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鎮守一方
“無相，這道門背後藏的是什麼？”
林辰發問，他心裡有預感漆黑麵具不會回答他的問題。
“這門是封印，厄運將那些為禍一方的存在都關在這門裡面，這門背後有妖獸，有大凶，也有高階命玄者，還有北界的異族…不過這麼多年過去了，厄運神軀隕落，這裡面的存在應該早已死絕了。”
出乎林辰意料，漆黑麵具回答了他的疑惑，不過它並沒有對此解釋太多。
“那山外面的迷霧是厄運氣息，是從這道門洩露出去的？”
林辰繼續問道，他對這青芒山所知不多，只知道這裡是止水部族的一個邊境山型據點，算不上什麼重要之地。
“並不全是，臨雲山有法陣維持，集天地命元鎮壓門內的生靈，那些生靈散發的厄運氣息也一同被封印在門內，某種意義上，臨雲山本就是個不祥之地，會召來厄運，只是這裡有法陣維持，那些厄運氣息便被吸附在了附近。”
漆黑麵具緩緩解釋，武器會帶來紛爭和不詳，而封存武器的倉庫也會召來厄運，臨雲山封印著許多為禍一方強大存在，雖然束縛了那些強者，結束了厄運，可此地就像將武器封存的倉庫一樣，遲早有一天會被再次開啟，召來新的厄運。
“那我要怎麼處理外面那些迷霧？”
林辰接連問道，他對此一點經驗也沒有，無相若真是神靈創造的神器，想來靈智非凡，應該有能力解決這裡的難題。
“厄運氣息可以迷惑生靈的心神，擾動生靈的情緒，矇蔽生靈的感知，讓生靈疏忽大意，從而召來厄運，好在臨雲山法陣運轉正常，那些厄運氣息被吸附在附近，若是讓山下的那些族人吸入厄運氣息，定會召來滅頂之災…至於如何處理厄運氣息，我此前說過，此處本就是個不祥的存在，遲早會召來厄運，不過你命玄特殊，可以將厄運氣息吸入命門內，若是時間夠久，可以將此地的厄運氣息吸納乾淨，不過從你記憶中得知，此處據點外有強敵來犯…或許厄運已經降臨，如何處置此處厄運氣息，還需要你自已決定。”
漆黑麵具回應道，厄運氣息某種意義上根本無法消除，就好比武器，被製造出來以後，就會散發厄運氣息，某一天會帶來紛爭禍亂，哪怕將武器封存，集中封存武器的地方會散發更大的厄運氣息，因為武器越是集中，越容易帶來更大的災禍。
強者欺凌弱者，對弱者而言，強者的霸凌就是弱者的厄運，上任厄運之主將那些為禍一方的強者鎮壓在此處，那些強者若不是身死道消，這裡就會成為像集中存放武器的倉庫一樣的存在，一群為禍一方的強者集中在一起，反而會召來更大的厄運，好在上任厄運之主足夠強大，將那些強大存在都鎮壓在了此處，就像武器會帶來紛爭，可有一個強者看守武器倉庫，其他人無法開啟這個倉庫，而武器也無法逃脫倉庫，厄運就被暫時封存起來。
“厄運之主，名頭響亮，沒想到卻是個看門的活。”
林辰內心嘀咕道，這想法他也沒有刻意隱瞞，無相也能知道他的想法。
“這厄運之門可不是誰都能鎮守的，厄運之主氣運壓身，會面臨比其他人更多的災難，同樣的，厄運之主也遠比其他生靈更加強大。”
漆黑麵具知道林辰的想法，當下回答，不過它還有一句沒有說，這一切前提是，林辰要能活下來。
林辰收起心思，他現在有些明白了，將厄運氣息吸收，或者將散發厄運氣息的存在鎮壓，這是厄運之主的使命，某種意義上，厄運之主更像一個容器，將厄運收集起來，等哪一天承受不住了，這些厄運就會散發，召來新的厄運，這麼一想，厄運是無窮無盡的，除非厄運之主可以永生不死且足夠強大。
“我們還是先去礦洞外看看，這裡深處地下，也不知道據點現在如何了。”
林辰提議道，對於林辰的決策，漆黑麵具沒有提供任何意見，除了與厄運有關的話題，它都閉口不談，全憑林辰自已做主。
林辰舒展了一下身子，朝礦洞外行去，現在他一襲長衣裹身，不再像之前那樣赤裸身體，再沒什麼顧忌。
不過林辰心裡一直有個疑惑，其他命玄者的境界提高以後，身體也會得到增強，可他的境界一直沒有任何進展，哪怕他的命主命門內，還有數千滴命元液…也無法開啟下一道命門，但他的身體卻是比剛開啟命玄時強大了許多，林辰現在速度一息可以行進七十步，全速之下，更能一息百步，甚至能和一些玄命境的命玄者相提並論…
到了礦洞之外，林辰發現眼前的迷霧消失了，確切的說，他能看穿迷霧，看到山下的據點。
“作為能支配厄運氣息的神器，這點能力還是有的。”
漆黑麵具率先提到，林辰之前雙眼命玄開啟狀態下，也只能在迷霧中看透三百步的距離，是不可能看穿迷霧的，這自然是它的能力。
“神器，厄運竟然是神明…之前在據點內聽聞狂亂部族的身體裡也有武神的血脈，這世界是否真有神靈存在？而厄運作為神靈，奉的是…的命令，那個缺失的內容又是何等的存在？”
林辰沉默，這些想法，無相是不知道的，對漆黑麵具，林辰心存很多疑惑，自然不敢和它事事透底。
“圍牆外沒看到其他特別的存在，想來那些命界還未入侵到這裡，趁著還有時間，就抓緊在此吸收命元，順帶還能將那些厄運氣息吸收一些…”
林辰看著山下的據點，除了巡邏的束衛，街道上冷冷清清，尋常人根本不敢外出走動，和他第一天看到的景象相比，此刻的青芒山據點，淒涼了許多。
之前碧落小集破滅，林辰來不及救援，這一次，他身處其中，若是畏戰潛逃，餘生內心難安。
青芒山，聚義樓閣，庭院。
命光當空，普通人受不了命光的炙熱，會尋一處陰涼處躲避，可在場的數百名止水族人不為所動，還穿著束身黑衣，站在庭院內猶如雕像。
王宇一臉凝重，此刻他手持戰火長凌，身穿束衣黑甲，就像一座挺拔雕像，屹立在這庭院之中。
“前方斥衛來報，十方命界沒有停止移動，按這速度，他們再過九天左右就可以到達據點。”
王宇聲音低沉，前去截殺先遣隊的十支隊伍只回來了兩支，原本夜行外出的三千束衛，站在庭院內的只剩下三百不到。
“…那些先遣部隊受到伏擊，命界都沒有停止移動？”
“他們不怕再遇到伏擊？”
“如此自信，是有什麼倚仗不成？”
“十方命界啊…”
倖存回來的束衛，自然知道戰爭的殘酷，他們趁夜外出，是為了截擊青羽部族的先遣隊，讓這十方命界疑慮路途中是否有埋伏或者援軍，從而減緩推進速度，這樣一來，青芒山據點等來援助的機會就更多一些…
可現在的情況出乎所有人的預料，十方命界沒有停止移動，事態朝著最糟糕的方向發展。
王宇心情沉重，雙方若只是有生力量交戰，他還有很多戰法策略可以使用，但這次十方命界一齊出動，命界相當於一個巨大的可移動據點，在命界的掩護下，青羽衛將不再孤立無援，而命界在命主的操控下，將成為一個攻城器械，十方命界若真的一同來襲，青芒山據點能抵擋的時間可能不會超過一天。
王宇身為一方領衛，在敵我力量如此懸殊的情況下，能做的事也不多，自命玄進階白骨境以來，王宇第一次覺得有心無力。
在場的人沉默，這些負責截殺的束衛身經百戰，他們知道十方命界一同襲來的後果，到時青芒山據點破滅，據點裡的止水族人將無一生還。
為了截殺十方命界的先遣隊伍，這些精銳束衛損失慘重，十不存一，本以為這悲壯的犧牲，可以換來片刻的安寧，未曾想到，等待他們的，是更深的絕望。
“此次事態嚴重超出我此前的預計，你們都與我出生入死，應當知道十方命界一同襲擊據點的後果。”
王宇看著在場的束衛，他們身為止水部族的一員，曾立誓守衛這片疆土，可王宇身為據點領衛，內心並不想讓這些連命和他一同赴死。
“我等誓死守衛據點，不棄同族，不負上恩！”
在場的束衛齊聲開口，聲音響徹庭院。
這些束衛是王宇的親信，此前和王宇一同出入邊境，驅逐外敵，當下據點有難，更不會貪生怕死。
何況碧落小集覆滅的仇還未報，此時若是臨陣脫逃，這恥辱會伴隨他們的一生。
多數束衛只是普通人，可榮譽，有時比生命更重要。
“於公，我是你們的領衛，於私，你們是我的生死連命，無論遇到任何困難，對手是否強大，我王宇，都會與你們同在。”
王宇聲音高昂，在他身前的束衛大多灰頭土臉，衣甲殘缺，有的身上還帶著傷，可此刻，這些束衛目光堅定，正等著他下令。
對這些束衛而言，只要王宇還在，青芒山據點，就還有主心骨。
“這次十方命界一同來犯，具體目的不明，當下之急是將據點內的居民轉移，求援隊伍哪怕順利，也需要五天才能達到路荒城，十方命界若是沒有停止移動，路荒城的救援隊伍需要全速前進才能堪堪趕上。”
庭院內的氣氛沉重壓抑，束衛們知道，十方命界若是圍住據點，那時候據點內的所有人難逃一死，無論老弱還是小可，都會成為青羽命玄者命種的祭品，命界的養分。
碧落小集那些止水族人的悽慘死狀，至今歷歷在目，青芒山據點要重蹈覆轍麼？
王宇謹慎，他不會也不願意把全部希望寄託在救援隊，雖然上級城池對戰事支援的速度極快，可路途遙遠，難保途中會發生什麼意外，哪怕救援及時，路荒城內若是沒有足夠多的命玄者，或是無缺境的命玄者，據點也將凶多吉少。
普通人在這種大規模戰爭中，非常的脆弱，不堪一擊。
“武老，這次由你帶隊，將據點內的老弱和小可護送到路荒城。”
王宇看向一旁的黑衣老者，對方有片刻的失神，哪怕武通鏡是白骨境命玄者，此時也覺得事態危急。
這個決定，對留守據點的束衛而言極不公平，武通鏡身為白骨境命玄者，命界若是來犯，他或多或少也能拖延一二，這樣一名強者若是參與護送，據點的守衛力量就少了一分。
“領衛，據點外的青隱衛所剩不多，可否由你我二者一同護送，送到明月坡，那裡離路荒城不遠，到時再由其他束衛隊長護送，有領衛在，料想青隱衛不敢跟隨，至於那些命主，他們操控命界移動，是騰不出手來偷襲據點的。”
武通鏡低聲商量道，武通鏡知道王宇的性格，上次突圍，那些小可傷亡慘重，這次護送，王宇只會更加謹慎。
據點外的青隱衛修為不高，無法攻破據點的命玄法陣，哪怕知道王宇護送隊伍出行，通知那些修為高深的命主，對方也騰不出空偷襲據點。
武通鏡心裡也怕，這次護送若是再出什麼意外，他雖是白骨境命玄者，也要身敗名裂了。
“十方命界若是為了侵佔我們青芒山據點，對方這次一齊出動，是堂堂正正的陽謀，我們當下能做的，就是減少據點無謂的傷亡。”
王宇沒有直接答應武通鏡，一方命主若是操控命界進攻據點，據點還能勉強應對，可十方命界一同進攻，據點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只會有一種結局，覆滅。
王宇身為據點領衛，會與據點共存亡，據點若是陷落，他也不會苟活，據點失守，據點領衛難逃其咎，可據點內的這些老弱和小可若是再出什麼意外，他王宇還有什麼臉面去面對這些信任他的族人？
“武老的建議並非不可取，我本就想和武老一同護送，只是老弱和小可的行程很慢，無法晝夜兼程趕路，若是要護送到路荒城，在坐騎缺少的情況下，至少要六十天，那些青隱衛的威脅倒是其次，我更擔憂沿途會有妖獸出沒…若是沒有高階命玄者隨行，恐不安全。”
王宇不是沒有考慮過將據點內的族人全部轉移，哪怕讓他們捨棄家當，在沒有坐騎的情況下，普通人也無法快速移動，途中是否會遇到青隱衛的襲擊先不論，若是遇到妖獸襲擊，沒有白骨境命玄者隨行，低階命玄者很難快速擊殺妖獸，難以保全這些遷移的居民。
遷移的族人還會遇到更大的問題，路荒城雖然是青芒山據點的上級城池，可那裡並沒有多餘的空間留給這些逃難的族人，失去了城池的庇護，這些人會成為流民，荒季到來，也是難逃一死。
“武老，我與你一同護送隊伍到兩肩山，然後由你護送他們到路荒城…”
王宇考慮了很多，武通鏡若是能活著，從據點遷移到路荒城的路上好歹有個照應。
武通鏡內心一動，正欲開口說話，卻被王宇揮手打斷了。
“你們聽命行事吧，讓居民們立刻準備，除了必要的食物，那些商隊留下的金幣和金鐵幣也一同帶去…錢財雖是身外之物，可對於普通人而言，卻是不可或缺之物，能帶就儘量帶著吧，其他笨重的物品，就留在這裡，青芒山據點若是能度過此劫，到時候再回來取也不遲。”
王宇看著武通鏡，這個白骨境命玄者之前意氣風華，老當益壯，此時臉上也多了些皺紋，看起來衰老了許多，上次護送遇襲，武通鏡的後輩族小可死傷慘重，至今還在自責。
王宇給了武通境一個生的機會，命玄者戰時不得臨陣脫逃，否則禁法會禍及血親，現在王宇安排武通鏡護送隊伍，這算執行任務，可謂名正言順遠離戰場，王宇還希望武通鏡能透過這次護送，擺脫心魔，否則情緒纏身，命玄者的路，也很難再走遠了。
王宇希望武通鏡能明白他的一片苦心。
“微末謹遵上令。”
武通鏡向王宇行了一禮，這可是救命的恩情，大恩不言謝，王宇先是讓他家族的小可撤離，這次又讓他離開，這樣的恩情太過沉重，言語難以回報。
“趕緊去吧，早些出發，希望他們到了那，也能有一個家。”
王宇叮囑道，武通鏡若是能在路荒城立穩腳跟，這些青芒山據點的居民也能有個依靠。
武通鏡本還想回話，卻是什麼話也說不出來，深深看了王宇一眼，這個年輕後輩自來到據點，一直乾坤獨斷，武通鏡此前還多有不服，如今在看，對方的謀略與格局，他是遠遠也比不上的。
武通鏡不敢多加停留，在場的束衛也一同散去，現在他們沒有時間傷感，王宇的這個決定來的倉促，還有好多事需要準備。
“武老一走，據點的防禦更加薄弱了，事情真到了這一步了麼？”
女子聲音清冷，正是清鈴，清玲看著武通境離去的背影，什麼時候，白骨境的命玄者也如此落魄。
武通鏡一走，據點等到支援的機會更加渺茫了。
“不知道，我心裡也沒有底…十方命界目的不明，這或許是最好的選擇，他們若不是為了攻佔據點，那便是我賭錯了，大不了身敗名裂，好過據點內那些居民遭受屠戮。”
王宇輕嘆一口氣，他身上的壓力也很大，他雖然身具命玄，可不是神明，並非全知全能，也有無可奈何被迫做選擇的時候。
若是賭對了，王宇身死道消，據點內的居民減少傷亡，若是賭錯了，那些命界並非為了屠戮據點，而是有其他目的，那王宇作為領衛，重大決策失誤，也會身敗名裂。
無解之局。
“那我留下來陪你。”
清玲沒有再問為什麼，語氣不容拒絕。
王宇看向清玲，這個冰冷的女子，看起來不帶有一絲溫度，像是沒有感情的傀儡，可他知道，對方內心的熾熱和溫柔，就像青芒山上的飛瀑，澎湃不絕。
“林辰在後山礦洞裡，你要再去看看他麼？”
王宇露出了微笑，這個肅殺的男子此刻身上也有柔情，他看到了清鈴眼裡的堅定，有理解他支援他的人一起同行，死又有什麼好怕的呢？
“他不是在鍛鐵麼？怎麼去了後山礦洞？”
清玲看向王宇，見對方臉帶著笑，便把頭別回過去，王宇總能看穿她的小心思，有時候真的很討厭。
這一次外出截殺先遣隊伍，清玲一直放心不下林辰，怕對方鍛鐵太過勞累，傷了身子，她這個剛認的幼親，想來也是命途多舛。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些事接二連三的發生，此間因果，林辰恐怕也沾染了一二，就當著眾人的面，將他刺殺，…讓王可將他送往後山礦洞。”
清玲猛的回頭，眼神凌厲，王宇趕緊解釋道：“並不是殺死…只是讓他的傷口看起來出了很多血，王可回來說他已經沒有大礙了，我還讓王可給他青芒山的地圖，讓他擇機逃離，不過聽王可說，林辰更想留在青芒山據點。”
見清鈴臉色好轉，王宇鬆了一口氣，早知道他就將話一次性說完了，好在清玲沒有發脾氣，這沉默寡言的女子若是發了脾氣，可不好哄。
“林辰他也是多災多難，小集剛被屠戮，現在據點又有覆滅的危險…”
知道林辰無事，清玲提起來的心又放了下來，清玲想到這些，更加擔心林辰現在的處境。
“我待會就要離開據點，隨行護送隊伍…你若是有空，去勸勸林辰，畢竟他開啟的是天庭路命玄，讓他離開據點以後，收斂一些，在沒有足夠的實力之前，少一些赤誠，其他地方可不像青芒山據點這般…”
王宇突然覺得自已有好多話想對林辰說，青芒山據點地處邊境，相對於其他城池而言，內部勢力相對簡單，加上王宇不喜歡權衡之術，據點內的風氣純正，林辰還是小可，經歷不多，又不懂藏拙，天庭路命玄，不知道會引起多少勢力的爭搶，到時候是福是禍，難以預料。
“也不一定是壞事，天庭路命玄稀有，哪怕被多方勢力利用，但應該不會被殺害，林辰揹負血海深仇，不多一些磨礪，這仇，如何得報？”
王宇自說自話，清玲靜靜聽著，或許以後，他們之間再沒有這樣的時間，可以談論閒聊。
“罷了，各有機緣，我這將死之身也管不了太多了。”
王宇輕嘆，不再想林辰的事，當下這局勢，容不得他再多愁善感。
清玲轉身，看向王宇，這一次二者目光相對。
“路上小心，我等你回來。”
清玲沒有再逃避王宇的目光，有些事，若不去面對，或許再也沒有機會。
“我會的，到時候看我鎮守一方。”
王宇笑了笑，伸手，將清玲抱在了懷裡，清玲抬手本想推開，最終還是摟住了王宇。
若是生死有命，那這世間的一切，都可以坦然面對，包括藏在心底的感情。
青羽部族和止水部族的邊境某處，群山之中，一聲聲巨響傳來，一道高達數百步的巨大身影正在移動，身影所過之處，樹木倒塌，土石崩裂，正是災域命界。
青冥藤交織組成的災域命界，外形看起來就像一個巨大的卵，這個巨卵的周圍有數千條粗達數十步的觸手，觸手時不時的向周圍刺去，被觸手觸碰到的樹木或是生靈，身體會快速乾癟枯黃，已然被吸光了養分。
災域命界在群山中移動，所過之處留下一片荒蕪，樹木枯萎，土地碎裂，來不及逃跑的野獸和生靈只剩下一具具枯骨。
災域命界，命主界。
青藤主座上，一名中年男子正視前方，男子一身青衣，衣物上繡的是相互纏繞蔓延的青冥藤，正是災域命主，災無荒。
災無荒看似平靜隨意，可他久居上位，隱約間壓迫感十足，在他的前方也有一名身穿青衣的少年，只是少年的衣物上，繡著的是一道裂縫，像是有什麼存在要從裂縫衝出來，這正是青穹主族的標誌，而這少年，正是犯事被髮配到災域命界的青刑。
災無荒的左側還有一名青衣少年，少年一臉恭敬，衣物上也是青冥藤圖案刺繡，只不過少年衣物上的青冥藤更加稀疏瘦弱，卻保持著向上生長的模樣，這少年正是災域命界少主，災無憂。
命主界，如今只有這三人在場。
“你是說，聖域少主要降臨我的命界？”
聽到這個訊息，災無荒是不願意信的，他不想在這個關鍵時刻，還有其他意外發生，可說這話的人是青刑，對方來自青穹主族。
青羽部族命界之間以聯盟的方式共同進退，各命界之間沒有高低之分，不過不同的命界間也有敵對關係，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盟主，那便是來自聖域的青穹命界。
聖域是神樹所在之地，那裡孕育著神明，青穹命界，便是神明棲息的地方。
“是的，我也是剛收到訊息。”
青刑直視災無荒，十方命界一同進攻一個邊境據點，本就是反常之事，這裡肯定有其他秘密，不過這等偏僻之地，若是有什麼秘密，估計也無關要緊，他青刑來自主族，不至於為這點事去請聖域少主來，他也請不動。
“可知聖域少主為何而來？”
見青刑坦蕩，災無荒語氣也柔和了許多，且不論聖域少主是否知道他們的目的，哪怕對方知道，應該也看不上這些機緣。
聖域所在，天命所歸，聖域在青羽部族是至高無上的存在。
“聖域少主詢問我護命神羽為何破損，我如實相告，後面少主還問了我在邊境是否見過能在永生黑夜裡盛開的花…不過我聽少主的意思，還想見一下那個止水部族的小可。”
青刑看著災無荒，他知道無缺境的命玄者可以感知他人的情緒波動，不過他此時說的話，句句屬實。
“原來如此…”
災無荒心中思量，是否改變計劃，此前他的計劃是，十方命界一同進攻青芒山據點，佔據據點以後，開始尋找機緣，他為此準備頗多，甚至連青芒山據點的上級城池路荒城，他都埋伏了關係，要的就是一擊必中，萬無一失。
“你身上氣息不穩，命門還未完全修復，這次聖域少主來，或許可以幫你，若沒有其他事，你就先回去休息吧。”
災無荒讓青刑退下，這事還得從長計議，青刑來自主族，對災域命界而言，只是一個外來者。
青刑行了一禮，他來自主族，身份尊貴，可他命玄境界遠低於災無荒，又在對方的命界中，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
青刑退下，此時心中想著，十方命界攻打一個邊境據點，看來此事並不簡單，其他命主若是知道聖域少主降臨，大多喜形於色，對於一方命界而言，聖域少主降臨那是莫大的殊榮，災無荒卻是面有憂色。
“傳命界使者。”
青刑走後，災無荒下令，一旁的災無憂就要起身。
災無憂成為少主以後，就一直就在災無荒身邊學習，這些天可謂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無憂，你留下，讓其他命玄者去通知吧。”
災無荒看著災無憂的背影，這偌大的一方命界，至少還有一個血脈上與自已親近的族人，不然真的太孤獨了。
“是，主父。”
災無憂轉身行禮，他也不敢問為什麼，像是一具聽話的傀儡，災無荒說什麼，他就做什麼，令行禁止。
“無憂，此事你怎麼看？”
災無荒看著身前的少年，如此謹慎，若是藏著野心，倒是好事，就怕過於謹慎，失了格局，餘生唯唯諾諾，哪裡還有一方少主的樣子？
“主父，聖域少主上心難料，我不敢妄加猜測。”
災無憂雙手併攏過頭，蓋住了自已的眼睛。
“把手放下，看著我的眼睛。”
災無荒聲音微冷，命界少主若是如此怯弱，如何擔事？
“你是一界少主，而我是你的主父，哪怕聖域少主聖心難測，可當主父需要你的時候，你應該懂得如何選擇。”
災無荒訓斥道，他不希望留在自已身邊的血親，是個沒有擔當的廢物，關鍵時刻，他需要有人堅定不移的站在他這一邊。
“是，主父！”
災無憂趕忙跪下，任憑他如何小心，還是讓主父生氣了。
“你說吧，這裡只有主父和你，沒有異族他者在此。”
災無荒見災無憂一臉緊張，內心略有失望，災無餘若是還活著就好了，無餘有天縱之姿，張狂一些也好，只可惜，死在了異族小子手裡。
“青刑這些天都在我們命界裡，我們十方命界一同移動，他也是知道的，聖域離我們如此遙遠…聖域少主哪怕再關心他，應該也不會為了他橫跨幾個大域，至於青刑所說的…聖域少主來此是想見一下那個異族小可，倒真的有這個可能，少主天賦異稟，內心或許容不得異族擊傷他們主族的護命神羽…無憂猜測聖域少主此行應該有其他目的。”
災無憂跪在地上，他很緊張，好不容易把自已想說的話說完了，此刻他內心忐忑，生怕自已又說錯了話，惹得主父不高興。
“你能有此見解，主父有感欣慰。”
災無荒肯定了災無憂，或許是之前他太過嚴厲，以至於讓災無憂形成了這樣的性格。
“未知的危險，是我們命玄者始終要面對的難題，主父已是無缺境，歷經諸多磨難，如今身上還有餘生劫難相隨，恐懼是我們與生俱來的本性，面對未知的危險時，重要的是要學會如何應對，而不是畏懼逃避。”
災無荒慢慢說道，災無憂再不擔事，也是他身邊唯一能用得上的血親，適當的引導是有必要的。
災無憂點頭稱是，他發自內心認可災無荒的話，可若真要去實行，他內心一點計劃也沒有。
“若你是主父，此次當如何做？”
災無荒繼續考驗，這種有壓力的引導，更容易讓災無憂成長。
“無憂不敢…”
災無憂連忙拒絕，這可是越位，如何使得？
“讓你站在為父的角度想一下，這事如何處理！”
看到災無憂這副擔驚受怕的模樣，災無荒怒由心生，只不過他抑制自已的情緒，沒有表現出來。
“是…”
災無憂領命，不敢再推脫，他知道，主父災無荒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原本我們十方命界計劃是攻下青芒山據點再尋找藏在據點內的機緣，此事現在可以耽擱一二，等聖域少主到了，我們再壓境據點，用據點居民的安危威脅他們交出那名小可，聖域少主目的若只是那個小可，過後便會離開，到時我們再佔領據點，免得其中真的有什麼了不得的機緣，引來他者覬覦也說不定。”
災無憂將自已心裡的想法托盤而出，他知道自已不如主父深謀遠慮，可這已是他目前能想到的，最周全的辦法。
“你能想到這一層，說明你心思細膩，平時處事上還是要多一些自信，你身具命玄，並非凡俗，來此世間，是為了與萬物爭暉，這萬物中，也包括你主父我！”
災無荒認可了災無憂的想法，災無憂身具命玄，這命界中沒有其他命玄者對其打壓，其心思已經能考慮多方利益，說明其在權謀這方面還是有一定的天賦，只是性格羸弱，難以發揮全部的才能。
災無荒決定適當鼓勵災無憂，讓其振作。
“是，主父。”
災無憂心喜，沒想到他的想法得到了主父的認同，主父災無荒在他心裡一直是很嚴厲的存在。
“談話先到此為止，接下來我與其他命主共同商議此事，你旁聽，就可以知道此事有哪些地方，是你未曾顧慮到的。”
災無荒擺手，示意災無憂退到一旁，命主界外，各界使者已經到了，只等他召見。
“無荒，我還在操控命界呢，有什麼事？”
一名消瘦男子還未踏入命主界，沙啞急促的聲音已經先傳來，正是青節命界的使者肅武，作為使者，肅武可不敢這麼無禮，現在操控他的，是青節命界的命主，肅慶。
“你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快要死的樣子，可得節制一點。”
肅武一旁的男子開口，傳出來的卻是女聲，正是榴莽，這些使者在災域命界，也是一身青衣，衣物上紋繡的也是災域命界特有的青冥藤圖案，他們雖是不同命界的使者，可在災域命界，還是要聽從災無荒的命令。
“你們不要每次一聯絡就吵，明知道無荒嚴肅不喜歡嬉鬧，你們每次還來這裡煩他。”
一名枯瘦老者開口，老者是無葉界使者，嘴裡傳出的卻是中年男子的聲音，正是無葉界命主，無茗。
“都到齊了，我也不繞彎子了，我剛得到訊息，聖域少主要降臨我的命界，找你們來，是商議此前的作戰計劃。”
災無荒閉上眼睛，這些使者嘴裡說出來的話，根本不是他們自已的，加上他們現在的臉頰上都是孔洞，看著有些噁心，索性閉目養神。
“這事是真的？哪裡來的訊息？”
尖銳的女子聲音傳來，年紀最大的榴香反而最先沉不住氣。
“青刑說的。”
災無荒依舊閉著眼睛，不過他能想象到，身在另這一端的榴香現在應該是氣急敗壞，十方命主，榴香的年紀最大，也最可能熬不住，在場的命主都想更進一步，榴香一定是最迫切的那一個。
“是我們十方命界一同出動…咳咳…讓他…咳咳…起疑心了麼？”
沙啞的聲音伴隨著咳嗽聲，肅慶有些惱火，肅武的這身子也太弱了，到時候要把他召回去，免得這副身體關鍵時候掉點，讓他在另一端乾著急。
“事情已經發生，猜測這些毫無意義，現在討論一下作戰計劃是否要改變。”
災無荒手指敲著青藤主座，命玄者雖然身具命玄，可命玄者並非與生俱來就開啟命玄，終究有凡俗者的情緒，這是多數命玄者的弱點。
很顯然，榴香和肅慶在展露他們的缺點，災無荒眉宇微跳，十方命主之間現在雖是聯盟，可若是佔據了青芒山據點，便會是潛在的對手，到時候如何分配機緣，免不了爭鬥一番。
“無荒，在場的命主裡，就你心思最為細膩，你開個頭，給我們提供一些思路。”
一名粗壯男子開口，嘴裡傳出來的卻是尖細陰鬱的男聲，正是烏刺果命界的命主，烏凌凌。
“我們之前在路荒城內安排好的內應，能為我們爭取的時間不多…”
災無荒緩緩說道，命界一旦移動，就不能隨意停下，否則棲息地沒有足夠的資源供應，命界會持續萎縮，就需要命主提供更多的命元去維持命界，自身的力量也會相應減弱。
“一旦錯過這個時間點，路荒城救援隊伍到來，到時候必然節外生枝，聖域少主天姿非凡，可難保這救援隊伍裡有天庭路命玄者，若是擊傷了他，我們這些命主難逃其咎，綜合以上兩點，我認為作戰計劃不能拖延，不過細節上需要做一些變通。”
災無荒沒有隱瞞自已的想法，十方命主在達成目的之前，還是同一戰線。
“原本是屠戮然後再佔領據點，要改為壓迫據點，讓他們交出那名小可，王宇若是不同意，我們便攻破據點一部分，屠殺其中居民，以此為威脅…聖域少主見過那異族小可，若還是不離去，一定要知道我們是何目的，我們還是要及時攻下據點，到時候佔領水源，壯大命界，可以此為藉口，休養生息，看能否拖到聖域少主離開。”
十方命界一同攻打據點，不會有太多傷亡，至於為何休養生息，災無荒和其他九位命主之前早已經制定好了計劃，先遣隊便是派去探路送死的。
命界移動過程中，命界內的普通人不能像以往那樣規律進食，大多會進入休眠狀態，以減少命界的能量消耗，不過命主會透過其他手段，減少命界內的生靈。
命主主宰命界內的一切，具有生殺大權，可殺戮過重，難免敗壞名聲，而戰爭，是有效消減族人數量的手段，名正言順，死去的同族，還能激發生存者的鬥志。
“我在這提醒諸位一句，聖心難測，不可矇蔽，巧智不如拙誠，還望各位不要自作聰明，自毀前程。”
十方命主在力量懸殊的情況下，若是對青芒山據點圍而不攻，反而更加可疑，因這事去欺騙聖域少主，能矇蔽對方的可能性為零，不如索性坦蕩一些，至於據點中的機緣還能剩下多少，全看造化。
“看來只能如此了，聖域少主是我們無法干預的，無論如何機關算盡，上心難測，我們還是提前做好最壞的打算。”
枯瘦老者開口，中年男子的聲音傳出，只是這次男子的聲音更加渾厚低沉，是無葉界的另外一個命主，無茗的連枝，無芽。
儘可能的去解決能控制的風險，至於無法預料和改變的變數，只能到時候見招拆招。
其他命主一時間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聖域少主這個變數不可預料，不可掌控，若來的是他們的同輩，或是其他命界的命主，這事都不會充滿如此多的變數。
“我們鎮守一方多年，也困守命界多年，如今有更進一步的機緣，望諸位同心協力，開擴疆土，域內共王！”
災無鼓舞道，此間言語誠懇，沒有任何私心，可只有他自已知道，他還有一個計劃藏在心裡沒有當眾講出來，只等見了聖域少主，若是合適，再執行計劃。
“飲長風，共九天！”
十方命主一同開口，縱使這世間高處長風不滅，也要一同登上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