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琩回府的路上,張九齡和裴耀卿一左一右圍在了身旁,李林甫在身後跟著。

“壽王殿下,謹守本分,才是自保之道,干預朝政之事,最好不要去做,否則沒有好下場。”

張九齡語重心長的說道:“壽王不缺富貴,最好如寧王一樣,當一輩子的瀟灑王爺,這對你有好處,更對大唐有好處。”

裴耀卿警告道:“武氏餘孽,終於惠妃,這是朝堂諸公的共識,誰也不希望,看到武氏餘黨死灰復燃,還望壽王深思。”

兩人說罷,大踏步走開。

李琩神色驟冷,腳步略微停頓,武氏餘孽終於惠妃,這八個字,深深刺痛了他。

李林甫疾步上前,語氣恭順道:“壽王殿下,你沒事吧?”

“沒事!”

李琩冷笑,“儘快讓王元琰貪腐之案爆發,越快越好。”

李林甫神色陰狠,“是,壽王你就瞧好吧。”

李琩聲音冷漠,“走,跟我保持距離。”

“是!”

李林甫疾步走開,眼中兇光乍現。

李琩一路走著,回到了壽王府,這段走過很多次的路,這一次覺得特別的漫長。

他的心很冷,涼氣直竄腦門。

對於張九齡和裴耀卿這樣的正直臣子,他很敬佩,因為是他們的付出,這才締造了大唐的盛世。

但是現在,就是他的最大政敵。

所以,他不會手下留情。

樸狗兒領著張瑝和張琇,來到了李琩面前,回稟道:“壽王殿下,如何安排他們?”

張瑝和張琇雙膝跪地,異口同聲的道:“壽王殿下的救命之恩,我們兄弟沒齒難忘,若有差遣,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今後,就當我的貼身護衛吧。”

李琩語氣平淡,孝義之人大多為忠勇之輩,對於這兩個少年,他沒有任何的懷疑。

“是!”

兩人的額頭磕在了地上,地板悶聲而響。

“起來,男兒膝下有黃金。”

李琩說道:“你們大仇已報,今後好好的當差,給家族綿延香火,就是你們的職責,等你們成年了,我幫你們說親,王府內侍女很多,你們不缺妻子。”

“是!”

張瑝和張琇站了起來,眼中淚水蠕動。

…………

蔚州刺史王元琰貪腐之案,驟然爆發。

以王元琰所犯的罪責,要麼死,要麼流放嶺南。

王元琰鋃鐺入獄後,心如死灰。

他的妻子崔氏不想失去丈夫,就去求前夫嚴挺之。

嚴挺之對前妻還有情誼,礙於臉面只能答應。

嚴挺之濫用職權,說通了審理此案的官員,只是將王元琰貶為了蔚州別駕。

沒有經過三司會審,就草草結案了。

李林甫一直盯著這事,一切都在按照著壽王預測的那樣在發展,他的眼中閃耀著濃濃的兇芒。

他在朝堂上,就把這事捅破了。

李隆基大怒,誓要嚴懲嚴挺之,張九齡和裴耀卿一個勁的力保,這讓李隆基怒火更盛。

兩個宰相,外加這兩個宰相所推舉的宰相人選,竟然串通一氣,這跟結黨營私又有什麼區別?

他平時奢侈了一點,都對他有意見,老是挑他的毛病,規勸他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老拿著明君的典範來要求他。

可自已做錯了事情,還祈求他的寬恕,讓他格外開恩,怎麼可能呢?

他的心中,早就對張九齡等人不滿了。

現在也是一股腦的發洩了出來。

中書侍郎嚴挺之被貶為了洺州刺史。

張九齡和裴耀卿的相位直接被罷免了,裴耀卿降為了尚書左丞相,張九齡降為了尚書右丞相,都是榮譽虛職,他們的手中,再無掌控朝堂中樞的大權。

王元琰被流放嶺南。

崔氏迫於壓力,懸樑自盡。

誰也沒有想到,一件小小的貪腐案,演變到後來,竟然震驚了朝野,並且撼動了勞苦功高的兩位宰相的大位。

李林甫也沒有想到,事態會惡化到這種程度,直到事後,依舊覺得不可思議。

想起當初李琩言辭鑿鑿的判斷,如今全部都一一應驗了。

這讓他極其的震驚。

他不可能去猜,壽王能通鬼神,能夠未卜先知,只是想當然的想到了,肯定是武氏餘黨的殘存勢力,還在發揮著作用,並且幫助著壽王興風作浪。

而他,只是一個馬前卒。

…………

壽王府。

三清院。

李琩躺在軟榻上,李騰空依偎在懷中。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李琩輕聲吟誦,這是張九齡膾炙人口的詩。

李騰空心有餘悸的感慨,“沒想到這個崔氏,一個嫁了兩次的一介女流,竟然在其中,發揮了不可取代的作用,直接拉著嚴挺之下水,並且讓張九齡和裴耀卿失去了相位。”

“這只是導火索,讓他們失去相位的直接原因,那是因為他們,老是犯顏直諫,這讓父皇心中不滿,如今他們有了汙點,父皇藉機發揮,也就一次性收拾了他們。”

李琩有著自已的判斷。

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就是提前讓這件大案爆發了,如歷史上所發生的一樣,沒有多大的改變。

李騰空眨了眨眼睛,“還有更深層次的原因嗎?”

“有,當然有了!”

李琩抱了抱李騰空,笑道:“父皇年紀大了,如那些英明的皇帝一樣,把天下治理的很好之後,到了晚年,就該醉生夢死了。”

“懈怠之心一起,那就是窮奢極欲的享樂,任何人也拉不住,也許張九齡這樣的臣子,已經猜到了,所以不惜觸犯龍顏,也要把嚴挺之這樣的後起之秀留在朝堂上,可惜的是,卻起了反作用。”

“十八郎,你這個幕後的棋手,怎麼什麼都清楚?”

李騰空驚訝道:“我也猜不到,你是怎麼洞悉了這一切的?”

“別好奇了,我就是知道。”

李琩笑道:“張九齡六十多了,裴耀卿年近六十,他們活不了多長的時間了,即便是倚老賣老,也沒能阻止父皇的墮落,這樣的老臣,就該頤養天年,他們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十八郎,越是跟你接觸,我能越發的感覺到你的神秘。”

李騰空十分的困惑,“十八郎明明是個少年郎,可跟七老八十的經年大吏一樣,竟然能夠看破很多很多的事情。”

“五娘,你這是在拍馬屁嗎?”

李琩拍了拍李騰空的豐臀。

李騰空白了一眼,“你才拍馬屁呢!”

李琩揶揄道:“沒錯,剛剛拍了。”

“哼,我嘴笨,就知道欺負我。”

李騰空剜了一眼,然後趴在了李琩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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