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十方命界

青羽部族位於輕語之地的西部,若有大能者從高空中往下看,青木部族的領域就像一朵含苞待放的風鳴花。

風鳴花未開時,花身粉紅,邊緣呈圓形,上面有大小不一的波浪紋路,花含暗香可隨風飄揚數萬步之遠。

風鳴花開時顏色轉黑,花身硬如金鐵,邊緣凌厲有倒刺,此時風鳴花會散發出腐爛臭味,風吹過時更會有如低語哭泣的聲音傳出,因而此花在青羽部族被視為不詳,視為亡者隕落之花。

在這朵花的東部邊緣某處,有一條巨大的山脈,從北至南綿延數千萬步,這條山脈的東側隸屬於止水部族,山脈的另一側,歸屬於青羽部族。

這裡群山錯落,溝壑縱橫,數十步高的樹木在這裡隨處可見,從山密林中,還有無數的青藤蔓延。

青黑色的蔓藤穿過叢草,與樹木纏繞共生,手臂粗細的蔓藤在樹幹樹枝之間連線,密密麻麻綿延數萬步,遠遠望去,主峰望青峰的東側就像披上了一層黑色紗布,而這些蔓藤的源頭,就在這座山峰的西側。

一座由數百萬株青冥藤組成的巨大命界。

命界高達三千餘步,青冥藤蔓相互纏繞,編織成一張張密密麻麻的網,青網交錯,讓這個命界看起來像是一個恐怖生物的卵。

青冥藤蔓吸收水分時,偶爾會不規律的誇張擴大,這個青色的卵形命界像是有生命一般,會不時跳動,而這座命界的擁有者,給它取了一個特殊的名字,“災域”。

無數青冥藤蔓紮根于山體,還有許多蔓延出的枝葉與山上的各種植物相互纏繞,災域外表看起來錯綜複雜,可命界內部卻是中空的,像止水部族的據點城市一樣,命界內部也有隨著山形蜿蜒的道路,以及各式各樣的建築。

有交易用的“換果界”,供人交談休息的“新芽界”,娛樂消遣的“百花界”,對於青羽部族的族人來說,這些由花草樹木形成的建築更像一個小世界,因此以界相稱。

命界裡的建築與道路並非由山石搭建而成,而是由形態各異的植物交錯再與山體連在一起,看起來渾然天成,像是長在了山體之上。

群山間有一條大河緩緩流過,養育眾生。

可今天的災域命界與以往不同,蔓藤看起來像是枯萎了一樣,原本青黑色的表皮變的乾燥枯黃,各界用來裝飾點綴的花朵也陸續凋零,寄存於命界之內的青羽族人對於這反常的現象心存恐慌,因為這代表著命界的擁有者,他們的命主出事了。

災域命主界,是命主居住的地方,由數千條粗壯藤蔓纏繞交錯而成,就像一個大圓球,懸於命界的穹頂之中。

數十萬青羽族人仰望天空,命主界暗綠色的青冥藤蔓完全轉黑,命界內的唯一的光源被黑暗遮擋,整個命界內的植物在一瞬間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在這詭異突變之下,命主界的青藤外殼上有一朵粉色的花苞倏然出現,與黑暗的青冥藤蔓顯得格格不入,一股暗香隨風飄散,轉瞬間瀰漫整個命界。

這股暗香彷彿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安撫著焦躁不安的青羽族人。

命主界之內,青藤纏繞形成的華麗主座之上,一名身著青綠長衣的中年男子,冷冷的望著命界入口,作為整個災域命界的擁有者,他比其他人更加清楚命界裡出現的異常,命主界外那不受任何命玄者操控的風鳴花,降臨了!

“風鳴花開,亡者歸來,”

中年男子一臉方正,臉部稜角分明,眼神犀利,作為一方命主,他身上有久居上位的威嚴,此刻他心中默唸這句在青木部族中流傳已久的風鳴花語,轉而望向主座旁的雙生青羅,其中一枝青羅在五天前快速凋零枯萎,與此同時另外一枝青羅枝葉更加青嫩翠綠,並且結了花苞,含苞待放。

青羅是一種雙生的植物,命玄者以血液餵養一段時間,它便可以和命玄者建立特殊的血脈感應,青木部族中若有重要族親遠行,便會以血餵養青羅。

命玄者若是遇到危險,雙生青羅的枝葉也會有所感應,命玄者若是隕落,青羅則會枯萎凋零。

“已經吸收了另外一株青羅花,這株青羅花為何不綻放。”

青羅雙株健在,花永不開,只有其中一株枯萎凋落,另外一株吸收了對方的養分,青羅花才會綻放,這種花像是受了詛咒,兩株花雙生而來,卻只能有一株可以驚豔世間。

事出反常,災無荒身為一界命主,也不清楚這其中變數,一切只能等災無憂和青刑到了命主界,他問清楚其中緣由,才能明白這變數為何。

此刻,災域命界的某處,青冥藤挪動退散,原本網狀的命界開啟了一道缺口。

缺口附近,一名青甲男子步履蹣跚,男子衣物上的血跡已經幹了,每跨出一步,男子都要深吸一口氣,眉宇更是會不自覺的擰在了一起,顯然受傷未愈。

這名男子旁邊還有一名青衣男子,青衣男子雙眼無神,看著眼前的命界開啟,這才回過神來,驚恐的望了一眼那懸掛在高空中的黑色命主界,那黑色命主界就像一顆巨大的黑色眼珠,盯著命界裡的萬物眾生。

“隊長,我主父應該已經知道無餘隕落了…”

災無憂聲音有些顫抖,濃眉擠在一塊,眼神裡滿是憂愁,這命界的青冥藤顏色枯黃,是因為其中的養分和命元都被吸到了命主界去了,這種情況,只有命主覺得受到了威脅或是憤怒才會這麼做。

“這劫數,災無餘度不過,我們也無能為力。”

青刑任由災無憂攙扶著,從回來的路上,災無憂就已經改口,一直稱呼他為隊長,不再像之前那樣口是心非。

“那地方名為碧落小集,你連枝隕落的地方,名為落青山,你看我現在這個模樣…”

青刑模樣俊俏,可此刻看起來落魄不堪,走路更是一瘸一拐,他盡力了,這次出行青刑連護命神羽都用上了,還差點隕落了,災無憂哪怕天賦異稟,終究只是個有感境命玄者,隕落於那小可之手也屬正常,只能說命數如此。

一想起之前那個止水部族的小可,青刑現在心裡還有些後怕,他第一次覺得離隕落那麼近,那種令他毛骨悚然的感覺,他再也不想體會了…而讓他有這種感覺的小可,還只是一名有感境命玄者,說出去,估計都沒有人相信。

“主父嚴苛…我怕他懷疑我,認為是我故意謀害無餘…”

災無憂一路上都有這個憂慮,如今回到了災域命界,這種憂慮更甚,他甚至覺得有些呼吸困難,喘不過氣來。

謀害血脈至親,在青羽部族,犯下這罪責的命玄者的下場是被命種反噬,活活被命種啃食殆盡。

“生死本是無常事,身具命玄當自知。”

青刑不想再安慰對方,一路上,災無憂都為此事發愁,全然不顧及他這個傷者,何況這災無荒是邊境命主,鎮守一方多年,會是如此愚蠢之輩?連災無憂有沒說謊都判斷不出來麼?如果不信災無憂,難道還不信他麼?青刑自認和災域命界一點利益關係也沒有,他不是災域命界的繼承者,出身主族,只是來這歷練,沒必要特意偏袒誰。

“你想想…你現在是命界獨枝,你若是受罰,這命界誰來繼承?災無餘隕落,你反而可能因禍得福,成為命界少主。”

青刑低聲說道,他轉念一想,這一路上他都在安慰災無憂,沒必要這時候不管對方,何況他還要在這命界裡等傷痊癒,到時候多個照應也好。

“也對…”

災無憂被青刑一語點醒,眼睛也恢復了神采,青羽部族的命界都是至親血脈相傳,如今災無餘已經羽化隕落,沒有其他繼承者可以和他競爭,而災無餘隕落這事,又有青刑可以為他作證,證明並非是他加害。

災無憂內心稍安,可一息不到,他的眼神又像之前那樣黯淡無神,主父最疼愛的連枝隕落,他身為災域命界的一部分,命界的繼承者之一,如今失去了血脈至親,應該悲痛欲絕才對,怎能喜形於色?

青刑見災無憂臉色來回變換,不由心中感嘆,這命玄者有時候和普通人差不多,同樣有情緒,患得患失時,也會喜怒無常。

不一會,二者便來到了命主界對應的區域,災無憂雙膝跪地,祈求災無荒召見他。

青刑也低著頭行禮,哪怕他來自主族青穹部族,在這命界內,災無荒就是這個命界的主宰,是這個命界的天,好在青刑來自主族,還是個命玄者,不然他也要和災無憂一樣跪在地上。

數十根青冥藤互相纏繞,形成一個圓形平臺,青刑和荒無憂一起踏上青藤平臺,平臺旁邊的青冥藤快速挪動縮短,將二者拉了上去,只需要數十息,他們就可以達到這離地數千步高的命主界。

命主界,災無荒望著命主界入口,他等青刑和災無憂多時了,按照他之前估計,二者應該在兩天前回到命界。

“無憂叩見主父!”

災無憂帶著哭腔,他甚至都不敢看災無荒,一個踉蹌趕忙朝前撲跪在地上。

“青刑參見災域命主。”

青刑略微低頭,青羽部族講究血脈尊卑,他來自主族,若是在外面遇到,這災無荒可得向他行禮,哪怕對方命玄階級比他高。

“免禮。”

災無荒冷冷回道,他看了一眼青刑,對方渾身是血,氣息紊亂微弱,又看向跪在地上的災無憂,災無憂此時低聲啜泣,頭部貼在地面上,根本看不到表情。

三個命玄者出發前意氣風發,如今回來時少了一名,而眼下這二者,一個重傷,一個連抬頭的勇氣都沒有了。

而那個沒回來的少年,正是災無荒最疼愛的幼枝,開啟了天庭路命玄的命玄者!青羽部族擅長操控草木,養育後輩猶如開枝散葉,如今災無荒最疼愛的幼枝隕落,而最令他無法接受的是,雙生青羅竟然還只是含苞待放,這意味著,災無憂並沒有吸收災無餘的氣運。

“說說吧,這一路上的遭遇。”

災無荒坐回主座,青刑依舊站著,災無憂仍是跪著,剛才災無荒讓青刑免禮,可沒讓他起身。

青刑行了一禮,他身為青甲衛,彙報任務時,在命主面前還是要行禮的,只是他出身主族,這才免去跪拜之禮,青刑當下將此前發生的事情一一道來,當然,他故意將落青山說成長青山這事可不會如實說。

“你的意思是,那止水部族的小可,不僅殺了無餘,還差點將你擊殺?而對方只是有感境命玄者?”

災無荒盯著青刑,對方言語時氣息穩定,應該沒有說謊,不然他身為無缺境的命玄者,能感受到其他命玄者的情緒波動,特別是境界遠低於他的命玄者,更是無法在他面前隱瞞。

“沒錯,那小可身上不知有何詭異,速度極快,我若不是有護命神羽,恐怕也會隕落在那。”

青刑拿出一片帶血的羽毛,羽毛光澤暗淡,已失去了靈性,青刑回想起當時的情景,仍心有餘悸。

“想必那小可開啟了天庭路命玄,若是其他路命玄,不可能越境界對你造成如此威脅。”

災無荒猜測,青穹部族的護命神羽來頭可不小,這羽毛來自上古洪荒妖獸青羽,上面有大道法則殘留,可賦予持有者御風的能力。

災無荒看著青刑,青刑的內傷很重,加上幾處命門破損,身上的氣息紊亂,若是不及時救治,恐怕會留下隱患。

“青刑,你先去青光界,我已經安排好命玄者在那等你了。”

災無荒下令,青刑出身主族,如今拖著這副身體也要先找他先解釋,也算給夠了誠意,災無荒也不打算為難對方。

“微末感念災域命主仁慈。”

青刑行了一禮告退,他終於可以得到救治了,他身上多處骨折雖然已經好了,可命門破損還未修復,這可是個大麻煩。若是恢復不好,他一輩子只能停留在這個境界了。

“現在沒有外族在此,你與主父如實說來,這次敵境之行,無餘下落不明,你們二者難逃其咎!”

災無荒起身,徑直走到災無憂的身前,居高臨下看著對方。

“此前在小集中,青刑感知到王宇到來,提議撤退,在那時,我和無餘之間的感知已經斷了,無餘無故失蹤,我拒絕離開…後來我用小集裡的止水族人作為要挾,拖住了趕來的王宇,讓青刑去山中尋找無餘,再見到青刑時,對方一臉驚恐,氣息紊亂,身上的命門也有多處破損。”

災無憂本想將自已說的更加無畏一些,可一想到他的主父是個無缺境命玄者,這無缺境的命玄者可是能洞察人的心理,加上統領命界多年,還是實話實說的好的,免得弄巧成拙。

“事後青刑說他見到了一個渾身是血的小可,實際上還沒有到無餘氣息消失的地方一探究竟,就被那止水部族的小可逼得將護命神羽也用了出來,至於無餘在山中遭遇了什麼,我和他都不清楚…”

災無憂能感受到災無荒身上的怒氣,他不敢替青刑辯護,不然他還想說青刑應該是不會說謊的,這說謊的代價也太大了,青刑不僅用了護命神羽,連帶著身上的多道命門破損,這命門破損修復起來可要不少時間,命門爆發時,命玄者可能因為命元亂流而隕落,事後修補時也不能有差錯,可謂危險重重。

“無餘已經隕落了。”

災無荒緩慢說道,他見過無數生離死別,可當這樣的事情發生在他身上時,他一時間也無法接受。

災無荒突破無缺境多年,看起來還像箇中年男子,實際上已至垂暮之年,命玄若是無法更進一步,餘生所剩時日無多,偏偏在這時,他寄予厚望的幼枝隕落了。

災無荒如今已沒有精力再去培養一個後輩,後輩中也不一定能再出現災無餘那樣的天賦,開啟的是天庭路命玄。

“屬於你的那一株雙生青羅卻沒有綻放。”

災無荒看著跪在地上災無憂,災無憂幼時就不擅言語,和災無餘的自信伶俐相比,災無憂表現木訥,後來災無憂血脈覺醒,開啟了命玄,可骨子裡總有一股自卑,這樣的命玄者,真的能統御一方命界麼?

不能!災無荒很清楚災無憂無法擔當重任,可這此行外出,活下來的卻是這個更笨拙的命玄者,是福澤深厚麼?不是,若是福澤深厚,這吸收了另一株的雙生青羅應當綻放才對,這代表著災無憂可以繼承災無餘的福運,可顯然,災無憂沒有這個命數。

災無憂不敢接話,他知道這株擺放在命主座後面的雙生青羅意味著什麼,這也是他之前執意青刑去山中尋找災無餘的原因。

雙生青羅,獨株能活,活下來的那一株,會吸收另外一株青羅的福運,災無憂擔心他的主父會懷疑他覬覦災無餘的命玄,那可是開啟了天庭路命玄的運數!

“你且退下休息。”

災無荒心中主意已定,接下來的計劃,他準備獨自完成,哪怕是族親,若是平庸之輩,於鴻圖霸業而言,也只會是累贅。

災無憂不敢抬頭,災無荒就在他的身前,無論是身份地位,還是從小以來對災無荒的印象,災無憂都不敢正視他的主父,如今得令可以退下,災無憂心裡暗鬆一口氣。

就在災無憂即將退下之際,他不知為何突然想抬頭看看災無荒的樣子,他感覺若是不再看他主父一眼,或許以後再也見不到對方了。

災無憂以前從來不敢有這樣的想法,何況這時候災無荒應該情緒低落,隨意的一個舉動,他都可能冒犯對方。

可災無憂還是抬起了頭,災無荒眉宇微蹙,兩鬢斑白,眼神卻是有些落寞的望著命主界的入口,或者是更遠的地方。

“主父…無憂愚鈍,不能為主父分憂。”

災無憂帶著哭腔,轉身又跪在了地上。

“無憂已身具命玄,哪怕微弱,也願為命界獻出此身,哪怕墜落黃泉焦土,永不輪迴,也無怨無悔!”

災無憂言語誠懇,就這短短几句話,他也是用光了所有勇氣才敢說出口。

災無荒收回視線,看向跪在地上的災無憂,再怯弱自卑的幼枝,也有長成參天大樹的那一天,災無憂真的能做到麼?至少,災無荒從災無憂身上看到了改變,慾望會帶來勇氣。

改變,就是好事。

餘生若是能更進一步,可沒有了血脈至親,還有意義麼?可他災無荒是誰?會在意這些麼?血脈至親,數十年前他就已經親手斬斷了,才換來這命主之位。

“起來吧,此事並非你的過錯。”

災無荒還是心軟了,或許是真的老了,他突然有些明白那被他弒殺的主父,明明知道他的意圖,卻無動於衷,就如現在,災無憂的感情明明很輕浮,並非發自內心,可災無荒還是決定給對方一次機會,因為未來災域命界,需要有血脈來繼承。

只是這機會對於災域命界而言,是福是禍,還難以預見。

“雲深界有其他九界的使者,你以少主身份去將他們召來議事。”

略微思量,災無荒改變了之前的想法,災無憂是他在世上僅存的命玄者後輩,哪怕怯弱自卑,可若是真的放棄了,他在這世上可就真的是孤軍奮戰了。

“無憂領命!”

災無憂欣喜,卻不敢表現出來,看來他賭對了,主父還是將少主之位傳給了他,畢竟血濃於水,可他不知道,這少主之位全在災無荒一念之間。

看著災無憂遠去的身影,災無荒也不再多想,對方畢竟是一個命玄者,命玄者為天道異數,哪怕他也是命玄者,也無法去預測另外一個命玄者餘生的命數。

災無荒重回命主座上,看著那含苞待放的青羅,或許,將那止水部族的小可殺了,這花就能開了,一個開啟了天庭路命玄的小可,命數必然不同尋常,若放任成長,恐有大禍。

災域命界,雲深界。

命界內部,也有不同的青冥藤互相纏繞形成的建築,這雲深界的外形就像雲朵,懸在災域命界的高處,這裡用來招待其他命界來的使者。

雲深界高高在上,遠離命界底層,一來彰顯此處使者的身份,二來防止這些使者和命界的其他人接觸。

“此行帶回來的是無餘不幸隕落的訊息,主父現在心裡肯定不好受,而我剛被封為少主,就如此張揚,若是被主父認為我是幸災樂禍,可就要釀成大禍了!”

災無憂本想換一身華麗衣物再去見雲深界的這些使者,最終卻沒有這麼做。他連夜趕路,身上的青衣沾染了不少灰塵,不符合他這個少主的形象,災無憂內心可是期盼這一天許久了,直到他天賦異稟的連枝隕落,才等到了這個機會。

“命主界的顏色都變成黑色了,足以表明主父現在的感受,我此刻更應該仔細揣摩主父的心思,免得一步走錯,召來悔恨。”

普通人會客,可以不用在意自已的外貌著裝,可這命界少主就不同了,少主的形象代表了一個命界的威儀,災無憂卻不在意,或者說,他選擇了顧及主父災無荒的感受。

現在非常時期,更要步步小心。

命主界高處,災無荒看著災無憂前往雲深界,內心稍感欣慰,這幼枝天資愚鈍,好在處事一道上不是太蠢,還會念及血脈親情。

數十座青冥藤形成的雲朵狀建築層次分明,從高到低依次排列,裡面居住的使者,地位上以此為界,使者居住的位置越高,對應的命界命主實力也就越強。

災無憂要先去的是位置最高的那一層,那裡居住著青榴命界的使者,青榴界命主同他主父一樣,也是無缺境命玄者。

每一座雲朵建築內都是一個小世界,裡面一應俱全,有空心藤提供水源,有不同的果蔬提供食物,還有負責輸送空氣的狂風草,普通人足不出戶,也可以維持生存。

“榴莽,災域命主召見,前往命主界議事。”

災無憂原地站立,這雲深界已經分配給了榴莽,就屬於對方的地盤,命界之內,除了災無荒這個命界之主,其他人無論什麼身份也不能亂闖。

“災無憂,你回來了?”

青冥藤退散,雲朵狀的建築開啟一道口子,從裡面走出一個胖子,胖子腰粗臉圓,眉眼彎彎,此刻一臉笑意看著災無憂,若是在止水部族,這胖子一定會被說很有福相,不過在青羽部族,像胖子這樣的身材倒是很常見。

“剛回命界,見過主父就來你這了。”

災無憂聲音低沉,他來這可是宣讀命主的召令,若是在平時,災無憂肯定會和榴莽絮叨絮叨,說說這一趟外出的見識。

“怎麼了?”

胖子見災無憂一臉肅穆,也收起了笑容。

“不能說,具體的得等見過我主父才知道。”

災無憂搖了搖頭,也不再和榴莽說話,自顧的朝下層雲深界走去。

“主父讓我通知這些使者議事,可沒讓我多嘴,無憂,你可不能犯錯啊,要好好珍惜這來之不易的機緣。”

災無憂在內心反覆提醒自已,不可越界,不可擅作主張,原本災無餘還活著,少主這位置他沒有一點希望,現在災無餘隕落了,他資質雖然一般,卻是立刻繼承了少主之位,成了這命界內權力第二大的命玄者!

看來天道並沒有特別偏愛哪個人,災無餘開啟了天庭路命玄,卻是早夭之命,現在這世間,再也找不到對方存在的痕跡。

“看來鋒芒畢露不一定是好事,活的長久,這機緣不請自來。”

災無憂內心唏噓,卻沒有停下腳步,接連宣召了幾個命界的使者。

“榴莽,今天這所為何事?”

一名精瘦男子湊到榴莽身邊,低聲問道,這災域命界肯定出了什麼大事,不然不至於命界都變色了,而他們卻沒提前收到半點風聲。

“肅武,你們青節命界也沒收到訊息麼?”

榴莽瞥了一眼身邊的男子,哼了一聲,對方身上還殘留有一股女子的香味,這青節命界自詡清高,可榴莽見過這個命界的命玄者卻個個好色,真是虛偽。

“沒有…這不是看災域命界和你們青榴命界親近些,你和災無憂平時關係也不錯,他就沒提前向你透露些什麼?”

肅武因為太瘦,身上的骨頭清晰可見,甚至有些脫相,此刻肅武眯著眼看著災無憂的背影,不知在打量著什麼。

“諸位是各命界的使者,身具命玄,這裡可是災域命界。”

災無憂出聲提醒,災無荒身為命界之主,若是有意監聽,這命界內所有生物的一舉一動,對方都可以清楚知道。

各命界使者的職責是什麼?負責傳遞資訊,僅此而已。除非兩個命界關係交惡,否則不會出現擊殺使者這種極端的情況,災無憂不明白這些使者在慌什麼,一切事情等見到他主父災無荒不就知道了?何必在這裡竊竊私語?

一眾使者默默跟隨,災無憂提醒的沒錯,這裡是災域命界,他們身為使者,不能妄言。

命主界。

青冥藤形成的命主座上,災無荒冷冷的看著跪在地上的眾使者,這個垂暮的中年男子,內心有一股怒火還未宣洩。

“你們用無涯傳音木聯絡所屬的命主。”

災無荒沒有多餘的解釋,作為一方命界之主,這些其他命界的使者在命界內,生死也由他掌控。

“微末領命!”

眾使者齊聲回應道,也不敢起身,只能跪在地上開啟命玄,此刻種在他們血脈裡的傳音木開始甦醒。

無涯傳音木是所有使者身上都會有的命種,這命種寄生在使者身上,無論多遠,只要使者還活著就可以傳音。

不過這命種來自長音命界,而這些使者也並非長音命界的命玄者,他們被這命種寄生,使用無涯傳音木時,命種會將寄生者的嘴巴和喉嚨取而代之。

使者一生衣食無憂,可這傳音木命種對他們而言沒有戰鬥力,只能用作傳音,選擇了使者這條路,也意味著命玄者的進階之路被封死了。

眾使者表情痛苦,這傳音木啟用時,不僅會消耗他們身上的命元,還會吸食他們身上的血氣,哪怕如此,他們也沒有發出聲音。

“嘔…”

伴隨著一陣嘔吐的聲音,眾使者嘴裡吐出一堆血肉,此刻,他們的嘴巴和咽喉已經被傳音木佔據,臉頰兩旁密密麻麻都是孔洞,這是傳音木命種原本的樣子。

“無荒,這麼著急叫我幹嘛?我事還沒做完呢…”

肅武開口,傳出來的卻是一個老者的聲音,老者顯然是被打攪了好事,話裡話外透著不滿。

“肅慶,你也在?”

榴莽因為身軀很胖,平時說話的速度不快,聲音也不大,總有一種喘不上氣的感覺,不過這無涯傳音木命種吞噬了他的嘴巴和喉嚨,此刻傳出來的聲音,是青榴界命主,榴香的聲音。

聽聲音是個妙齡女子,不過榴香的年紀卻是這十方命主裡最大的,活了足足六十八個輪迴。

這一年六季十八個月,芽季,花季,果季,落葉季,冰季,荒季,一年六季過完才算一個輪迴,這六十八個輪迴的年紀,在命玄者裡也算長壽的了,畢竟命玄者命玄進階以後,遇到的劫數會更加厲害,度不過隕落的也很多。

“哼…你可別…我想去找你。”

肅武開口,臉上痛苦的表情更甚,他平時愛好不多,與妙齡女子風花雪月,共赴雲雨是他樂趣所在,久而久之,這身體也透支了,此時老者的聲音也斷斷續續的。

肅武這身體的素質,引來了另外一端肅慶的不滿,氣的正在砸桌子。

“好呀,等哪天有空,我把命界移到你那去,咱們共生連枝,餘生歡喜。”

榴莽笑盈盈說道,臉上一層層肥肉也跟著晃動,只是嘴裡傳出的卻是嬌滴滴的女聲,榴香聽到肅慶這話可樂了,困擾她多年的痛苦終於可以得到解決了。

“我說的是,你想我去…去找你,不可能!”

肅武怒吼道,青節命界內,肅慶怒氣衝衝,他可不想被榴香這個老妖怪纏住了。只是這麼一動氣,肅武的身體更加遭不住了,連連咳血。

“你們的事先打住,先聽聽無荒有何要緊事,這一次我們十方命主可都來了,你們再這樣糾纏下去,肅慶,你那使者的身體可要受不住了。”

中年男子的聲音不緊不慢,而這聲音的來源是一名老者,老者雙目緊閉,看起來氣定神閒,似乎不受無涯傳音木吞噬血肉的影響,而這老者正是無葉命界的使者。

“災無餘隕落了。”

災無荒緩緩開口,他數年前喜得兩個連枝,兩個連枝長大後都身具命玄,而災無餘更是天賦異稟,開啟的還是天庭路命玄,本該高興之際,荒季中,一個自稱御靈者的異族,從北國來到災域命界,留下預言,雙生青羅花開,就是他成大事之時。

“那異族的預言應驗了?”

榴莽驚訝道,嘴裡傳出尖銳的女聲,其他命主雖然沒有開口,此時心裡也是同樣的想法。

他們更進一步機緣到了?

那北國異族可不是普通人,荒季之中,天地無光,世界沉浸在黑暗中,那時妖獸作亂,大凶橫行,那異族敢在這個季節跨越群山深林,無懼大凶妖獸,來到青羽部族的領地,榴香自問,她身為四階無缺境命玄者也不敢做這事,所以這個異族的預言,當時這十方命界的命主都很在意,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這預言竟然要實現了!

“沒有…雙生青羅沒有開花,只是含苞待放。”

災無荒冷冷道,他也想知道問題出在哪裡,那北國異族不知是何居心,那一次到來向他們提供了不少訊息,而這些訊息在事後也都得到了驗證,其中有不少遺蹟寶藏,他們十方命主也因這些機緣快速崛起。

“那問題出在哪裡?”

榴莽開口,聲音也不再像此前那般嬌嫩,而是垂暮老嫗的聲音。

異族的預言,榴香也很重視,她若是不能更進一步,離隕落不遠了,不然她也不會急著想找肅慶這老色胚,幫她將身上的陳年舊傷吸收去。

“此行邊境歷練,我的兩個連枝去了,還有一名命玄者,就是那出身主族,受罰來我命界的青刑…他們去了止水境內一個名為碧落小集的地方,災無餘就隕落在那,而擊殺他的是一名小可。”

災無荒將此事的大致經過講了一遍,其他九名使者就跪在地上聽著,與這些使者連線的命主,也將這事瞭解了個大概。

“你說那小可將青刑的護命神羽都逼了出來?而且青刑還需自爆命門才得以逃離?有感境的命玄者絕無可能做到!”

榴莽開口,榴香的聲音傳來,她活這麼久,跨境界擊殺命玄者的事她聽過不少,也見過不少,可那些事都發生在高階命玄者之間,有感境的命玄者底子太弱,甚至無法熟練使用玄技,如何是玄命境命玄者的對手?玄命境的命玄者至少開了十脈,其中一路命玄上的九脈命門都已圓滿,命元渾厚,對玄技的使用可謂信手拈來。

“我猜那小可開啟了天庭路命玄…”

災無荒也這麼認為,這事超出了他的認知,除了天庭路變幻莫測,其他五路命玄的能力都有史可查,有跡可尋,不會有太大的變數,就連劫數也不會相差太多,唯獨這天庭路命玄流傳的資料不多,而這世間關於開啟了天庭路命玄者的傳聞也是千奇百怪。

“那小可應當被王宇帶到青芒山據點了,王宇自詡愛護族親,可他親父當年卻是背叛了止水部族…我們逼境,為我幼枝無餘討個公道,要那小可一命還一命,我們與止水部族是敵對關係,哪怕是尋常人,王宇身為領衛都不一定會將其交出,若是知道那小可是開啟了天庭路的命玄者,王宇更不會退讓,到時候我們十方命界一同攻打據點,損失慘重,再佔了據點休養生息,主族詢問我們,我們也佔理,佔了據點以後,還可以將那小可殺了,這青羅花或許就能開了。”

災無荒將他的想法說出,若是尋常的領衛,或許就會將那小可交出,以免局勢擴大,可這青芒山據點的領衛是王宇,出身嶺南王家世族,嶺南王家以戰陣聞名,偏偏王宇的親父背叛了止水部族,王宇雖然天賦異稟,卻不受世族待見,這才落得了一個山型據點的領衛,若不是如此,以王宇的心性和天賦,興許能突破白骨境,進階無缺境。

“那青芒山據點斷崖處的水源…”

肅武開口,此時他嘴裡滿是鮮血,不知道這身體能否撐到傳音結束。

“那水源諸位不是都用命種確認過了?”

災無荒知道肅慶想問什麼,青芒山據點背後的斷崖有一道飛瀑,據點內的止水族人經常能看到,可卻不知道這水源來自哪裡,災無荒和其他命主卻是在十年前就探查過了,那水源往復迴圈,十年來不多也不少,定然是有一種至寶或者命玄法陣維持著,而青芒山上的迷霧終年不散,興許也與那特殊存在有關,北國異族更是說過這青芒山內有一道大機緣,只是這機緣得等時機成熟了,才可取之。

青羽部族的命玄者只要到達白骨境,就可以用命種建立一個命界,建立命界的好處很多,命界可以吸收命元反哺命玄者,還可以自我生長。

不過命界自我生長的過程需要大量的水,而青芒山據點的水量總是維持穩定,取用多少,那飛下來的瀑布就補充多少,若是不用,那護牆的河流也不會溢位,必然是有什麼特殊存在維持這種穩定,而這穩定的水源,恰好是青羽部族需要的,更重要的是,那青芒山上有北國異族提到的大機緣。

有充足的水源,命界就可以不斷生長,命主的實力也會越來越強,命界擴大,可以容納更多的普通人,而豢養的人越多,命界裡能出現命玄者的可能性也就越大,這樣的命界實力會愈發強大,不斷擴張下去,而他們到時可以統領一域,成為域主,不再是小小的一界之主。

“無餘隕落,我心甚悲,我災無荒在此誠摯邀請諸位,與我一同討伐青芒山據點,為我幼枝無餘討回一個公道!”

災無荒悲愴,這等了多年的機緣,不就是現在麼?

其他命主卻只是聽聽,他們打心底都不信,一個弒殺親父奪得命界的主,會為自已幼枝的隕落傷心。

命主是一方命界主宰,命界裡所有的生靈都為命主所有,命主有生殺予奪的權利和能力,這也意味著,他們可以隨性而為,想寵幸誰與之生出後輩,反而是對方莫大的榮幸,而這些後輩少說也有數十百個,數量多了,也就不會有多大感情了。

只不過災無憂這個後輩的確比較特殊,不僅身具命玄,開啟的還是天庭路命玄,這十方命界,獨此一位!

“十方命界,理當攻守同盟!”

榴莽開口,榴香的聲音傳來,聲音如老嫗,這十方命界裡,就她和災無荒的境界是無缺境,身為高階命玄者,她要率先表態!

“飲長風,共九天!”

眾使者齊齊回道,這十方命主心裡都清楚,等了數十年,這開疆拓土的機緣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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