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為偉和劉莎離開後,柏高大飯店的席上只剩下呂明貴夫婦、趙佳苟、朱富權和王大義。
“現在就真的都不是外人,可以暢所欲言了,”呂明貴向朱富權敬酒,“想不到大舅也會來的。”
“咱們關起門來你叫大舅,出去還是叫我朱校長吧!”
“大舅吩咐的我都照辦。”
“我聽說那個管學校工程質量的韓少林很刺頭啊!”趙佳苟板著瘦長無肉的臉,“當初怎麼選他來監管質量的?”
“是教務部一致公選的,說為了師生安全,必須找一個正義又嚴謹的人來負責質量監督,”朱富權回答。
“三外公,是有點難搞,他太嚴謹了,我們會想辦法把他換下來,”呂明貴喊趙佳苟一聲三外公。
“雖然如此,在換下來之前,你們做事也得謹慎些,之後也是吧,我聽小朱說,韓少林的兒子韓孟就經常去工地找他。”
“嗯,我們隨時注意到他的,不過要換人得經過教務那一關,我一個校長不太好辦,再說這層關係,過多幹涉反而讓人懷疑其中有鬼,”朱富權回答。
“實在換不了,就想辦法讓他不能來工地,只要不鬧出人命,我都可以擺平,”趙佳苟拿起桌上的煙點燃一根。
“嗯嗯,這個我倒是拿手,”呂明貴笑了笑,自已喝乾了酒杯。
“別傻傻的自已動手,你們現在一呼百應,還怕叫不到人來做些小事嗎?”趙佳苟提醒道。
“李主任說,今天你們在辦公室討論材料問題時,這個韓孟剛好從門口經過,要被他聽到了,事可不好辦,”朱富權看著呂明貴說。
白天辦公室外面果然走過一個人影,當時還以為是看花了眼,呂明貴承認疏忽了。
“禁止閒雜人去工地裡面嘛,這種事情,怎麼可以馬虎呢?本身就賺不了多少,還捅出事來,誰能擔待?”趙佳苟說。
“他也沒進工地,都是在外面和他爸見面,以後我們會隨時密切關注兩父子的動向,稍有不對就……”呂明貴咬牙切齒。
“就怎樣?”趙佳苟質問。
呂明貴沒敢回答。
“好啦,也別搞得那麼嚴重,往後多留心就是了,不過擋咱們財路的,該出手時也別心軟,出什麼事,我這把老骨頭還能像年輕時弄砂廠、養殖場那樣,輕鬆找人擺平的。”
“有三叔罩著,我們倒是一點不擔心,”朱富權點點頭。
“另外,買畫的事,要不要向三外公彙報一下,”呂明貴問。
“彙報大可不用,我都知道,見到劉莎第一眼我就明白可以低到什麼價格了。只是最好讓她簽了什麼轉賣協議啥的,別反悔了你們不好辦,上家也要聯絡好,說好的賺的錢怎麼分配就不要改變,畢竟這事不光彩,大家鬧僵了捅出來,李錦懷那裡,行業界都不好說了。”
“嗯嗯,買賣協議準備了的,江為偉和劉莎籤,據江為偉說,劉莎還隨身帶了她老公的簽印,到時候白紙黑字,也不怕她反悔。上家是早就聯絡好了,那幅秋收的油畫,他願意出價30萬,不過江為偉多熬出5萬,我們不太想賣這幅,留下來以後還會增值的。”
“那就拍賣的形式,邀請上家參加,多高的價我們都安排自已人把它買回來,這幅畫,低於一百萬出手都虧了,”趙佳苟更不願意達成這筆交易。
“那其它的呢?有四幅他們願意出12萬,另外四幅8萬,還有三幅畫幅太小,他們只願意出3萬,最低3萬的這三幅沒有談成交易,那事實上我們可以賣給上家的只有七幅”呂明貴告訴趙佳苟。
“都多了,最多賣三幅,不過先別和上家聯絡,最低的那三幅和三十萬那幅一起拍賣,每幅起拍價抬高到18萬,爭取到25萬出手,拍賣結束了才重新和他們談價格,”趙佳苟吩咐道。
在場的人連連點頭。
“好,這個我叫江為偉負責和買家對接,就說畫還沒完全拿到手,”呂明貴說。
“你們利益分配是已經談好的哈?”趙佳苟問。
“除了三外公你的15%……”
“我只分百分之十,之是開始就說好的,多的半個點我都不要,”趙佳苟表現得一點也不貪心的樣子。
“嗯,百分之十,”呂明貴糾正道,“剩下的我們平均分。”
“那沒問題,我怕你們會因為江為偉是外人就分少了給他,格局大點,多讓利,往後才能吃得更多。”
“既然李錦懷的畫這麼值錢,為什麼在畫展上一幅也賣不了,看畫的人還出價那麼低呢?”一直沒說話的王大義終於開口。
“因為他們都是新畫手,沒有知名度,大家都不願意出高價,”呂明貴解釋。
“都是自家人,關起門來就別掩飾了,教壞小輩的,以後沒有繼承人,”趙佳苟老狐狸般的眼睛看看呂明貴,語重心長地對外孫說,“因為你外公我不允許買畫的人出價,他們看畫、談價全是我們安排好的,甚至對一幅畫和一個畫家的讚揚和評價都叫他們事先背好了臺詞,”呂明貴向王大義解釋。
王大義瞬間就明白了,原來畫展也是被他們操控的,來看畫買畫的人全是被他們事先就已經串通好,畫家們無論多有才,藝術成分多高,在他們這裡也不過是提線木偶而已,為的這是能夠以最低的價格從畫家自已手裡抄底買進,然後高價流出到市場。最離譜的時候,可以三千買手,三百萬賣出,利潤便進了一夥鼴鼠的口袋。
“以李錦懷的天賦和努力,用不了多久,他便會成為醍醐島甚至中外屈指可數的大藝術家,受萬人景仰,”趙佳苟說。
“那以後我是不是就沒機會了?”王大義嫉妒的眼神看著外公,從與李錦懷一同上大學那會兒,他便和與自已技高一籌的李錦懷暗中較勁,文無第一武無第二的業內生態而言,繪畫無疑就是最大的武林江湖。“我一定要超越李錦懷拿到第一,”他時常對把持著藝術界的外公訴苦。
“好,相信我,我會讓他一幅畫也賣不出去,沒有出頭之日,等他改行那天,便是你飛黃騰達之日,”趙佳苟非常寵愛他這個以藝術家自居、藝術才能平平無奇的外孫,向他信誓旦旦地保證。
“外公保證過會讓他沒有出頭之日的,現在你們還高價買賣他的畫,”王大義像通常被寵壞的孩子生起氣了。
“孩子,多點耐心,捧得高往往摔得更慘,人最後的瘋狂之後便會墜入無盡的黑暗,”趙佳苟露出陰冷的笑容。
席散後,三個晚輩把趙佳苟送回了灌頂市華彥別墅小區,狡兔三窟,趙佳苟在執迷鎮有一套複式樓供家人居住,在欣源城有兩套大平層,一套租給了藝術培訓機構,一套空著當自已的行墅。在灌頂市時,趙佳苟便一個人住在自已的的別墅裡面,他的睡眠非常不好,總害怕半夜會有人敲門找他,差不多半小時便醒來一次,淺睡眠折磨著這隻老狐狸,不過白天他依然強打著精神應付各種事情,回到別墅輾轉到半夜,心裡一直擔心著酒醉離場的江為偉,對江為偉能信任多少自已也沒有譜,再說酒醉誤事的事也不是沒有先例。終於,他收到江為偉發來的簡訊:協議簽了,藥已被劉莎拿到,畫在李錦懷完全不知情的情況下安全裝上了車,還多帶了六幅,我們正在趕回的路上。
老狐狸對著鏡子露出微笑,“好啦!也是可靠之人吶!”
他合上手機,終於安靜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