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一轉身,駛向了大路,與此同時,嶽丘山也鑽進了一輛麵包車裡,消失在沈青的視線之中。

她還是沒有勇氣開啟車窗呼喊著他的名字。

“嶽丘山,過得好嗎?我很不好!所以,下次........下次再看到你,我一定會主動打招呼的........”她在心裡默默地下定決心。

可是,人生哪來的那麼多“下次”?他們的人生已經駛向了不同的方向,漸行漸遠的時間尺度,是再也拉不回的軸。就連他的名字,也是在他多年以後考上了南京大學,她從橫幅上看到的——“熱烈慶祝齊園鎮畢業生嶽丘山同學考上了南京大學。”

那天,她為他喜極而泣,哭得像個傻瓜。而他呢?估計早忘了這個陪伴三年的女孩了吧?

又是一個週末。

“叮鈴鈴…...”一大清早,宿舍的電話就突兀的響了起來,沈青趕忙翻身下床,一把抓了起來。

室友們還在沉睡,她不想她們被這該死的鈴聲吵醒。

“喂?”她壓低聲音問。

“讓沈青接電話!”電話那頭傳來熟悉的低吼聲。

聽聲音,來者不善啊!

“我就是。”沈青心裡打著鼓。

“趕緊給我下來,給你五分鐘的時間,到教學樓後面的石橋那!”電話那頭真是派頭十足,發號完命令之後,便結束通話了電話。

“嗯???”沈青心裡七上八下的,有點心虛地思索著自已是不是在什麼時候,什麼地點,得罪什麼人?

想了半天.......還是沒想出來是誰?

“怎麼辦呢?怎麼辦?”沈青覺得有點害怕了。她看著熟睡的室友,不知所措的咬著手指。

“管他呢?!不去也不行啊!”

她看了看時間,已經八點多了。

“這個時候學校應該到處都有人,他還能在校園裡把我怎麼樣?!”想到這兒,沈青趕忙換衣服換鞋,奔出宿舍,朝著教學樓後面的石橋大步走去。

教學樓後面有一個小池塘,據說建校時需要用土,又把這個池塘挖深了幾米,所以,十分危險,剛開學的時候,校長在大會上就不停的提醒,讓我們不要到那池塘邊嬉戲,注意水深。老師們也經常三令五申,禁止學生們來這邊玩耍。

但,學生們的腳步,又豈是幾句威脅的話就能止住的?

因此,為了安全起見,學校只好把這個地方精心改造了一番。

水塘周圍不但用鋼條拉起了一圈又一圈的刺柵欄,還寫上了警示語。後來,為了美觀,又修了個石拱橋。

校園裡離離落落的三兩個人並排遊蕩著——他們是一群睡不著,但又無事可做的人。

深秋已至,道路兩旁的枯葉隨著晨風,一片片落了下來。

籃球場裡,傳來聲聲喝彩,這些喝彩聲中夾雜著一個女生淒厲的尖叫聲,甚是刺耳。

穿過教學樓,再往前走20米,拐個彎,石橋就映入眼簾。

橋上有個穿著黑色外套,藍色牛仔褲,黑色球鞋的瘦弱少年,他正坐在橋右側的扶手上,做著看起來很危險的動作。

在離他不遠不近的地方,站著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年。那少年穿著黑白相間的運動上衣,純黑色的運動褲,腳上蹬著一雙白色的籃球鞋。

他雙手插兜,矯揉造作的擺出一副深思熟慮的模樣,一動不動的看著橋上同樣矯揉造作,愛表演的人。

“蔣正?.......王文宇?”沈青認出了他們,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你看怎麼辦吧?”蔣正見沈青來,便直奔主題。

“什麼怎麼辦?”沈青一頭霧水。

“你還裝糊塗啊?!”蔣正轉過頭惡狠狠地盯著她。

裝糊塗?.....…這…這從何說起啊?!

“蔣正,你把她叫來幹嘛?!我不是和你說了嗎,我只是心煩,坐在這裡透透氣!”王文宇見沈青來了,衝著蔣正擺出一副苦笑的樣子。

真是虛偽!這樣的表情,為什麼會出現在一個十六七歲的男孩臉上啊!?

“看不出來啊,你這人變化夠快啊!說把人甩了就把人甩了,連個好話都沒有。”蔣正沒回答王文宇的問題,依舊惡狠狠眼地盯著沈青。

“什麼甩了?誰甩了誰?”沈青有點厭煩地看著他們二人。

神經病啊!

“還裝?你說你和王文宇戀愛好好的,幹嘛說分手就分手了?!”蔣正怒氣衝衝地提高了嗓門,“我本來不想管的,但是王文宇是我來這個學校最好的朋友,你敢傷害他,我絕不放過你!你趕緊勸他下來,他要是掉下去,淹死了,看你怎麼辦?!”

沈青憤怒地看看蔣正,看看王文宇。

天吶,這都是什麼事啊?!

王文宇聽蔣正說了那些話,忽然狂笑兩聲,接著又放聲哭了起來!

把矯揉造作展現得淋漓盡致。

“什麼意思?!給我把話說清楚。”沈青被這兩個人的行為激怒了。

“哼!說清楚?好,我給你捋一捋.......”蔣正冷笑了一聲,把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事情還得從昨天晚上說起。

昨天晚上自習期間,蔣正給了沈青一張紙條,紙條是王文宇寫的,想約她在校園的花壇見面,說是有事想和她說。沈青一看就知道這是個不同尋常的邀約,就拒絕了。誰知,晚自習結束後,王文宇居然事先堵在她們的宿舍門口,非要和沈青單獨談,嚇得沈青一個激靈!

沈青沒想到王文宇做事這樣衝動,就只好硬著頭皮和他走到了一個僻靜點的地方,問他有什麼情?王文宇倒不見外,上來就是一通表白,把沈青嚇得臉都白了。

沈青為了急於擺脫他的糾纏,於是就告訴他,她有喜歡的人了,請他以後不要打擾她,說完就一溜煙地跑了。

王文宇呢,回到宿舍後又哭又鬧的——他本來精神上就有點偏執——把他宿舍的人都嚇壞了。不過,他人緣不好,宿舍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安慰他的。蔣正為什麼幫他出頭?那是因為王文宇天天幫他寫作業.......

“他死和我有什麼關係?!”沈青聽完,憤怒地指著王文宇看著蔣正說。

“我和他一點關係都沒有。”沈青一字一頓的說,委屈的眼淚也跟著“嘩啦啦”掉下來。

“還說沒關係,你自已看看,之前明明答應了人家。”蔣正從兜裡掏出一張紙條,塞進了沈青手裡。

沈青開啟紙條一看,原來是老早之前王文宇寫的一首詩。

沈青和王文宇都特別喜歡文學,所以,有段時間,王文宇就把他寫的一些詩詞拿給沈青看,請沈青指點。沈青剛開始覺得都是同學,相互切磋一下,是件好事,於是也認真的給他一些修改意見。

但是,後來他越頻繁的找她——甚至言行上還有點輕浮——她就有點煩躁了,最近乾脆就不理他了。

“夏有喬木鬱且蔥,青青身影倒河中。詩人路過心歡喜,奈何深情無人懂。”沈青輕輕讀著,後面還有她寫的“好詩”兩個字。

“有什麼問題嗎?”沈青反問道。

“什麼問題?人家給你寫的情詩,你同意了。現在又不理人家了,你還問我‘有什麼問題’?”看著蔣正咄咄逼人的眼神,她終於明白什麼是“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道理了。

“你不要跳,我跳!”沈青突然大步走到橋上,一把拽下了王文宇,怒吼道。

兩個男孩被她的舉動嚇懵了,他們根本就沒反應過來,沈青是怎樣上去的。

“等下!慢著!我、我、我們.......”蔣正語無倫次,兩手亂擺。早沒了之前耍酷的形象。“你別激動啊!有什麼事咱們好好說啊!”

被沈青拽下來,跌坐在石橋上的王文宇更是嚇得臉色蒼白。

“有什麼好說的,你們這群滾蛋,你們這樣欺負我,拿死來威脅我,誰不會啊?!我告訴你們,我早就不想活了!”沈青情緒有點失控。憤怒,羞恥,噁心的情緒蜂擁而至,充斥著她的神經。

“別這樣,別這樣,我們錯了,你別激動,我們錯了還不行嗎?!我跟你道歉!”蔣正著急忙慌的說。

“沈青,你……你……”王文宇也沒了矯揉造作的虛偽,僅剩一臉地恐慌。

“滾開!”沈青歇斯底里的對他大叫著。想著他輕浮的詩句,神經病的性格,真是又噁心,又可怕。“你不是想死嗎?來啊!一起啊!”

“我.......”王文宇膽怯地看了看蔣正,又看了看沈青。

這真是“狹路相逢勇者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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