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5年,海城第一精神病院。

“患者姓名傅桓,今年17歲,2031年2月,被確診為極度自閉症患者,原因為五年前目睹了親生父母在自已面前被謀殺分屍,被發現的時候整個人都傻了,硬是三天三夜沒閤眼,警察問話的時候據說話都說不利索了。”海城精神病院副院長,劉璘豐,喝了口微燙的玉米鬚茶,一口熱茶下肚,臉上的肥肉也舒緩開了不少。

“這也太慘了,那年他才13歲吧?”小護士黃黎黎捂著嘴,一臉心疼。

劉璘豐:“哎......,誰能想到大年三十兒有人來廠子偷東西啊 ,聽說這兩口子自已幹了個小造紙廠,還借了不少錢,這人一沒,債主都去找孩子了,也不知道怎麼挺過來的。”

“那他們家沒有親戚朋友什麼的嗎?這時候不能幫一把麼?這幫人也太冷漠了吧?”

“還親戚?就屬親戚去的最早!親戚好啊,知道訊息早,就怕去晚了,家裡值錢的東西都被拿空了,有的親戚看這家沒了大人,也不管當初借沒借過錢,過去拿就完了,反正爛賬也說不清,那孩子據說當時就看著,一句話也沒說。”劉璘豐給茶杯裡又續上了一些開水,看到小護士被自已的內容吸引,不由得更搜刮了一下自已掌握的小道訊息。

人的悲歡各不相通,有些時候就是這樣,個人的災禍,會變成他人茶餘飯後的談資,甚至是訊息靈通的一種“炫耀”。也怪不得劉副院長大說特說,他今年40歲左右,總感覺自已在人生的黃金時刻,奈何家裡有個母老虎,自已又是個有賊心沒賊膽的“孬慫”,真讓他搞點辦公室春情什麼的還真不敢,但是能跟年輕漂亮的小護士多聊聊天總歸是開心的,連哈腰拿茶葉的時候,都使勁吸著自已的啤酒肚,還一個勁兒的用手搓著下巴,試圖擋一下自已的雙下巴。

“這群人也太可惡了,自家的親戚都這麼幹,不怕遭報應麼。”黃黎黎打抱不平。

劉璘豐:“也別說,幸虧這孩子有個好爺爺。當初這事兒發生之後,老爺子第一時間就去立了遺屬,東西願意怎麼分怎麼分,但是房子,必須留給這孩子,還把一輩子積蓄,都偷著轉到咱們醫院賬戶上了,留給這孩子治療。”

黃黎黎:“畢竟是親孫子啊,又趕上這檔子事兒,這麼做也應該啊。”

劉璘豐:“都知道應該啊,但是這老爺子不止這一個孫子啊,聽說二兒子家的那個媳婦兒,知道這事兒後,氣的堵著老爺子的門罵了三天,連他跟老大兒媳扒灰這種話都說了,老爺子一生氣,當時腦梗就犯了,送醫院去人都不活了。”

“這群人也太可氣了啊!這,這,這!啊啊啊啊啊......!”小護士感覺這簡直像是寫小說一樣,怎麼能有這樣的人,這樣的親戚,這樣悲慘的人生啊!

“我也只是聽說的這些,咱還有個病人,307室的1床,那小子.....”劉璘豐看到小護士被自已的話,弄得情緒起伏這麼大,竟然還有些得意,正要再說什麼!

“黃黎黎,快來207,3號床又開始畫畫了。”

“來了!~劉院長,孫姐喊我,我先去了哈。”黃黎黎馬上朝著聲音的方向跑了過去。

劉璘豐笑著嗯了一聲,又端起了茶杯,假裝忙碌的看起了電腦,沒人看到,他手機上閃過了一抹粉色的光芒。

207房3號床的患者就是傅桓,本來這種極度自閉症患者應該住單間的,但是他的症狀卻和其他人都不一樣,基本不說話,說話也只是1個詞或者1個字,基本沒看到他說長句子,甚至有的人都以為他是啞巴,平時不作也不鬧,從來不會傷害其他人,如果用一個詞來形容的話,那就是“自律”!

沒錯,就是“自律”,每天早晨五點半準時起床,原地跳繩1200個,原地踏步5公里,俯臥撐300個,然後就是看書,參加精神病院的集體活動,每晚8點半準時上床,9點之前一定要睡著。由於常年不見陽光,面板略見蒼白,短短的頭髮烏黑油亮,微微揚起的額頭下,明亮的雙眼猶如星辰般閃爍。鼻樑高挺,嘴唇微薄,帶著一絲冰冷和生人勿近。這麼一個精神小夥子,在最好的年紀本該在教室裡,被班裡的幾個花痴女孩子偷偷談論,或者被中年女性班主任格外照顧,現在卻被困在了精神病院裡,實屬不幸。

但是這裡卻過著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不用被外面的債主和惡意打擾,沒有勾心鬥角,沒有陰謀和殘害,也不得不說在某種程度上這裡也算是一處“桃花源”。

唯獨有一點,傅桓會畫畫,有時一天畫好幾張,有時幾個月畫一張,畫的內容也各不相同,有時候感覺他只畫了簡簡單單的幾根條線,有時候又是一個橢圓形的耳朵,有的時候甚至是零零散散的幾處黑點。劉璘豐一開始覺得這些畫,充滿了藝術氣息,甚至幻想,醫院裡來了梵高一樣的天才,還把他的幾幅畫偷偷拍下來給外面的“大藝術家”看,沒想到被人懷疑精神病院呆久了,是不是被同化了。氣的劉璘豐把傅桓的筆沒收了,直說他浪費紙,結果沒想到,傅桓不哭也不鬧,用食堂吃餃子的醋在廁所的衛生紙上能畫,口水合著地上的泥在藥盒上也能畫。

負責207的黃黎黎看不下去了,覺得畫畫也沒什麼大不了,於是偷偷給他帶了不少A4紙,還拿了一些蠟筆給他,因為是精神病院,所以尖銳的鉛筆是不敢給病人的。沒想到這帥氣的小夥子竟然第二天給她畫了一幅素描出來,不敢說惟妙惟俏,但是確有五六分相似,還在落款上寫了個謝字,這給黃黎黎看的開心不已,以後也經常帶一些小零食給他,傅桓也來者不拒,給什麼要什麼,就是沒再說過一個謝字,可是黃黎黎卻能感覺到,傅桓看向她的眼神沒有那麼多冰冷和距離。

直到有一天,207,1號床的病人跟黃黎黎說自已是天線寶寶,非讓黃黎黎看看他頭頂的天線是不是歪了,所以才回不去家,這人也可憐,三十多歲了,當初發現養了5年的兒子不是自已親生的,離婚之後孩子判給了女方,結果女方嫌棄孩子礙事,耽誤自已瀟灑,孩子病了愣是沒給治,明明是個發燒,竟然就沒挺過去,雖然當了5年後爹,但是感情卻在,一下就瘋了,一怒之下,在這女的頭上插了跟毛衣針,說孩子喜歡天線寶寶,一定是她沒長天線才會黑了心,把孩子弄死了,這女的命大沒死,所以他才被關到了精神病院。

黃黎黎也是覺得他可憐,為了配合他,就低了頭,假裝在他頭頂翻找,結果這人猛的一抬頭,給黃黎黎鼻子都撞出了血,嘴唇裡面也被牙齒豁開了好大一塊,他倒是哈哈大笑拍著手,指著黃黎黎說她是“小波”。黃黎黎心裡委屈,鼻子一酸,眼淚混著鼻血弄的滿臉都是,但是對著個精神病也不能怎麼樣, 草草的包紮了下,就下班了。

結果第二天查房的時候發現,1號床一直縮在角落裡,滿臉是血,牙齒都被打掉了一顆,瑟瑟發抖,一直指著傅桓喊丁丁,傅桓一個眼神,就讓他乖乖上床吃藥,從此見到黃黎黎都喊“小波”姐,甚至主動幫著黃黎黎幹活,別的值班護士都羨慕207病房,病人最“正常”,但是黃黎黎知道一定是傅桓偷偷教訓了他,不然怎麼讓他這麼聽話,而且從此之後還特別聽傅桓的話,心裡想著是不是他已經把傅桓當成“同類”了。

黃黎黎快步向著207走去,看傅桓的畫,也成了她在海城精神病院為數不多的“快樂”。穿過了幾個“動物園”幫的人,黃黎黎進到了207病房,2、4號床的倆大爺,正在嘮嗑,講著當年跟著秦始皇怎麼打天下,傳國玉璽後來又被他藏到哪了。1號床舉著一張紙圍著傅桓蹦蹦跳跳,如獲至寶。

“嗯,一些正常”黃黎黎心裡想道。

黃黎黎看到那個清秀小夥子,逆著陽光坐在床上,藍白條相間的病號服穿在身上鬆鬆垮垮,彷彿整個人都被夕陽的光暈染上了一層金色的光邊,心裡總覺得莫名有些安寧,傅桓緩緩轉過頭來,看向黃黎黎,直看著黃黎黎的嘴唇怔怔出神。

黃黎黎臉色微紅。“我在想什麼,他是個病人啊。”但是不得不說黃黎黎確實長得不錯,1米67的個頭,留著蓬蓬頭,面板白皙,眼神清澈明亮,大大的眼睛嵌在有些嬰兒肥的臉上,今天還畫了淡妝,整個人都散發著青春的朝氣,再加上護士服的誘惑,醫院裡的醫生對她有想法的還真不少,但是她卻一直沒傳出過什麼緋聞,作風很正,其他護士們也都很喜歡這個從衛校畢業不到兩年的小師妹。

看到傅桓向自已慢慢走來,黃黎黎心跳不由得加速了起來“他要幹什麼,一直盯著我看,他該不會是……”黃黎黎還在猶豫要不要閉上眼睛的時候,傅桓突然搶過1號床拿在手裡的畫,然後把它一把拍在了黃黎黎臉上!

黃黎黎上一秒還在心跳加速,沒想到下一秒眼前一黑,一股新鮮的紙張味兒撲面而來,尤其是嘴巴,還被狠狠的按了一下,只可惜對方用的是一張紙……

“傅桓!你有病啊!”黃黎黎發出了一聲尖叫,但是剛說出口就後悔了,因為傅桓確實有病,只是平時表現的太好了,讓人不自禁的把他當成了“正常人”。她看向了傅桓手裡的畫,裡面畫著的赫然是一隻狹長的眼睛,她淡粉色的唇膏把眼球的位置恰好染成了粉紅色!

不知道為什麼,這幅畫讓黃黎黎有些不舒服。明明只是一隻粉色的眼睛而已,卻讓她感到了一絲害怕,她下意識的轉移了眼神,看向了傅桓,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感覺此時的傅桓變了,眼裡好像多了許多生氣。彷彿這個人,今天剛醒過來一樣,感覺很奇妙。

“黎黎姐,謝謝你。”溫暖又清澈的聲音傳來,黃黎黎不敢置信的看著傅桓,想不到,這個平時一言不發的冷麵帥哥竟然對自已說了這麼“長”的一句話,本來心裡還有些怨氣,竟然被這麼一句話弄的怒氣全無,竟然還有些不好意思。

“沒關係,你有病嘛,我……”黃黎黎又覺得自已說錯話了……剩下的話愣是怎麼也說不下去了。

“真的謝謝你了,這段時間,辛苦你照顧我了。”傅桓露出了好看的笑容,潔白整齊的牙齒,明亮的眼睛,黃黎黎感覺自已的心跳又加速了。

近兩年的相處讓黃黎黎對這個外冷內熱的清秀男孩有了十足的好感,那是類似姐姐對自已俊俏弟弟的寵愛,剛見到傅桓的時候他才十五歲,酷酷的冷著臉,黃黎黎那年也才19,感覺特別喜歡這個小男孩,照顧起他的時候也格外盡心盡力,甚至有時候晚上值班還會偷偷給他蓋好被子,輕輕的唱歌給他聽。今天聽到他親口對自已說謝謝,有種“孩子長大了,知道心疼姐姐了”的感動心情。以前只知道他是重度自閉症患者,直到今天才從劉璘豐那得知傅桓的遭遇,更是母性氾濫,只想好好給他個擁抱,告訴他別怕,一切都過去了。

黃黎黎眼睛一紅“這些年,你也辛苦了。”說完她輕輕給了傅桓一個擁抱,滿臉笑意,傅桓也輕輕閉了下眼,他感受到了久違的溫暖。

只有“1號床”不樂意,看著傅桓手裡的畫,感覺自已的心愛之物被人搶走了,而且感覺“丁丁”和“小波”孤立自已。“他倆是不是想丟下我?偷偷回神奇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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