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戀愛教程的最後一課
陸謹笙徹底沉默了。
黎夏所說的這些，是他從來都沒有深思過的問題。
他是一個男人，而且還很幸運地是一個擁有眾多資源的男人，在他所認知的圈子裡，包養情婦、找小情人簡直就是司空見慣，家裡紅旗不倒外面彩旗飄飄平常得是不能再平常的事，甚至可以成為飯桌上炫耀的資本。至於外面那些女人就更不用說了，前仆後繼地等著被他們這群二世祖包養，有誰會覺得自已是在被人踐踏尊嚴？
千百年來，社會叢林法則只告訴他們這群男人，身為男人就要出去不斷拓展自已的事業，不斷贏取新的勝利，只要能夠掠奪到比旁人更多的資源，那能成為一個妥妥的人生贏家，一個成功的上位者。
而女人呢？一個女人不管是她有錢也好，沒錢也罷，她只要能得到這樣的男人的愛，那就算是成功了。
陸謹笙這麼多年來都對這套規則深信不疑，所以從來沒有意識到，這套所謂的規則本質上其實是非常畸形的。
男生需要在外面瘋狂拼搏，而女人只需要找一個有出息又愛她的男人就行了——這個要求看似對每個女性寬鬆又友好，實則卻是在把千千萬萬鮮活的女性推向地獄。
愛有什麼用呢？愛是這世界上最善變的東西了。
……
陸謹笙沉默許久之後，終於試圖給自已找補：“夏夏，我承認我以前的確受到了周圍人的影響，思想上出了很大的問題。但是請你相信我，至少我從很早以前，就再也沒有半點不尊重你的意思了。”
“是嗎？”黎夏有些嘲諷地看了他一眼：“我方才沒有答應你的表白，你就一個勁地追問我你到底哪裡不夠好——陸謹笙，你難道就沒有想過，原因可能是在於我根本就不喜歡你嗎？”
陸謹笙聽她這樣說，面色白了又白。
黎夏悠悠地看著他：“我承認，你長得好看，可以說是我見過外貌最優越的男人，也是我能接觸到的圈層中最有錢的男人，性格上你也沒什麼大瑕疵，無論是跟你做朋友還是做合作伙伴，我都完全不反感——可那又怎麼樣？因為你足夠優秀，我就必須要愛你、必須要接受你對我的情意嗎？”
“你什麼時候才能認識到，我和你，我們兩個人社會地位興許有懸殊，但是我們的人格是完全平等的？”
黎夏把陸謹笙拽到另一邊去，指著遠處那些正在劇組裡彎著腰忙忙碌碌的人對他說：“我們倆只要從這裡走出去，他們看到我們興許都會相當尊敬地叫我們一聲‘陸總’、‘黎總’。可那並不能說明我們就高他們一等。我跟你，我們跟他們，我們所有人的人格都是完全平等的。”
陸謹笙被她揪著衣袖，有些震驚地看著前方那些忙忙碌碌的人。
“這個道理你不明白，你妹妹同樣也不明白，你們都同樣覺得自已高高在上，覺得自已有錢有勢，就能夠隨意去踐踏比你們低賤的人，你們只要對別人釋放善意，別人就有義務要接受。陸菁菁在學校霸凌我，霸凌所有她看不慣的人，她至今依然覺得自已活在滿滿的優越感裡，哪怕是進了組，她的經紀人還在三天兩頭為了她欺負別的女演員而頭痛不已——可她從來不覺得那有什麼，只要你們陸家還能給她撐腰，她就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黎夏又給他上了一課，這一課讓他深受觸動，以至於陸謹笙離開片場的時候，依然一臉挫敗。
……
黎夏想起來英國女作家夏洛蒂·勃朗特創作的著名長篇小說《簡愛》，裡面有一段震撼人心的臺詞：
“你以為，就因為我貧窮，低微，不美，矮小，我就既沒有靈魂，也沒有心嗎？你想錯了！我跟你一樣有靈魂，也完全有一顆心！要是上帝賦予我一點美貌和大量財富的話，我也會讓你難以離開我，就像我現在難以離開你一樣。
我現在不是憑習俗、常規，甚至也不是憑著血肉之軀跟你講話，這是我的心靈在跟你的心靈說話，就彷彿我們都已經離開人世，兩人一同站立在上帝面前，彼此平等——就像我們本來就是的那樣。”
這本書首次出版於1847年，這段臺詞是那個時代一個富有激情、幻想、反抗和堅持不懈精神的女人對一個男人的控訴。
它距今已經有將近兩百年的歷史了。
可這個呼聲如此之孱弱，以至於都2024年了，他們依然沒能聽見她們內心真實的吶喊。
……
之後很長一段時間，黎夏本以為陸謹笙會斷了對她的心思了。
可沒想到他沉寂了兩天以後，開始更加變本加厲地對黎夏好。
他看向她的目光虔誠：“夏夏，我不奢望你能馬上接受我，我只希望總有一天你能看到我的改變。”
湯頌笑他是不是因為被黎夏天天PUA，把腦子都給搞壞了，高高在上的總裁現在居然要一門心思去給人當舔狗。
他說這話的時候正坐在沙發上，一左一右摟著兩個漂亮的嫩模，還衝陸謹笙翻了個白眼：“我看你這個人就是死心眼，女人這種東西，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幹嘛非在一棵樹上吊死？就憑你的條件，找什麼樣的女人找不到？我看她就是在故意吊著你！現在外面誰不知道你陸謹笙在外面給人當舔狗，天天想方設法幫她拉合作、送金送銀送奢侈品也就罷了，你居然還送愛心盒飯！靠，還真是土到家了！說出去連兄弟我都跟著你一起丟人！要不我給你介紹幾個女人吧，絕對比她好一百倍！”
現在只要一提起黎夏，陸謹笙那有幾分凌厲的眼神就變得無比溫和：“是你們不懂，夏夏對我來說真的很重要，我怎麼能再做讓她看不起的事呢……我也不算是舔狗吧，我給她送東西，她也回了我禮物啊，這怎麼不算是一種雙向奔赴呢？……還有，你剛剛的想法完全就是錯誤的，夏夏都已經說了，我們每個人都是……”
“啊——”陸謹笙話還沒說完，湯頌就難以忍受地發出一陣尖銳爆鳴聲：“你給我閉嘴！老子一個字都不想再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