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哥哥就在朦朧的夜色中離開了。

聽到沈國強關上大門的那一刻,躺在床上的沈青突然間抑制不住的放聲大哭起來。寂靜的村莊裡,迴盪著女人的哭聲,是見怪不怪的事情。

身體的疼痛抵不上心底絕望的萬分之一。沈青感到窒息,她扯著嗓子吼叫著,嘴角剛剛結疤的傷口再次被撕裂開,鮮血伴隨著臉頰上的淚水,滴在了枕頭上。

“砰!砰!砰!”大門突兀的響起來,沈青嚇得立馬噤了聲。該不會是哥哥又回來了吧?

“青青,”是爺爺的聲音,“你在屋裡哭什麼?”

沈青對爺爺感情很深,大概與其他人相比,他是陪伴她最久的人了吧!

“爺爺......”沈青儘量表現出什麼事都沒有發生的樣子,可臉上的傷痕卻出賣了她。

“咋啦?他又打你啦?!”爺爺憤怒地提高了嗓門。“這個小畜生!他在哪?”

“走了,天還沒亮,就走了。”沈青強忍著淚水。她知道,爺爺是真心疼她,但更疼哥哥。

“哎!”爺爺無奈地嘆了口氣。他也清楚,他管不了任何人,特別是他這個大孫子。“我都跟他說過多少遍了,再這麼打你,我一定饒不了他.......”

“爺爺,”沈青打斷了他那些沒有用的話,“你有啥事?沒事的話,我還想睡會兒。”

“哦,我沒事,我正要去北地看看咱家的豆子,正好路過。”爺爺揚手向北指了指接著說,“你早上去我那吃飯吧,你奶奶蒸了紅芋葉粑粑......”

“我不去了,沒什麼事我進屋了。”不等爺爺說完,沈青就關上大門,轉身回堂屋裡了。直到爺爺的腳步聲漸行漸遠,沈青才又走了出來,在院子中間仰首站著。

院子很大,六間並排朝南的瓦房充當著北面的城牆,東面兩間偏房是廚房和家禽房,西面蓋了一間大門走廊房,屋後還有一間簡陋的旱廁。南面是一大片空地,緊挨著沈青五奶奶家的後牆。由於空地上長滿了雜草和一些藤蔓植物,五奶奶家後牆上的兩扇窗戶常年緊緊閉著,彷彿要與沈青家徹底劃清界限似的。

太陽不知什麼時候一下子從東牆上跳了出來,耀眼的讓人恍惚。

天很熱,周圍的蟬兒早開始了歡快而緊湊的晨間排練,這世間上一切的靈動都在它們的嗓子眼裡跳躍。出去野了半天的狐狸不知什麼時候從狗洞裡爬了進來,搖頭擺尾,歡快地繞在沈青的身邊。

這世界多美好啊!藍天,白雲,青草,樹木,小橋,流水,村落......沈青胡亂的想著。

“既然不死,那就好好活著吧!”她用力的昂首吸了一口氣。“沈青,加油啊!好好活著啊!”

日子就這樣緩慢的過著,中學時代的最後一個暑假沈青幾乎沒有走出過她的院落。

爺爺時不時的過來看她,順便帶來的一些食物,讓她撐過了整個夏天。

當然,這期間爸爸媽媽偶爾也打電話過來,說一些不痛不癢的,噓寒問暖的,無關緊要的事情。劉旭東也曾打過幾次電話給沈青,找了一些雜七雜八的理由邀她出去遊玩,但都被她拒絕了。此外,還有一些女同學跑到沈青家,想帶她一起出去轉轉,她也是草草應付幾句,就把她們送出莊外了。

她不是一個很活潑的女孩子,但也並不內向。她只不過覺得,人和人的相處,一定要有一些承載條件,例如天時地利這樣的東西。如今,她下定決心離開這個地方,就不想浪費時間和這些人相處了。

所以,對她來說,現在能讓自已快樂的事情除了吃睡,就是看書。像《紅樓夢》、《飄》、《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戰爭與和平》......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唐詩宋詞,短篇散文。

讀書,讓她暫時獲得了內心的平靜。

8月中旬,莊周師範學院的錄取通知書下來了。通知書上要求新生8月31日報到,去時需要自帶生活用品以及棉被。她便打電話給母親,問她能不能給她做兩條新棉被,家裡的被子太破了。母親欣然應允,第二天就從銀行給她打了200塊錢。

200塊錢,等同於母愛的分量。沈青很珍惜,差點沒捨得花出去。

自通知書下來,時間似乎就過得飛快,轉眼間就到了30號。行李早已打包好,想著明天就要離開這所熟悉的院落,沈青的心中又有種莫名的憂傷和恐懼。

她呆呆地坐在院子裡,想著明天要背井離鄉的外出求學了,內心又十分的不捨。

人,有時候就是這樣的奇怪。

狐狸依舊無憂無慮地在院子裡追蜂咬蝶,跑累了,就耷拉著耳朵,張著個大嘴坐在它的女主人身邊,哈喇子順著它的舌尖一點一點的滴在地上。

沈青苦笑著,輕輕地一遍又一遍地撫摸著狐狸的頭,它已經老了,皮毛不再像以前那樣柔軟,甚至有點硌手。

”狐狸啊,明天我就要去莊周師範上學了,我聽說那是一所封閉式的學校,一旦進去了,就不能隨便出來了,好像必須等到逢年過節或者寒暑假才能離開學校。“說到此處,她長長的嘆了口氣,撫摸著狐狸的手停了下來,狐狸眯著眼看著她,看起來似乎也很悲傷。

”狐狸啊,你別擔心,我已經和爺爺說過了,我離開家之後,讓他定期來看你,給你準備一些食物,我很快就會回來,你看,過一個月就是國慶節和中秋節了,我又可以回來了。你一定要乖乖的在家等我,不要再扒個狗洞跑出去,我聽爺爺說,現在外面有好多人藥狗,藥死之後拿到集市上賣,或者送到狗肉店做成滷菜吃。狐狸啊,你一定要在家等我,如果連你都不在了,我以後回家找誰玩呢?“說著沈青哀傷地抱著狐狸的頭。

哎......她怎麼也沒想到,就在她走後不久,心愛的狐狸就被爺爺賣給了狗販子,最終變成了人類的桌上的美餐......

臨走之前,沈青終於鼓起勇氣又看了一遍嶽丘山給她寫的信。

“人,有時候真奇怪。本來兩個最親近的人,反而到最後越走越遠,甚至連一聲道別都不給彼此留下!”

最後,她把嶽丘山寫的那封信裝進了一個玻璃瓶裡,深深的埋在院子東南角的桃樹底下。

“嶽丘山,對不起,不能按照約定和你一起上昌隆一中了。謝謝你......路過我的人生......”她哭了。

那埋下的玻璃瓶,還有那個耀眼的男孩,她再也沒有見過。

你們年少時也會遇到這樣一個人嗎?很喜歡,但是卻不敢靠近,像戀愛著,又像從來就沒有戀愛過。看起來似乎淡淡的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但是總覺得和他已經走過了漫長的一生。就像張愛玲說的,對於中年以後的人,十年八年好像是指顧間的事。可是對於年輕人,三年五載就可以一生一世。

但是,那時候說一生一世真的有點太早。總之,沈青與嶽丘山的故事沒有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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