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滴答地跳躍著,悄悄流逝,如同一縷風越過了窗欞,不經意間從髮梢輕輕拂過。未合上的書頁隨風一起向後徐徐翻進,越過了我們一同書寫的曾經,抵達一片空白的未來。
向著往事吹來的方向張望,沒有映來那一眼回眸,或許歲月早已模糊了她的模樣。在內心的角落中苦苦尋找著什麼呢,即使滿心疼痛,就算泥濘不堪,我依然會去找到你。
“你真的想好了麼?”
回應的那人猶豫了一下,有些出神,透過我望向遠方,繼而遞給我一絲微笑。
“這是早已做好決定的事。”
和我一樣,他也說出了這樣的話。感同身受,那吟唱吧。瑪娜一點一滴聚集,雨夜被碎片的色彩逐漸點亮。
我們一同說出,凝重的感性佔據了主要的基調:
“維度四——
時間亂流。”
——————
“整個世界的因果律,因為你而改變了。”
我不斷下墜著,失重感佔據了所有的器官,腦海不斷浮現這句話。其餘所有的感覺從指尖一點一滴被抽走,如同一塊巨石堵在胸口,沒有撕心裂肺的痛苦,但只這一種壓抑感就足以令人窒息。
像是有一道指引在呼喚,我踏進那個隧道,矇騙自己逃離了那個埋葬有她靈魂的地方。周圍一片黑暗,彷彿置身於另一個維度。黑暗中久久迴盪著孤獨的慘叫,珍視的人因為自己而喪命,而我能做的只有繼承她的軀體活下去。
“謝謝,海問香…”
孤獨的迴響中傳來她的話語,我想牢牢抓住,卻發現記憶中的聲音早已不具形體,那是我們之間最後的告別。
……
從大神殿中驚醒,流動的時間拉回了沉浸在回憶中的靈魂,現在已經是下午了。
準確地說,是71606某天的午後。望向牆上懸掛的日曆,後脊隱隱升上一陣寒意。在那昏暗無光的隧道中,時間的長河徑自向前演進了六百年。雖然隱隱有預感,但真正意識到變化時仍會感到手足無措,這就是逃離所支付的代價吧。
大神殿是冒險者復活的場所,在大神殿甦醒也意味著那個叫凌的女孩已經死去了吧。現在是我的意識接管她的軀體。
推開神殿的大門,迎面吹來和煦的春風,已經沒有了戰後滿目的瘡痍,取而代之的是熙熙攘攘的街道,似乎和天災前一樣。視線被遠處那棵參天的榕樹所吸引,這地標式的景觀,又回到了這裡,神煌的國都。彷彿是個閉環,我始終無法逃脫。這裡是我旅途的起點,我們相遇的地方,現在即將作為終點見證這場旅途的結束。起初離家的原因是為了解答一個疑問,可這場胡鬧最終以遺憾收場。成長了,也該回去了,迴歸大海的懷抱,這本就是潾妖的歸宿。
沒有道別,沒有牽掛,六百年的時光,我認識的那些人應該已經不在世上了。人類的壽命對海神而言,只是滄海一粟。泡影一般轉瞬即逝,天災與內戰中人類是那樣脆弱,可就是這樣的種族,卻抵擋了祖父七十一次進攻。
今後我想我不會再阻止祖父,談不上討厭,但這片大陸我已經不想再染指。如果沒有那項罪名,我還會繼續之前的選擇,凌也就不會死了吧。
要是這個隧道連線的是過去,興許這場旅途還會繼續。掩蓋眼中的失落,整理好情緒,又要趕路了。這裡是國都,距離風港還有相當一段距離,就算現在啟程也要花費相當長的時間。要去租借獅鷲才行。
行走在人潮中,道路兩旁的店鋪無盡地向外延伸。空氣中瀰漫著泥土與花的芳香,不知名的藤蔓爬滿了這裡的每一棟建築,每戶人家庭院的柵欄裡也都種滿了各式各樣的鮮花綠草,到處都充盈著自然的氣息。春光明媚,但氣氛並不令人放鬆。或許是錯覺,總感覺身上好像聚集了許多人的目光。
一臉霧水地,與拐角的他迎面相撞。當兩個失落的靈魂彼此邂逅,我們之間的故事悄無聲息地開始。後來才回想起,那也是一種緣分的牽引吧,就像命中註定那樣,很浪漫,令回憶染上夢幻的色彩。
“抱歉,沒受傷吧?”說話的少年臉上寫滿了驚慌,捂著頭對我表示歉意。
他好像有急事的樣子,走的速度很快,雖然我的頭也嗡嗡作響,但我並不想在這浪費時間。
與他客氣幾句後我重新邁開步伐。抬起頭,我們的視線相撞,他的眼睛閃過一絲驚愕,接著叫住離去的我。
“等一下,你的衣服不像是現代人會穿的,你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吧。最好先去買身合適的衣服,如果你不想太引人注目的話。”
接著他遞來一張名片“如果還有什麼疑問或者想求助都可以來名片上的地址找到我。”
低頭看向自己的服飾,有些素的長裙搭配一襲輕紗,空白的地方用飾品點綴,穿出來的效果與其他人的裝束差距很大,倒有些特立獨行的感覺。意識到自己與他人的格格不入,我有些羞恥地接過他遞來的名片。
不經意地掃視,眼睛滑到他的名字時停下,之後便再也移不開視線。那四個字格外注目,甚至令我忽視尷尬的氛圍。
玄辰黎.朽。
神煌人會這麼取名麼?末尾的朽像是一段魔咒,將我帶回到那段戰火紛飛的年代。
“朽是你的姓?”
“說是姓,但更像是家族名吧。我還有事,不能耽擱了,先走一步。”
朽,好懷念的名字…71000時他曾與另一個人一起,我們一同擊退了祖父的進攻,那之後他就去帶領大地人的軍隊了,我們自此再未見過面。現在他應該已經壽終正寢了吧。眼前的這個少年說不定是他的後代。
玄的腳步聲打破了思考,不想再忍受那種眼光,這回則是我叫住他。明明還有很多疑問,但脫口而出的卻是毫不著邊的話。
“那個,可以借一件衣服麼?”
他笑笑,脫下那件灰色風衣“還以為什麼呢,接住。”
披上玄的風衣,“看起來還不錯,這樣的風格很適合你。”
道出再會,他轉身離開了這個拐角。還想再問些什麼,但他的背影沒給我這個機會。
再次端詳那張名片,玄辰黎.朽,上面的照片與朽確實有幾分相似。算了,既然打算要離開,又何必再添牽掛呢。
原來離開的時候也會如此感慨,就像來時那樣,只留下了一圈漣漪。只不過那圈漣漪泛起的波紋卻在心中久久盪漾。
輕嘆一口氣,該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