爸，這批淘汰裝置一共多少臺套？”
楊有才：“一共是 9臺套機組，每一機組包括卷接機和包裝機，由軟體控制系統將其整合為一個自動與獨立執行單元。”
劉正平：“爸，就是說，其中有9臺是包裝機，您能確認照片中的裝置就是那 9臺包裝機中的兩臺嗎？”
楊有才：“我進行了幾個渠道的比對，可以確認就是那9臺包裝機中的兩臺，與卷接部分分離了。這樣搬運更靈活，作業相對單一，只是對成品酒瓶進行包裝，同時減少了系統整合的難度，還把一半的製假風險剝離了出去。”
劉正平：“這 9臺套機組不是全部出口國外去了嗎，怎麼會在國內地下酒廠出現？”
楊有才：“我也挺納悶的，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楊有才腦中也一片迷茫。
劉正平：“爸，您仔細回憶一下當時的情況，會是在哪個環節出問題。”
楊有才：“3年前，技術改造專案完成，酒業商業與工業還未分開，這批裝置出口前的技術評估和商務談判等事宜均由時任副廠長廖鐵生具體負責，作為廠長我是總體把關，宏觀負責。
出口事項是委託江漢酒水進出口有限公司代理。作為專賣品，也是透過了國家酒業專賣局的審批和財政部的資產核准的。從手續上看完全合規，沒有問題。”
楊有才又想起了什麼“裝置的買方是外國的一家國際貿易公司，記得是副市長羅鵬飛引薦的，後來談成了互惠貿易合作專案，對方優先優價供應廠裡上等酒水，廠裡把這批裝置轉售給這家公司。
我查了一下我的日記，這批裝置的出口總值為2000萬美元，出口合同是經我授權，廖鐵生與酒水進出口公司和外方三方簽署的。
同時還簽署了一個補充協議，內容是由廠裡有償為外方技術人員提供業務培訓和裝置的安裝除錯服務。為此，廖鐵生還應邀專程前往巴西進行實地考察和設廠選址的諮詢評估。”
劉正平心裡想“廖副廠長具體負責，裝置評估，實地考察，那廖副廠長對此事應該比較知情，有必要向廖鐵生當面進行了解。”
“爸，能否以您的名義請廖副廠長到家裡來，和他聊聊，一起分析一下。我目前出面不方便。
這件事發生在您任職期間，如果真有什麼事，還是會問責，追究您的領導責任的。”這也是楊有才最為擔憂的，一想到此，他就茶飯不香，徹夜難眠。
楊有才拿起電話約廖鐵生次日上午來家一趟。廠區和宿舍區一牆之隔，一步之遙，極為方便。
次日，廖鐵生如期而至。他穿著一身淺藍色工裝，胸前掛著胸牌，胸牌上印有黨徽，工號，姓名，職務等資訊。見到老領導，廖鐵生噓寒問暖，格外恭敬。
看到廖鐵生這身工裝，楊有才想起退休前自已身著工裝，神采奕奕的模樣，心中泛起一股淡淡的羨慕嫉妒恨，可以說，楊有才的職業生涯是與各個時期的工裝緊密聯絡在一起的，他與這身工裝有著一種特殊的情結。
楊有才向廖鐵生介紹了女婿因骨傷在家休養，正好過來做個伴。廖鐵生認識劉正平，也知道劉正平的現任職務。寒暄後便進入正題。
廖鐵生是楊有才一手培養起來的技術尖子，當年在機修車間任主任時，就看到剛從技校分配進廠的廖鐵生，有股子好學上進，埋頭鑽研的勁頭，便把廖鐵生作為苗子鍛鍊培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