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沂的爸爸和李南愉的媽媽是兄妹,當初宋沂的爺爺奶奶早逝,宋爸爸拉扯著唯一的妹妹長大成人,兄妹倆感情甚篤。

宋爸爸夫妻出事後,李媽媽也曾提出讓宋沂去她家住,她來照顧,只不過宋沂還是選擇跟著外公外婆搬去了燕城。

他們和賀晨,三人的爸爸更是打小一起長大的公子哥們,幾代人積累的情誼,到如今早已密不可分。宋沂和賀晨都是獨生子,李南愉還有兩個兄弟——李懷瑜,李光瑜。

家族產業更是業界翹楚,宋氏主攻計算機,旗下涉及手遊、短影片、新聞平臺等等眾多新老產業。宋沂爸媽去世後,公司託他姑父李爸爸打理。

宋沂向來對這些生意不感興趣,畢業後也沒接管企業而是選擇留校任教,把股權都轉給李家。李父多次勸說也沒令他迴心,最後李媽媽一拍掌,留了些股份給宋沂後全盤接過宋氏,如今是他們的大兒子李懷瑜主管。

李氏本身做餐飲發家,大小型餐廳的名聲具是響噹噹的老字號,門店遍佈全國,如今李父全權託給他小兒子李光瑜。

賀氏是如今首屈一指的電商平臺,每年其上的交易額多到令人髮指。

而祁氏,是家用電器市場的龍頭老大。

當年眾人並不看好這樣一個和娛樂圈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電器公司成立了QR——一個純音樂的唱片公司,因此許嘉禾毅然加入的決定才被眾多網友唏噓。

但如今的QR足以證明當年的顧一併沒有選錯,QR成就了顧一,顧一更成就了QR。

當時剛醒來沒多久的許嘉禾聽了宋沂的介紹驚得嘴巴張得老大,沒想到一覺醒來後,身邊人全都是牛逼轟轟的富家子弟,連咋呼的祁顧也不例外。

那些以前只能在網上看到的品牌方爸爸們,現如今都是她的朋友,簡直太不可思議。

李南愉說,她爸媽自從把公司全權丟給兒子們後就開始全球旅行,立志做一對神仙眷侶。她老弟則是想把自家品牌推向國際,這次非拉著他哥一起出國,說有他哥在就有底氣,硬生生讓一家公司老總陪著他滿世界到處飛。

許嘉禾剛醒的時候,宋沂擔心她沒法一下子接受這麼多人,暫時沒打擾在外的李媽媽一家。

沒想到許嘉禾的一條微博把大家都炸了出來,他們誰也沒敢打擾還在恢復的許嘉禾,紛紛炮轟宋沂的手機,電話訊息輪番上陣。

宋沂好一番解釋才安撫住一大家子人,他們一聽說許嘉禾出院,馬不停蹄地往江城趕。

“所以,你今晚要和我一起住,是拿我當擋箭牌?”許嘉禾在她這一番長篇大論中總算明白了些。

“當然,誰也不會吵你,我住你這兒,也就省得被他們嘮叨。”李南愉理所當然地回她,“再說,我也是被你家宋沂脅迫,又不是故意瞞著他們。”

“今晚,大概會有一頓晚飯等著我們,你是能好端端地吃完,對我和宋沂來說那可就是斷頭飯。”

“這麼嚴重?”

她有氣無力道:“當然,你學習好,跳舞美,唱歌棒,性格更好,關鍵結婚生娃沒帶要催的,我爸媽恨不得把咱倆調包。我哥眼中的好妹妹,我弟口中的好姐姐啊。”

李南愉仰躺在沙發背上,幽怨地瞥了許嘉禾一眼,“你不知道,有你在,我壓力很大的好嗎!”

許嘉禾有點不敢置信,越來越感覺現如今是一場虛渺的美夢,什麼兩世過往,只不過是一層薄紗。很快她那個吸血老爹就會出現撕毀這場夢境,而她又要重新面對公司的糾纏,親爸的剝削。

深陷泥潭的人,希望泥濘的雙腳潔淨,卻又害怕潔淨的雙腳。

“嘉禾,怎麼了?”

宋沂的聲音一下子打破了許嘉禾出神的想法,溫和沉穩,為她脆弱的薄紗注入汩汩力量。她抬頭直直看著他,還好有他們,她想。

見許嘉禾一直沒說話,宋沂轉向一旁癱在沙發上的紅毛。

紅毛瞬間炸起,“你你你,看我幹嘛,她沒事。”

說著抓起許嘉禾的胳膊,前後使勁兒晃,“許嘉禾,說句話啊,嘛呢嘛呢。”

許嘉禾也隨即笑了,“我沒事。”

這樣很好,這不是夢,他們都活生生存在於她身邊,怎麼會是夢。

許嘉禾側身,“要不待會我和你去機場,正好......”

“別!千萬別!”沒等她說完,李南愉伸出右掌打斷她,“你去我死得更慘,今天我敢把剛出院的你帶到機場,我媽就會讓我見不到明天的太陽。”

“去吧,再晚今天的太陽你可能都見不著。”宋沂拋給她一個車鑰匙,是那輛凱雷德。

李南愉生無可戀拖著賀晨走了,一副像要奔赴刑場的模樣,連一貫飛揚的紅毛都軟塌塌的。

宋沂送他們出門後站定在許嘉禾面前,微笑著看她,忽而他伸出右手,眼裡是數不清的溫柔,“我帶你看看咱們的家吧。”

許嘉禾猶豫片刻伸手握住,他的掌心寬大溫暖,“好。”

他說暖黃色很治癒,他說音樂房隔音很好,他說衣帽間很寬敞,他說主臥和以前房子裡的很像,他說這間房子是家。

他說,希望我喜歡我們的家。

很喜歡,真的。

許嘉禾躺在主臥的床上仍在想剛剛宋沂牽著她的手,一路上說的話,他的聲音像清澈的泉水,似輕緩的樂曲,緩緩吐露屬於他們的故事。

“嘉禾。”

看完整間屋子後,許嘉禾想打電話問問祁顧的情況,只不過手機被丟在樓下客廳。宋沂讓她先休息,自已下去拿。

“進來吧。”許嘉禾迅速爬起身,邊理頭髮邊應聲。

聽見她聲音,宋沂才進門把手機遞給她,又徑直坐到落地窗前的沙發椅上,靜靜地曬著陽光。

當初宋沂給她手機時,通訊錄裡只有幾個家人聯絡方式。今天許嘉禾出院,他把原來那張電話卡給了她。

“這張卡在我這裡很久了,現在,物歸原主。”

從前的微訊號重新登入,李媽媽一家,工作的經紀人,助理,同事,朋友都填滿了通訊錄,像是她的心一般,充實滿足。

撥通顧如秋的電話,那邊先是嘈雜的背景聲,沒多久她大概找了一個安靜的地方,顧如秋才開口:“喂,嘉禾。”

“媽,你還在學校嗎?祁顧怎麼了?”

顧如秋嘆息一聲,聲音也帶著焦急,“他在學校把一位同學打傷了,我們現在帶人家在醫院檢查。”

許嘉禾開的擴音,坐在窗前的宋沂也聽到了,兩人對視一眼,“打傷?他不是自已還吊著條胳膊嗎?”

顧如秋的聲音越發鬱悶,不似平時的舒緩淡雅,“我和你祁叔問他為什麼打人,他說看人家不爽;問他吊著一條胳膊怎麼還打架?他當著我們的面又踢了那孩子一腳。”

“......”

“那位同學的傷嚴重嗎?”

“醫生建議留院觀察。兩個孩子都不說話,我們也沒辦法,不管怎麼樣那孩子的傷確實是祁顧打的,醫藥費還是我們家出。你祁叔給祁顧請了假,下午回去我們再好好問問他。”

許嘉禾正聽著電話,眼前出現一雙被休閒褲包裹的雙腿,這腿長得有一米二吧,她有些不合時宜地想。

許嘉禾裸身高標準的169厘米,從前她沒覺得矮,但現在和宋沂站一塊,愣是比他低了大半個頭。所以每次宋沂和她平視,都得要屈膝彎腰。

這位188男士此時又屈膝彎腰,笑得溫柔,示意他來講,“媽,你們從醫院直接來我們這兒吧,晚上一起吃飯。”

熟悉他們的都知道,祁顧向來被宋沂治得服服帖帖,顧如秋自然答應了。

掛了電話,許嘉禾想到那位獨臂俠,左一腳右一腳地踢人家,有些不敢置信。南愉也說祁顧那小子看起來不著調,其實很有分寸。

“別擔心,等他們來就知道了。”宋沂坐到她身邊,“祁顧心裡有數。”

宋沂和李南愉都這麼說,她也放心不少,忽然想到南愉在沙發上的那段話,許嘉禾想了想還是準備開口。

“宋沂,我想和你聊聊。”

說和他聊聊,但許嘉禾也不抬頭看他,微低著頭,抓住一撮頭髮繞在手指上。她的頭髮柔順黑亮,襯得一張白皙的臉蛋清冷精緻。

宋沂看著她纏繞著頭髮的手指,“好。”

“我知道,我說得可能會不怎麼好,但還是想說開了。”許嘉禾把這撮頭髮纏了拆,拆了纏,來回重複。

“好。”宋沂沒有任何異議,她願意和他聊,他高興都來不及,只要不是離婚什麼都可以。

終於醞釀好情緒,許嘉禾抬頭,認真地看向宋沂,“宋沂,我現在的記憶裡,對你,對大家都是一樣的,都是重新認識的。”

“你們是我的家人,始終關心我、愛我。我很幸福,也很慶幸醒來之後有你們陪著我,以至於現在沒有辦法想象如果當時醒來後只有那樣一個爸爸會怎麼樣,沒辦法想象那樣的我會怎麼繼續生活下去。”

“我沒有和你說過,我多害怕這是一場夢,一場我臨死前的美夢。”

許嘉禾感受到宋沂很快握住了她冰涼的雙手,“嘉嘉,這絕對不是夢,你相信我。”

他的手心依舊是那麼溫暖,“我相信你,我是不是也沒告訴過你,醒來沒多久我就開始沒有理由地相信你。”

許嘉禾沒躲開宋沂的手,由著他握在手裡,笑道:“我當時心裡還罵自已,這要是個詐騙團伙,我也太容易上當了。”

宋沂跟著她一塊笑了。

“我想大概是因為你給我的熟悉感,雖然我忘記了,但你對我來說依舊非常熟悉。可是宋沂,我現在沒有辦法告訴你,我許嘉禾非常非常愛你。”

許嘉禾看著他的眼睛,兩人對視誰也沒有躲開,“你和小年糕、我媽他們一樣是我很重要的親人,是我不想失去的家人。”

“希望你們也給我一點時間。宋沂,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努力找回記憶,找回我們曾經的點點滴滴。就算找不回,我也會學著重新喜歡上你,我相信你,你也相信我。”

宋沂看著她一雙桃花眼,那兒充滿篤定和希望。

那天他問沈遲,嘉嘉記憶裡的生活是什麼樣的。沈遲說,黑暗的公司、嗜血的父親、破敗的家庭,沒有希望,沒有溫情。

那樣的生活,大概就是她沒有來江城,沒有找到媽媽的日子。

他的嘉嘉在這樣的情況下,依然在試圖照顧他們每個人的情緒。

她知道他們非常希望她恢復記憶,不要只想著那個爸。她也知道他壓抑的愛意,希望得到回應卻又害怕的遮掩。

她用自已的方式把這些事情攤開來講給他聽,安撫他偽裝的冷靜外表下那顆躁動的心。

無論自身的處境如何,黑暗如沼澤,明媚如天堂,許嘉禾都會是那個堅強樂觀,溫暖善良的許嘉禾,她從來都是一個非常有魅力的女性。

從第一眼看到她,宋沂就知道了。

他忽然很想擁抱她,原本剋制的動作因為她的一番話,突破禁制。宋沂張開雙手,緊緊抱住許嘉禾,臉埋在她的肩膀上,鼻息間盡是她甜甜的清香,是令他安心的熟悉的味道。

許嘉禾愣住了,看著面前突然擁抱的男人,她渾身僵硬。兩人貼得很近,薄荷味愈加清晰,一下又一下衝擊她的大腦,也讓她愈發清醒。

過了許久,她下定決心抬起手回抱住宋沂,什麼話也沒說。

好半晌,宋沂才放開她,笑得恣意,“這很好,我們重新談一場戀愛,這感覺也不錯。”微微揚起眉毛,肆意流露出少年人的張揚,“一場有結婚證的戀愛。”

許嘉禾也學他一樣的語氣,歪頭笑了出來,“想想確實不錯。”

今天的天氣很好,萬里無雲,一隻小鳥駐足在房間陽臺欄杆上,一時高傲地揚起頭曬太陽,一時拎起腳丫來回移動,一時又懶洋洋地啄兩下羽毛。

突然,宋沂的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打破兩人的氣氛,也驚走了鳥兒。

前段時間許嘉禾把自已發表的所有歌聽完了,這首是給她帶來無數榮譽的專輯的同名主打歌《南橋之下》。

宋沂皺眉看了眼,想也沒想直接結束通話,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

但電話那頭的人不死心,又繼續打過來,《南橋之下》也再次悠揚地響起來。

看宋沂又想結束通話,許嘉禾按住他的胳膊,“你接吧,我也說完了。”

宋沂看著手機上顯示的“吳森”兩個字,心道這小子最好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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