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最美的銀河

每天早晨，江南都在微信裡說早安，每天晚上再問一句，幹嘛呢。

寥寥數句就匆匆說晚安，外加一個抱抱的表情。

從來不問別的。

胡瑪瑙心裡嘀咕：

“該就不能說點兒別的麼？”

胡瑪瑙很願意聊貝多芬。

她知道，談到貝多芬，江南會出口成章，就像他對於奧黛麗·赫本。

可那天她一開口說要去貝多芬的故鄉波恩玩，他卻立刻轉換了話題。

胡瑪瑙在歐洲的一切，曾江南不想問，也不想知道。

反正，不論去哪兒，不論做什麼，身邊都有個他。

但是江南還是忍不住說早安。

他要是不說出來，他這一天就老覺得有個重要的事兒還沒做，別的任何事都沒法開始；要是不說晚安，他就真的沒法晚安。

不過，他偶爾會說說他和他的兩個哥兒們，滕霄和衛亞寧。

這兩個哥兒們，是江南在某次天協的活動認識的，七月初剛來美國。

衛亞寧,天體物理和英美文學的雙學士，可惜，就像那些因為太優秀而過於自信的男孩，他連亞利桑那州大學天文系都看不上眼——這裡可有世界上最大的射電天文望遠鏡！

偏偏去年他申的那幾個學校，一個也沒給他offer。

畢業後只好留百花，跟導師再做一年，繼續申。

不過有失必有得，經過這一年思考，他總算徹底明瞭，自己這輩子就是吃了秤砣，對天文鐵了心了！從此，這條道上，他將義無反顧！

滕霄，今年七月份剛畢業，今秋入讀南加大工程學院。

滕霄，目光堅定得像鷹，體格壯得像熊，比江南還小一歲。

江南現在大三升大四，他已經本科畢業，開始直博了。

十五六歲就透過奧賽保送進全中國最好的大學，滕霄滿腦子的科技與未來，對人類過去的一切，不屑一顧。

什麼燦爛文化，什麼古老文明，人家兩個那東玩意兒就能把你打回石器時代！！——你看看美索不達米亞！

你越是古老文明，你越脆弱！

面對野蠻，文明是不堪一擊的弱者！

別給我說什麼唐宋盛世！宋王室被金兵擄掠一空，就連鄰邦也為之舉國縞素！

你哭去吧！什麼用？

只有科技才有用！

對滕霄來說，什麼漂亮女孩的魅力也不如科學的吸引力大！

他當然不會討厭女生，可是，一思考起問題來，眨眼間他會把她們忘得乾乾淨淨！

去年這兩個哥兒們在美國做暑研，竟然從北方到南方，開車4000公里，就為了追日全食！！

“我和他倆，打算下週去TheDeathValley……”曾江南說。

“什麼？”胡瑪瑙下了一跳，“為什麼？那兒有什麼好玩的？”

即使你沒讀過讀過斯坦貝克的《憤怒的葡萄》，聽這名字，就知道，那肯定不是什麼好地方！

“你不知道，瑪瑙,那裡的星空有多美。”

“不行!你等一下…”胡瑪瑙迅速往電腦裡敲進這三個單詞。

從五月份到十月份，那是一切生命的禁區！特別是酷熱的八月份！

“不讓你去！”

“我們開車去……去年暑假他們倆來美國，已經很有旅行經驗了。”

“那也不行！”

“我們在車裡待著，帶足夠的水……”

“那也不行！你看吶，不毛之地！白天50多度……萬一，萬一，有什麼事，沒有人會救你們！那裡沒有手機訊號！”

“在邊緣上行不？只呆到下半夜，拍幾張照片就回來……”

胡瑪瑙無論如何不贊成他們這計劃，極力表示反對。

曾江南苦笑。

“我不去他倆也會去啊，他們是天協的，你知道嗎，去年暑假，他們為了追日全食跑了4000公里？”

“他們去年去的是那兒嗎？我再說一遍，那不是人呆的地方！五月份起那兒連個工作人員都沒有！”

“有去過的，沒事的……那兒有北半球夏季最美的銀河……你不知道嗎，人們越是……”

“越什麼？”

“你不知道嗎？人越是反對，男生逆反心理越強？”

“江南，你想不想聽難聽的話？雖然我從來不喜歡說……”胡瑪瑙停頓了一下，脫口而出——

“你們為星空犧牲在那裡也沒人知道！”

曾江南閉上了嘴。

他早就學會了先斬後奏，什麼事都是自己先做了再告訴老媽！

原來女生跟媽媽一樣，也是婆婆媽媽的！

有點兒懊悔，忘了不告訴她。

如果他真不去，如果滕霄他兩個知道他為什麼不去了，還不得嘲笑他？

“你要是想活，你要是顧及我，你就不要去找死！”胡瑪瑙杏眼圓睜——可惜江南看不見。

“做好充分的準備，應該可以吧……有人進去拍過呢……”

“我問你，你只是一個天文愛好者，又不是為了一個你非做不可的課題，難道你非進去不可，非要冒這個險嗎？你覺得值得嗎？”

“我……”

“我不想跟你囉嗦了！反正我說的都是廢話！你要是想找死，去吧，沒人攔你！”

胡瑪瑙衝動地掛上電話。

他們男生……怎麼，都是瘋子麼！

哦，對了還有蟲子，各種毒蟲！毒蠍子！

忍不住又打過去。

沒想到曾江南口氣異常溫柔。

“瑪瑙?”

胡瑪瑙心亂如麻，怔怔地囁嚅道：

“你還要去？我不想你有任何危險……”

“瑪瑙,你哭了？”

手機裡，似乎傳來一聲啜泣。

“沒有！”才不為瘋子哭！

“我再跟他倆商量一下，好不好？”

哥兒們的心，徹底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