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的車禍......”許嘉禾還沒說完就看到宋沂微變的臉色,“是不是和我爸有關?”

李南愉未說完的話,宋沂匆忙打斷的態度,還有從未出現的許建民都不得不讓她猜測車禍和許建民之間的關係。

宋沂臉色微寒,又有些擔憂得看向許嘉禾,見她只是淡笑著看他。

宋沂定定神,重新開口應道,聲音淡淡得像迎面拂來的風,“嗯。”轉瞬消失。

“我是被貨車撞了嗎?”

宋沂猜想大概她記憶裡以為自已是被一輛貨車撞上了,“不是貨車。”

“我知道了。”

縱然同是24歲發生事故,同樣是車禍,可仍舊不同,記憶裡迎面而來的貨車並不是這具身體躺了兩年的元兇。

許嘉禾說不清心裡是什麼感受,她尚不能確定這副身子究竟是不是屬於這個靈魂的她,也不知道面對一個被自已父親害得躺在床上兩年的人應該有什麼反應。

她看到不遠處歡樂奔跑的小年糕,始終沒捉到飛舞的蝴蝶,但樂此不疲,“聽南愉說昨天是他的生日?”

宋沂順著她的目光也看到了小年糕,眉目漸漸重新染上溫度,“昨天是小年糕兩歲的生日,你醒過來,他很開心。他從小就很聽話,也很聰明。我忙的時候他就乖乖自已玩,我空閒的時候,他不是粘著我,就是想讓我帶他來醫院看你。”

小年糕從小就愛粘著他和嘉嘉,他在就跟著他轉,在病房裡就呆在嘉嘉身邊。就算是後來他忙著博士畢業的那兩個月,很少去顧如秋那邊看他,每次見面小年糕依舊是抱著他不撒手。

“他喜歡什麼?我想送他一個生日禮物。”孩子無辜,無論她是誰,這副身子卻是他的媽媽。

“你醒過來就是他最大的禮物。”

回去的路上,許嘉禾自已推著輪椅緩慢走著。

醫生曾說像許嘉禾兩年的臥床居然沒有讓她的雙腿肌肉嚴重萎縮,可以稱得上醫學奇蹟。雖然資料上是奇蹟,但許嘉禾行走起來還是很吃力,一小段距離已經讓她細細密密地開始冒汗。

長髮披散著,時不時有幾縷髮絲掃到她臉上,許嘉禾微微調整呼吸,“忘記問了,我學的專業是什麼?”

“數學。”宋沂一直在旁邊緊張地看著她,生怕她有閃失。

“那工作呢?”

說到這兒,宋沂忽然笑了起來,“音樂人。”

許嘉禾倒是愣住了,扶著輪椅的手也停下來,“藝名顧一?”

見宋沂點頭,她才又重新推著輪椅走起來,這些倒是都一樣,不過記憶裡是在海城。”

“我聽過,媽媽唱歌真好聽,我最喜歡啦!”一旁蹦躂的小年糕聽到熟悉的名字,立刻毫不吝嗇地開始誇獎許嘉禾。

許建民一貫的慈父形象,從來讓人抓不到錯,鋼琴唱歌跳舞,一個不落全送許嘉禾去少年宮學過。從小的藝術薰陶讓許嘉禾愛上了音樂,音樂同樣陪伴她走過許許多多難以入眠的夜晚。

上了大學,在空餘時間她又自學作曲和編曲。後來發表的第一首她自已獨立創作並演唱了《無雲》,空靈的嗓音直擊人心,充滿靈氣的詞曲,唱出了無數人的心聲,讓她在網上一炮而紅。

一時間,但凡帶了“顧一”、“無雲”的話題都被頂上熱門,引起網友們激烈討論,一度被贊為上天吻過的喉嚨,眷顧的靈魂。

《無雲》更是衝上各大音樂平臺的榜首,風靡大街小巷,憑此曲她包攬當年歌壇三大主流獎項的最佳新人,這讓許嘉禾的名氣再次飆升。無數唱片公司和經紀公司紛紛丟擲橄欖枝,競相爭奪這位樂壇新秀。

但她都拒絕了,出乎所有人意料地簽了QR同母音樂——背靠祁仲同的祁氏集團下剛成立的唱片公司。

有鮮花掌聲就有詆譭臭雞蛋,很多人說她是眼高手低,每年歌壇人才輩出如過江之鯽,她顧一不過是運氣好罷了,居然不好好把握機會,那麼多底蘊深厚的唱片公司不要,偏偏簽了一個空殼公司,除了背靠集團啥也不是,估計沒多久顧一就要淹沒人海了。

許嘉禾卻潛心創作,用一首首高質量的原創歌曲堵住了悠悠眾口,個人專輯,影視劇配樂,品牌推廣曲,處處有她的身影。大家發現顧一宛如神話,什麼風格的歌她都能駕馭,令人歎服。

其中從《無雲》開始的天空系列,《清月》,《彩虹》,《綿雨》,最是廣為流傳,每一首都是經典。

那幾年幾乎到了只要她出歌,國內樂壇三大主流獎項百靈、百語、百音都會有顧一的提名。她大多數歌曲的作詞人、作曲人、編曲人、歌手全部親自上陣,在百花齊放,競爭激烈的樂壇中,顧一這位樂壇神話憑藉各種身份拿獎拿到手軟。

將顧一一舉推到歌壇頂峰的,是名為《南橋之下》的專輯,一經推出銷量瘋漲,當年被授予百靈獎年度最佳專輯,個人斬獲百靈最佳女歌手,同名單曲《南橋之下》包攬百語獎最佳作詞人、最佳作曲人以及最佳編曲人。

作品的爆火外,她清冷脫俗的外貌也是當年眾多粉絲心中的白月光。嗓音,顏值,身材,創作天賦,沒有一樣被上天無情地關上窗。

顧一的爆火帶領QR躋身同類公司前列,成為知名的唱片公司。如今無人不知QR,這個搖籃為歌壇孕育出無數優質歌手。有人曾評:“被QR選中,一隻腳就已經踏進了歌壇。”

如今祁仲同成立了傳媒公司,QR同元傳媒,涉及影視、綜藝等各方面,當然音樂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支。不過大眾提到QR,仍預設是指佔領樂壇盛世的QR音樂,這家傳媒公司多被人以同元來代稱。

對於歌曲和獎項,許嘉禾的記憶裡已經不甚清楚,公司名、經紀人也記不清楚,可她知道在海城打拼的她絕對不是在這個叫QR的公司裡。

她緩緩吐了口氣,心中苦笑,關於在海城裡的記憶居然還是挑揀著記的,原來她也不僅僅只記得許建民的事。

宋沂見她額頭越來越多的虛汗,拉住許嘉禾的胳膊,這次沒有猶豫地幫她擦汗,“休息會兒吧,過猶不及。”

許嘉禾沒有拒絕。

日間的暖意隨著太陽落下山,天地間被覆上黑色幕布,星星點點的燈火落在其上,和月光爭輝。

顧如秋他們今天一整天都沒有出現,像是約好了似的給許嘉禾空間和時間來緩一緩。

許嘉禾擔心自已昨天的反應傷到了他們,尤其是那位氣質卓然的母親。

正想著,她忽然就看到祁顧匆匆推開病房門,甩著書包笑嘻嘻道:“姐,我們來啦!”

打了聲招呼,大咧咧把書包扔到椅子上,人也順勢坐下,絲毫不介意道:“姐,還記得我嗎?需要我再自我介紹一遍不?”

許嘉禾在醫院樓下走了一圈就和宋沂回了病房,到祁顧他們來之前她一直躺在床上,聞言搖頭,“我記得。”

她注意到顧如秋和祁仲同並沒有和祁顧一起進來,而是在外面客廳和宋沂說話,收回眼神,閒聊般隨口問道:“怎麼這麼晚來了?”

祁顧一聽就一巴掌拍在自已帶來的書包上,“我今天一整天在學校上課,剛放學就拉著爸媽過來了。”

他順勢看了眼身後被開啟的門,然後神秘兮兮地說道:“爸媽聽說南愉姐今天來看你了,擔心你今天見到太多人不適應,愣是不想來,還是被我軟磨硬泡、坑蒙拐騙帶過來的。”

他又有些不放心,稍稍退後一些,“姐,你還好嗎?我聽哥說你今天狀態不錯。”

許嘉禾的心頭湧起一陣暖意,“確實好了不少。”

祁顧放下心來,又笑嘻嘻地從書包裡拿出一個長方形的盒子,又指了指外面的客廳,“這是爸媽讓我帶給你看的,我都沒開啟偷看過。姐,你快看看。”

許嘉禾疑惑地接過,剛開啟她就愣住了——是她和小年糕親子鑑定報告。

上面“送檢樣本DNA點位相似率達到%”一行短短的黑色字型卻在許嘉禾心中掀起波瀾。

心中再怎麼推測都遠沒有如今這兩份報告帶來的震撼,科學依據的加持下,現在她可以確定這副身體的許嘉禾確實是他們的家人。

祁顧看她盯著這份報告一直沒出聲,害怕她不相信,有些急切地開口道:“報告絕對是真的,可以去查。”

許嘉禾沒忍住,有些不合時宜地笑了、宋沂給她看結婚證也說可以查真偽,現在祁顧也這麼說,看來昨天剛甦醒的她的反應確確實實嚇到了他們。

許嘉禾點點頭,繼續看盒子裡一個厚厚的相簿。相簿封面是手繪的大朵大朵的向日葵,昂揚肆意,向陽而生。

第一張照片是年輕時候的顧如秋和祁仲同,一人擁著一個有些拘謹的十幾歲的女孩,一人抱著一個四五歲左右的小男孩。

許嘉禾認出來是她和祁顧,這就是她初中以後來江城的時候吧。

後面還有在江城中學校門口的她,有頭戴壽星帽閉眼虔誠許願的她,有檯燈下徜徉於知識的她......

“原來是照片啊。”祁顧在一旁吶吶的開口,“這本相簿是媽定做的,封面也是她自已畫的。裡面的照片是從你來江城以後我們一家的照片,當然幾乎是你的單人成長記錄,零星可以看見幾張我帥氣的身影。”

一張一張的照片記錄了高中以後許嘉禾成長的點點滴滴。

“這本相簿可以暫時放在我這兒嗎?”她眼睛仍看著手中的一張張從前的許嘉禾,頭也沒抬,從喉嚨裡飄出幾個字。

“沒問題,你留著慢慢看。”祁顧說著忽然想到什麼,“姐,我過幾天再給你看個好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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