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寫下這篇日記之前,我必須向尊敬的伯爵先生致以最誠摯的問候。在這個並不太平的年代,身為伯爵最忠實的僕人,我必須無時無刻不祈求著伯爵的恩賜。

接下來便記錄我自己的事。這次前往埃納雷斯堡的旅途漫長且無聊,唯一的樂趣便是那匹棗紅色的喜歡在奔跑時急停並把前蹄揚起來的蒙古馬。不止一個人因為這匹馬而摔倒在地上,也不止一個人抱怨說要把這匹馬殺了吃肉,只是沒有一個人有這樣的膽子,馬匹在戰爭年代——雖然不被皇室承認——是很值錢的。說起來,這次旅途上確實沒有吃到肉。

接下來記錄一些發生在我身上的怪事。在途經蒙薩拉仕鎮的時候,天上下起了大雨,我們一行共十二人,借宿在鎮上的一間旅店裡。雨一連下了幾天,我們都只好繼續借宿在旅店裡。隊長很憂慮的對我們說:

“現在接連下了幾天的雨,我們恐怕沒有足夠的時間趕到埃納雷斯堡了。如果趕不到的話,延誤了軍機,你我都擔不起這個罪名。現在,我們必須做出取捨,我早就聽聞這附近的游擊隊聲勢十分浩大,我們為什麼不加入他們呢?”

大家相互看著,似乎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隊長所言極是,我們縱使向憲兵告發隊長也無益處。一月兵起,二月北方淪陷,我們的家鄉也危危可及。我們肩負著向首都報信的重要使命,只是,一路行來,處處都是叛軍。出發時的二十餘人損失過半,沒有這場雨,也是耽擱了。我們真的需要做出選擇。有什麼更好的方法呢?隊長見我們都不說話,很誠懇的說:

“你們如果都沒有意見,那就依我說的做吧。”他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哈維爾,米格爾,你們兩個去山裡找游擊隊吧。其他的人,就在旅店裡等訊息,等到了就去,千萬不要走漏風聲,要是那樣,我們一個也跑不掉。”

其他人都按照他說的去做了,只有我坐在原地一動不動。

隊長很奇怪的看向我:“奧蒂斯,你怎麼了?你不去休息嗎?”

我看著窗外下起的雨:“布拉斯隊長,我待會再去休息。隊長,我們是隻能這麼做,對嗎?其實我覺得,我們未必會被判處死刑,假如革命真的那麼聲勢浩大的話。”

隊長突然笑了,我想起來他是我們中唯一讀過書的人:“你以為的革命者,是一群很溫和的人嗎?他們都是亡命之徒,我們的心是忠於國王的,如果在半路被抓住了,有哪個戰士喊了半句效忠國王的口號,你覺得我們會不會很危險呢?其實你也許以為這件事並不重要,但在我們出發前,巴拉哈斯——我們國家的首都——發生了大規模的手工業者和商人起義。連國王,”他直視著我的眼睛,“都向叛軍暫時妥協了。”

我嚇了一大跳:“怎麼可能會這樣?叛軍不過只是幾千名飢餓的土匪嗎?國王,是最不應該妥協的!”

隊長收回了他的那雙具有威懾力的眼睛,小聲道:“具體的情況,我也不知道。商人不做生意了,工人不在機器上幹活了,農民也把農產品藏起來,這樣的話,國王也許是會妥協的吧。”他緊張的環顧了四周,似乎是擔心有人來偷聽,如果是憲兵就糟糕了。“多說無益,你還是快些去睡覺吧。記得別胡言亂語,這裡的房間不隔音,免得被其他客人聽見。”

我應了一聲,很快就回到房間睡覺。哈辛塔和蒂亞戈都睡了,只有住在同一間房的雷蒙多湊上來問,“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你是去憲兵隊告狀了嗎?”

我在口中嘟囔了幾句,轉向他說:“你放心吧,我不會有那麼傻的,去告狀的話,相當於把我自己也陷進去了。好了,你讓一讓,我要睡覺了。”我就在地上用大衣把自己裹住,天氣很冷,幸虧房間狹小,大家擠在一起,所以不覺得那麼冷了。

伯爵先生啊,你的鬼魂聽見了嗎?這便是發生在我,您最忠實的僕人,身上的第一件怪事,但是跟接下來的那一件比起來,似乎不算什麼。哎,背叛國王對我是十分痛苦的,我只恨自己沒有高尚的情懷,可以有為國王赴死的勇氣,只有一副懦弱的軀殼和不足夠堅定的意志。哎,可是另外這一件事呢,卻也讓我深陷痛苦的渦流中啊。

還是說回前事吧。哈維爾和米格爾離開這之後,又過了幾天,此時天氣終於放晴,眼見我們已經沒有藉口繼續留在這裡了。為了避免被懷疑,隊長便讓我們中的一人假裝生了重病,留一人下來陪他。除此之外,隊長又派出兩人去山間尋找那所謂的游擊隊,他對先前的人是否找到游擊隊已經不抱有太大的希望了。

“即使找到了游擊隊,他們也絕不可能到鎮上來找我們。我們還是早一點到山裡面去,倘或碰到游擊隊,直接加入,也不必往返了。”隊長對我們說。

我們都認為隊長說的很對,剩下的五個人,即我、哈辛塔、蒂亞戈、雷蒙多、瓦萊里奧,跟隨著隊長一直走到蒙薩拉仕山脈中,很快就找到了一件尚未完全廢棄的農民的房子。這房子裡一件傢俱也沒有,顯然這戶農民很窮;這間房子進門後有兩間小的隔間,門外有一排低矮的圈形籬笆,大概是用來養豬的。不過哈辛塔很快就推翻了我的說法:“山裡應該有強盜吧,你們過來看這圈用來養狗的籬笆。”

“這圈籬笆為什麼不能是拿來養豬或者養羊的呢?”從來都只和鎮上的手工業者打交道的蒂亞戈和我一樣,對於農民都沒有清晰的認識。

“因為太矮了。”哈辛塔很有把握的說,他用手費力的比劃著:“而且縫隙也太大了,喏,這裡還有一塊很結實的木頭,肯定是用來拴狗的。”

“如果是那樣的話,我們得小心些了。”隊長警惕的說:“更不要說我們現在是亡命徒,那每晚我們都必須留兩人值班,一個人守兩個小時,一直守到天亮。今天的話,從我先開始吧,瓦萊里奧,你和我一起值班。明晚的話,就雷蒙多和奧蒂斯吧。”

我們在山中住了兩天,一直倒也相安無事。那天晚上,是哈辛塔和蒂亞戈值班。不知為何,可能是前一天沒睡好,那天晚上我睡得很沉。等我被人搖醒的時候,天已經亮了。蒂亞戈急切的對我說:“奧蒂斯,還有雷蒙多,出事了,隊長出事了。”

隊長?我們的精神領袖,他出事了?我猛地站了起來,下意識地跑向隊長的房間。

伯爵大人啊,在這裡我需要向你做出一番必要的解釋。我、蒂亞戈、瓦萊西奧住在一個小隔間,隊長、雷蒙多、哈辛塔住在另一個小隔間。隊長說這是為了保證同一天晚上值班的較為清醒的兩個人住在不同的小隔間,每當一個人從乾冷的地面上爬起來時都發出聲音來確保大家都不睡的太死。只是在我看來,這樣的安排實在是沒有必要。房間是那麼的小,可是山間的風聲是那麼的大,從每一寸牆壁漏進來,人確實很難睡得太沉啊。

伯爵大人啊,那天晚上著實是個意外,我沒有及時醒來,以至於害了隊長。伯爵大人啊,我的本性並不壞,祈求您寬恕我的靈魂。

哎,還是言歸正傳吧。隊長被發現死在距離我們所居住房子的五十米外,他是被人用石頭砸死的,死的時候臉上還帶著驚愕的表情。雖然心裡早就有了準備,可是在第一眼看見趴在地上的隊長時,我還是感到了一種翻湧上胃的恐懼,驚恐的大聲說道:

“呵,是誰殺死了隊長?”

蒂亞戈看向我們,試圖把這件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不,不是我殺的。我只是第一個發現了隊長。半夜的時候隊長說他要出去偵查情況,我就讓他,讓他出去了。後面哈辛塔接班的時候,我也跟他說了。哈辛塔,這一點你務必要幫我作證,真的。後面又輪到我接班的時候,隊長還沒有回來,我擔心出什麼事,就出去找他。結果,結果找到......”

剩下的話他不說大家也能猜到了,大家再一次交換著眼神。我們中最足智多謀的雷蒙多突然一下子從隊長的屍體旁站起來,不容置疑、斬釘截鐵地說:“這一定是謀殺,而且兇手一定在我們當中。”他的話在所有人的心中都掀起了波瀾。

瓦萊西奧立刻反駁說:“嘿,雷蒙多,你知道你在說些什麼嗎?逝者才剛剛去世,你竟然就誣陷我們這些清白的人。俗話說,‘諾言快似駿馬,但事實追上它。’‘虛偽的真誠,比魔鬼更可怕。’要是依照你的說法,那麼你自己就是兇手。你這個膽小鬼,懦夫,‘意志薄弱的人,一定會不誠實’,你正是這樣的人!”

哈辛塔隨聲附和著說:“正是。雷蒙多,你這個下流的、多疑的休伯特和巴德弗,為什麼要猜忌我們?我們為什麼要殺害隊長?這是說不通的啊。”

雷蒙多冷笑著說:“倒也不是說不通,因為對於某些人來說,是最大的障礙。”他的話讓人聽起來很不滿,所有人立刻開始討伐他,但是雷蒙多依然堅持著自己的觀點:“隊長他根本分不清該死的君主立憲和專制的區別,他什麼也不知道,所以他要是加入游擊隊的話,會很麻煩的。他囑咐我們一句效忠國王的口號都不要說,這是不行的。”

瓦萊西奧瞪著眼睛又反駁道:“你又沒讀過書,你怎麼會知道這些呢?什麼‘薩格倫塔’‘康諾西’,什麼‘頭銜’,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你是在瞎編吧。”

雷蒙多似乎並不想解釋這個問題,“我覺得,我沒必要解釋這個問題......”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打斷了。除了和他私交不錯的蒂亞戈外,我們都如同狂風暴雨一般的咒罵道:

“必須解釋,你必須解釋!”

雷蒙多似乎被說服了:“那好吧。我這麼解釋吧,我以前在安達盧西亞當兵的時候,在教堂裡敲過一段時間的鐘。那兒的僧侶總是說,‘該死的君主立憲制,迪納王萬歲,專制萬歲!’我每次敲鐘都聽見他們這麼說,聽他們的語氣,君主立憲制應該是加的斯議會,專制是迪納王的稱號。但加的斯議會也沒有要推翻國王呵,如果按照隊長的意願來,我們加入游擊隊反而會很危險。我只是這個意思,沒有別的埋怨在裡面,希望你們不要誤會了。”

我想了想,撓了撓頭,自認為他說的很有道理,於是說:“這樣的話,你還是繼續說下去吧,我們不打斷你了。”蒂亞戈和哈辛塔都點頭表示贊同,只有瓦萊西奧有些不滿,但也沒說上什麼。

雷蒙多開始了他的推理:“隊長出去偵查情況,一定會很小心才對,隊長本來就是一個很謹慎的人,更何況我們現在是亡命徒,被發現就遭了。這樣的話,他為什麼會被人偷襲呢?而且,隊長的後腦,只有一處傷口是嵌入較淺的,是從遠處扔來的石頭,其他的傷痕都是近距離砸石頭留下的。這一帶都是平地,這麼大的石頭,從最近的地方扔出去才能有此效果。如果是這樣的話,一定是一個隊長很熟悉的人把隊長砸死的。在這裡。隊長還會有其他認識的人嗎?肯定沒有,所以一定是我們中某個人殺害了隊長。我說的是不是很正確呢?”

我和瓦萊西奧立刻看向哈辛塔和蒂亞戈。他們兩人都感到有些恐慌。根據雷蒙多的邏輯,守夜的兩個人嫌疑最大。可是,事實真的如此簡單嗎?我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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