妲已站在烈日之下,她今天是特意打扮了自已的。

她穿了唯一一件絲質長裙,略施粉黛,在頭紗之下又用絲巾遮面,儘量讓自已看起來與眾不同。

那時候女子的的頭髮大多都是兩個辮子,即便行笄禮後,也都是順著辮子挽上來再點綴一些配飾就罷了,很少有人珠玉滿頭,畢竟生活在那個農耕時代,大家都要勞作的,即便是部族長的子女也無法太過特殊,當然商王的宮眷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就另當別論了。

妲已今天特意把兩個辮子高高的盤在頭頂用骨笄固定好,並用好看的綠松珠子在額頭前點綴,還在青雲髮髻旁加了兩朵珠花。

這是她最好的東西了,她想的是:如果死,也要讓自已漂漂亮亮的死。

因為她的帶動,一起來的姐妹今天都默默的洗去臉上的風塵,收拾乾淨自已,彷彿是在完成一件莊重的儀式。

妲已知道遠處的人都在看她,他們想知道此次進獻給帝王的美女到底長的什麼樣子。

隨著一聲‘喧妲已進殿’的聲音響起,她顫抖著邁開自已的腳緩步走入大殿,這也許是她今生要走的最後幾步路了,她心想到。

“蘇女妲已,拜見辛帝。”

她無暇顧及周圍大臣異樣的目光,微微俯身,讓自已的動作好看一些。

“掀起頭紗。”

大殿之上的王語氣中透露著一絲不耐煩。

她應聲掀開頭紗,引起周邊人們的驚奇。

王的目光,頓時亮成一簇,他又說:

“撤下面紗。”

妲已再次撤下面紗,抬眼,甚至是略帶懇求的看了看高高在上的帝王,她也看到了那帝王臉上難以掩飾的喜悅。

‘真是美貌無雙啊......’周邊的大臣都低聲讚歎起來。

“蘇護養女有功,起身說話。”

辛帝笑意盎然,目光從妲已身上好不容瞥了一下旁邊的蘇護。

“把蘇妲已送往留仙居。”

帝辛又說道。

於是,王身邊的隨從應聲過來為妲已引路。

她緩步離去的時候,聽到帝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蘇護,你養女進獻以示臣服,甚和孤之心意,孤現在免除你的死罪,並賞賜玉器十件,絹絲十捆,你謝恩吧。”

聽到這裡,妲已停了下來,她回頭看了一眼沒有讓他們部族人頭落地的君王,那君王也正巧在轉臉看她,目光交匯的霎那,她不覺得這君王像人們所說的那麼老,那麼殘暴。

我們說了,商都的宮殿是分散排列的個體建築,妲已跟著引領她的隨從穿過長廊進入宮殿的後區。

隨從對她說:

“留仙居在那邊,你自已過去吧,我還要回去侍奉帝。”

隨從的話語甚是不耐煩,妲已看了她一眼,發現這位隨從姐姐長的面若桃花,她有心多說一句,那人卻丟下她獨自離去了。

‘留仙居’是一個在宮殿區東北角,南北朝向五米,東西朝向十五米的坐北向南的建築。此刻,從死神手裡溜出來的妲已小有興致的看著這座龐大的建築群,雕簷碧瓦、亭臺疊疊,奇花異草,鬱鬱蔥蔥。偌大的宮殿群被打掃的乾乾淨淨,雖然每個房屋四角都像前殿一般也掛著首骨,但妲已卻一點也不害怕,她們部族祭祀的大殿也是這樣的,遇到外族人入侵,大家會一起看大祭司親自祭祀外族入侵者以示恩敬神明。

很快的,留仙居到了。

辛帝果然是看中了她的。妲已發現這個在建築群不算大的留仙居里,各式的銅製的彝、觥、爵、觚、鑑、盂、鏡等,應有盡有,甚至是被褥都是絲質的,這些物品無一不是帝王身份的象徵。而妲已家裡只有兩隻銅圓壺和幾對銅角而已,大部分的器皿還都是陶製,哪有這般精美絕倫。

商王的強大讓這個十幾歲的小姑娘喜悅中帶著懼怕,忐忑中帶著期盼,那份唯唯諾諾的喜悅難以言表。總之,她感覺已經從從無與倫比的絕望中走出,美好的事物在等待著她。

在妲已走在長廊的時候,一個年近四十的高貴婦人目光悠遠的看著她,這是帝辛的原配——虞皇后,她所居是名為‘永合居’的宮殿。

帝后的婢女對皇后說:

“蘇女不來覲見娘娘,可視作不尊,娘娘應該立即懲罰她,讓她尊重。”

虞皇后面色微沉:

“荒野之女,怎可講規矩,且慢慢再說吧。”

婢女回:

“娘娘寬厚,蘇女之福。”

另一座宮殿也比妲已所住之所要大,名為‘長樂居’,是王的肱骨大臣崇國崇侯爺黃崇虎的妹妹黃姝的居所。黃妃家世尊貴,相貌明豔,能文能武,是帝辛傾慕許久的佳人,現在年近三十,入宮十年有餘,育有一女一子,深得帝心。

黃妃的婢女見妲已自徑走入居所,不免在黃妃耳邊進言:

“這蘇女竟敢進入內殿不來拜見,簡直大不敬。”

黃妃沒有停下手裡的繡品,略微頓了一下說:

“她可曾拜見皇后?”

“未曾見她進入皇后宮殿。”

黃妃道:

“野蠻之女,可後期再慢慢處理,如今她剛入宮廷,不必急於一時,你且留意,若有不妥,再來回稟。”

“是,奴記下了。”

妲已是第一次見到銅鏡,非常清晰,她原來只在河邊的水裡見過自已的樣貌,如今這銅鏡簡直太喜愛了,伸手撫摸著鏡子里人兒的面龐,第一次慶幸自已生的貌美,不但入了帝王的眼,還因此赦免了父親的罪。

正出神之際,一個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美人,對於此居所可還滿意?”

她回頭,竟是高高在上的王,他身材高大,劍眉深目,聲音洪亮,腰間配有精美的銅製短刀,一點也沒有老態臃腫的樣子。

“拜見帝君。”

她輕輕附身。

王畢竟是王,順手就把美人從地上拉起來了,還捉了手,直接把妲已羞了個底兒掉。

她慌忙的抽手:

“帝君不可......”

那一刻是嬌羞是欣喜,是盼是怯也說不來了,躲了一下跟在王后面的隨從的眼睛,立馬扭身過去。

帝辛一看小美人嬌羞的樣子恨不得立馬摟在懷裡,只是這青天白日的也不太合適,再把美人嚇到豈不是罪過,嚥了咽口水道:

“皇宮可喜歡?周邊可曾都看了?如果不喜歡這裡,孤再給你換一處。”

“謝帝君的恩賜,賤女初到,能得垂憐已甚是感恩,不敢再求其他。”

“你果然懂事,不妄美名傳千里。來呀,再賜蘇美人玉器十件,珍珠十斛,以慰勞途之辛苦。”

王的聲音響徹在妲已耳畔。

“是,謹遵帝王旨命。”

帝王的漂亮隨從附身領命道。

“謝帝恩賜,賤女感激不盡。”

妲已也連忙附身道。

好嘛,又被捉了小手:

“美人你不要妄自菲薄,你的美貌和品德舉世難尋,孤中意於你,你就好好順從孤的恩德,只要順從於孤,孤會讓你享盡這世間得榮華富貴。”

王想順勢抱上一抱,直接進芙蓉帳什麼的,但妲已年紀小,白天不好意思啥的,下意識的縮著身子,嬌嗔道:

“帝君休要無禮......”

好嘛,這麼一來,把帝辛的魂兒都勾走了,天上掉下來的大美人,直接砸他腦袋上了,這小模樣,他真是含在嘴裡怕化了,捧在手裡怕風吹,這蘇族真藏了個大寶貝啊!

他只得伸伸脖子道:

“你先好生歇息,孤晚上再來看你。”

這麼明顯的暗示再聽不出來就是傻子了,然後摸索著小手,痴痴愣神兒。

妲已被他看的臉直接成了紅蘋果,躲也沒處躲的附身道:

“妲已恭送帝君。”

兩個人膩膩歪歪的樣子,可把辛帝身邊的漂亮隨從給看噁心了,她盯著妲已的目光憤恨,像自已多年陪伴沒有換來帝傾慕的不甘,也像對小族野蠻女潑天富貴的嫉妒。

妲已沒看到她的細微表情,我們也就不多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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