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屍體、黑暗、鬼怪,正常人幾乎無法抑制恐懼,更不用說源自人類基因深處的繁衍慾望、求生慾望,哪怕是經年累月的訓練,也很難徹底控制它們。

我是秦玖,我似乎一直有著心理問題,我的精神狀態時常不穩定,前一秒喜笑顏開,後一刻便怒不可遏了。

有時我沉淪於自暴自棄的情緒裡不可自拔,有時我卻又能產生出莫名的自信,彷彿其他人根本不值一提。

我的父母曾認為我有得精神疾病的隱患,而去檢查的結果又相當正常,他們只好勸說我找心理醫生進行系統治療。

我不以為然。

因為我不認為這是病,我享受並沉淪於擁有多重“人格”的世界,我可以是一個熱心體貼的好學生,可以是一個冷漠自私的旁觀者:我既能在生活中為了一件事全心全力、精益求精,亦時常選擇拖延懶散、得過且過;我是惡徒,也是善人。

一切都是為了樂趣。

我從不抵抗這種分裂表現,無論如何演繹現實,都足以為我創造歡愉,所以我根本沒打算解決它。

故在“光臨”之後,即使嚮往平靜生活,我心中的興奮還是大於恐懼。

畢竟,有未知的事物出現,就能提供無限的可能性。

現在,我愈發確信沒有去治療是個明智的決定了。

我終於記起了自已做過的那些夢,《魔法勘典》中海量的資訊匯入我的大腦,那是以一種奇妙形式存在的記憶。

我知道它在那,但是一旦我試圖提煉它們,我就會止不住的陷入天旋地轉的暈眩之中。

我緩緩睜開了雙眼,那本黑色封皮的《魔法勘典》已然消失無跡,眼鏡滑在一旁,沾上了地板的汙血。

四周瀰漫血肉的腥臭;

前方男人發出的尖叫;

雲層裡翻滾著的雷電;

身下地面傳來的微涼;

嘴裡泛上血液的鮮甜。

隨著意念微動,某個“按鈕”開啟,一切感知全部隱去。

世界變成了另一副模樣。

我身前呈現出淡淡發光的人形輪廓,在眼部尤為突出,這正是那位“新宋琦”,他的眼睛一定有著魔力特化,說明他並非簡訊建議中提到的“偽人”,而之前死於蒼蠅的那個,魔力顯示就是簡單的“無”——才是異常情況。

畢竟在這滿地變異的地方,人又怎麼可能不收到影響?

而在陽臺位置有一個蒼白膨大的身形,臉部冒出冷氣和尖嘯,地上那副眼鏡則散發著馥郁的書香。

一時間,我似乎失去了所有感官,又彷彿獲得了它們的集合體。

向更遠處延伸,一股令人思緒僵硬的水流封住了去路,感知被限制在了寢室方圓幾米的區域。

這種怪誕而奇妙的感受前所未有,不同於任何感官體驗,我知道,這是一種全新的感知形式。

我還知道,這並非是《魔法勘典》帶給我的,似乎是在天光降臨之後便獲得了,我猜想它或許與“咒心”這個眼鏡顯示出的屬性有著某種聯絡。

我將這種特殊感知命名為“靈感”,即用心靈來感知外界。

“靈感”除了具備其它感官的能力,還能夠透過這些感覺訊號,清晰地分辨出事物具有的魔力。

譬如剛剛開啟靈感的幾十秒,我就知曉了寢室裡有一個擁有術式的人類以及一隻非人的魔法生命。

可惜變異眼鏡在這個環境功能有限,只能看到白色怪臉的資訊,它顯示那傢伙的魔力反應是:較強。

當然靈感不能持續啟動,它對於精神的損耗目前是空前之大的,彷彿讓我連續打幾個小時遊戲一般——它對於環境與事物全面的資訊採集無疑會給大腦相當的負擔。

靈感不是術式,它只是能夠感知到魔力,沒法利用它。不過我已經接受了自已確實是“魔力:無”——這一令人悲哀的事實。

因為我有著另一種截然不同的能力:我的意識可以瀰漫而出,如同靈魂出竅一般,變成一種半實體的存在,我直觀簡潔地稱它為“精神力”,藉此我可以精確地操縱自已的身體。

方才我便是利用這種能力,精神延展包裹全身,把自已的動靜近乎完全掩蓋,使得“新宋琦”沒有察覺到我的靠近。

可是這只是精神力微不足道的小用途,目前它能對現實施加的影響還很小,而真正令我如痴如醉的——是這精神力能塑造一個全新的“我”。

人類在很多時候,其實都會不經意間表達出自已的情緒,以各種方式,因此才有某些諸如心理學專家的人物可以透過分析他人的微表情或者細小的身體動作,來判斷其心理活動。

就在宋琦與我對視的那會,我突發奇想,用精神力藉助我性格中本就有的善良、軟弱和膽怯構築了一個人格,我抹去了想隱藏的記憶,而其餘的皆與我別無二致,這樣一來,便不可能有人能分辨出“我”的真實想法。

畢竟這就是貨真價實的我本人,這些性格也絕非杜撰,都是我實實在在擁有的。

真正的我則如同坐在觀眾席一般,欣賞著臺上的“我”一舉一動,同時也具備對它絕對的主導權。

至於那逼格很高的《魔法勘典》?

除了那堆腦子裡貌似沒法利用的資訊之外,我想不到它還發揮了什麼效果。

直到躲在虛構人格背後的我,聽到宋琦那句話。

書在我頭上?

先前開啟靈感觀察他的時候我便好奇,宋琦的眼部術式是什麼,起初我以為是鐳射眼什麼的,可是看到他面對那個白色怪物也束手無策後,我推測他應該是獲得了某種視覺強化。

於是我準備驗證這一點。

我又一次催動精神力,開啟靈感,我的腦袋彷彿響起一聲鐘鳴,各種感官訊號一併消去。

原本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瞬間化作了一幅奇妙的圖景,那個白色怪物依舊停在原地,沒有衝過來發起攻擊,或許它智力並不低?

“宋琦,你說,在你看來——那個東西是什麼樣的?”

我同時觀察著兩者,饒有興趣地向宋琦發問。

靈感狀態下我沒法分辨出宋琦的表情,但是精神力的接觸表明,他在進行思考,想必宋琦也明白,他的視覺功能產生了變異。

“在我眼裡,它長著程鵬的臉……”

宋琦顫抖著開口,因為那傢伙開始不緊不慢地朝這邊浮行過來。

程鵬的模樣,原來如此。

關閉靈感,我仍然令懦弱性格的我在外面應付宋琦,自已則在思考。

看來我們寢室其它消失的幾位並不一定灰飛煙滅了,可能變成了這種帶有大量魔力的生物,我不確定程鵬是否還有理智,但是我敢肯定,若是再讓他待在我們身邊,那溢位的危險魔力會摧毀我們的軀殼,就一命嗚呼了。

這是我使用靈感判斷的結果,程鵬周身的魔力寒冷刺骨,同時有著一股酸澀味兒,而宋琦眼部那塊的魔力則不會給人不適感。

我在觀察“程鵬”時,它也許同樣在觀察我們,發現我和宋琦似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後,它如同進行狩獵一般,朝我們逼近。

該怎麼辦呢?

宋琦手足無措,他想開門逃離,但也清楚未知的走廊一樣不安全,宋琦只得上嘴皮子功夫,開始勸人為善。

“程鵬老兄啊,我們做了快一年室友了,怎麼著也該有點感情了吧,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如何?”

宋琦努力擺出笑臉,用強作鎮定的語氣跟怪物商量道。

遺憾的是它不吃這一套,保持著原先的速度靠近,已經接近宋琦的面前了。

事已至此,我只能再次把希望寄託在——那疑似融合進我腦子裡的《魔法勘典》了。

打起精神,忍耐住泛起的睏倦,我三度開啟靈感,鎖定了怪物的位置。

此刻主人格站上臺前,我試著把《魔法勘典》儲存在腦中的資訊調取出來,我選擇了一種鋌而走險的方式——既然我無法利用這些資訊,那就把它們一股腦丟給敵人吧。

透過剛剛對怪物“程鵬”的試探,我猜想它的智力應該不及常人,屬於有但是不多的水平,故強行用精神力把資訊灌注給它理應是行之有效的。

我這樣的好人,怎麼會見死不救呢……

我在心裡默唸著。

隨後抬腳,向前邁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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