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們把時間倒回到楊廷扔貓砂的那天早上,想來大家肯定還記得,他在門口遇到了鄰居程阿姨。

程阿姨膝下無子,一個女兒結婚後,自已便和老伴獨自生活在他們的這間老屋,老伴去世時,她已經七十多歲,習慣獨自生活的她仍然不願意搬去和女兒住在一起。李錦莉出事的那段時間,每次出門回來走到家門口,越來越健忘的老人總是感覺自已家少了什麼東西,但又想不起來到底少了啥。幾次在週末尋找都一無所獲,因為她不知道自已到底在找什麼。

直到錦莉去世的數日之後,她早上出門鍛鍊結束回到家裡,開啟門,一眼便看到玄關前顯眼的木地板上有一個攝像頭,才猛然想起來,自已家就是丟掉了原本安裝在門口角落的這個攝像頭。

原來,老人還是要獨自居住,為了老人的安全,女兒便在她家門口的角落安裝了它。女兒不太懂,便把實時檢視的APP裝在了老人自已的手機上,可老人也不會用,幾乎從不開啟APP來看監控的情況。幾天之後,她甚至都忘記了攝像頭的存在,依然如往常那樣清早起來便出門鍛鍊身體。

“都已經丟了,它又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呢?”老人詫異地撿起來,末端還連著充電器的攝像頭仍在正常運轉。

她把這事給女兒說了,女兒早就忘記了攝像頭的事一情,經老人說才想起來,也感覺事有蹊蹺,便和老公趕回自已做閨女時的家,老公用自已的筆記本登入攝像頭賬號,從後臺找出實時儲存的監控影片來檢視到底是怎麼回來。這不看不打緊,一看就發現了大事情。

女兒趕緊報了警,和趕來的警察一起檢視監控影片。

那些影片是在屋裡不同地方拍的,有時是從沙發底下拍出來,可以越過沙發邊緣看到外面一條縫隙,有的從櫃子角落拍出來,有的從電腦機箱裡面拍出來,有一個鏡頭是地板上拍到的,連線攝像頭的充電頭插在挨地板的的插座上。

“一隻貓在移動監控,”警察仔細聽到每次鏡頭的移動,都伴隨著貓的呼吸聲,便做出判斷。

“貓還知道給攝像頭充電,”另一個警察覺得不可思議,不太相信同事的判斷。

“這是隔壁楊廷家,”其中一個警察指著看得到一半的客廳說,“孫薇薇死的第二天,我去詢問他時進去過。”顯然,這個鏡頭是藏在鞋櫃的擋板後面拍的,鏡頭最遠處,與之相對的大落地窗下,是李錦莉長期躺臥的病床,窗外的夜色漆黑一片,過道的燈亮著一盞,客廳裡透著它微弱的光芒。李錦莉蓋著一床薄棉被,像死屍般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一隻虎斑大黃貓出現在鏡頭中。

“楊廷家的那隻叫奇奇的貓。”

奇奇怪先是在李錦莉的病床上靜靜地看了一會兒她的臉,又跑到餐桌上站著看了看攝像頭,似乎在確認它的位置,慢慢朝攝像頭靠近,突然它聽到臥室開門的聲音,跳下桌子,跑出了鏡頭。雖然看不到臥室,但警察判斷楊廷沒有按開臥室的燈,否則客廳也會亮起來。就在奇奇逃開的那會兒,楊廷輕手輕腳出現在開了一顆燈的過道,他手裡抱著枕頭,先在客廳的電視機旁,呆呆地看著李錦莉站了很久,這時候,監控錄影裡面聽見貓鼻子裡發出的噗噗的呼吸聲。

“貓躲到了攝像頭旁邊,”一個警察小聲說。

“莉莉,親愛的,”楊廷輕輕喊了兩聲,病床沒任何動靜,他也像木樁那樣站在電視和茶几之間。

“他想做什麼,但在猶豫。”

“想來心裡應該充滿矛盾吧!”

“看來不會是什麼好事吧!”

一個警察剛說完,只見楊廷大跨步走了過去,一把拉掉蓋在李錦莉身上的棉被,躬下身吻了吻她的臉,他將枕頭放在她旁邊靠床的裡面,雙手依次解開她睡衣的扣子,將睡衣展開來,他呆呆地打量妻子全無遮擋的身體,隨後,邊埋頭親吻她的胸部,右手邊撫摸她全無反應的身體。突然,楊廷抬起頭,放在莉莉小腹的手僵住了。他猛地爬上病床,騎到李錦莉腰間,拿起枕頭用力壓在她臉上。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想伸手救這個可憐的女人。時間只過去了十幾秒,他們卻感覺像是過去了幾十分鐘。

突然,莉莉的腳抬了一下。

“她有知覺了,”程老人喊,她知道莉莉一直都像死屍般躺著。

又抬了一下,接著,雙腿開始拼命蹬著病床的床單,手也在空中胡亂舞動,嘴裡也發出因枕頭捂著而變得沉悶的喊聲,她甦醒了,楊廷卻已經完全失去了理智,手上的枕頭在她臉上壓得更緊,任她拼死掙扎也毫不鬆懈。直到她的腳再次攤平,手無力地垂下床沿,一切都恢復了往常的平靜,楊廷拿開枕頭,試了試她的唇鼻,確定錦莉已經沒有了呼吸,楊廷從她僵直的身上爬下來,跪在床前,時間在一分一秒過去,黎明的曙光使窗簾透出淡淡的光景,病床和莉莉越發變得明亮。

楊廷突然回過神來,意識到了什麼,將她的睡衣釦子扣還原,掙扎時被蹬到小腿的睡褲拉上來穿好,再撿起地上的被子平整地蓋在李錦的身上,撲倒在被子上號啕大哭。此時,攝像頭被移動了,跟隨畫面光怪陸離的變化,它應該是被轉移到了一個雜亂的倉庫。

“可以馬上逮捕楊廷了,”一個警察憤怒地站起來,吩咐兩個警員回局裡申請逮捕令,其餘警察繼續察看監控影片,他們想知道老人家的攝像頭是被誰取下來的。楊廷和孫薇薇的卿卿我我暴露在更多影片裡面,沙發、臥室、陽臺……那些不堪入目的鏡頭和兩人的對話令在場的人又憤怒又尷尬。在其中一段監控影片中,他們看到奇奇跳上茶几,把放在上面的幾粒鍵盤鍵拼在一起,警察暫停,放大了畫面隱隱看到那幾粒按鍵被拼成了“HELP ME”字樣。

“原來這求救訊號是它弄的,楊廷因此才報了警。”

“它想救李錦莉。”

“不過以這隻貓的智商,要殺死孫薇薇也不是不可能。”

“我們不能因此就逮捕一隻貓吧!”

警察討論時,影片已經跳到了別的片段。

“這個就是安裝的時候正常的位置,在我家大門右側的過道牆角,”女兒指著影片說。監控畫面是從牆頂的位置拍攝的,畫面左面是老人家房門的那堵牆,一直延伸到安全通道口,安全門開著,還可見頂上的幾步樓梯,安全門和電梯井之間還有一段距離,再往右,電梯井的一半被右面延伸出來的牆擋住了,畫面中只可以看得到剩下的那一半電梯廳。

鏡頭中出現一張巨大的貓臉把畫面全部填滿了,貓的呼吸塊也如悶雷般響著,它抬起鼻子嗅了嗅鏡頭,鼻頭頂到了鏡頭的玻璃,大鼻子使畫面誇張又滑稽,它伸舌頭舔了舔鏡頭,從畫面消失了,大半個電梯廳重新回到鏡頭中。

“貓怎麼上去的?”警察疑惑。

“監控旁邊是一個頂窗,貓應該是爬到了頂窗上面,”老人很熟悉自已家環境。

但電梯廳只恢復了一會兒,之後鏡頭便開始跟著貓的呼吸聲快速移動了,從牆頂落到地面,晃動著移到電梯位置,又往上移動,頂梁、黑暗無光的空間。

“聽聲音應該是吊頂的隔層,”一個警察說,時不時傳來的貓叫聲使他們相信是一隻貓在銜著攝像頭行走,光線恢復,穿過一些凌亂的雜物,在雜物堆中定格下來,貓在鏡頭中晃動兩下跑開了。

“是那隻奇奇貓偷了攝像頭,”老人說,“或許是因為它知道主人要遭受的事故。”

原本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一個警察突然想到啥,叫大家點之前的畫面來看,“李錦莉失蹤的第二天晚上,是我和周警官出的警,但電梯那面物業監控看不到這個被牆遮擋的攝像頭,也看不到這個位置,”他指了提監控畫面上電梯井和安全通道口之間那個直通負三樓的空隙,如今,這個位置被正正地拍到。

“我們來察看時,老人家裝的這個監控已經被貓偷走了,不過應該是在李錦莉是掉下去之前,”那警察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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