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燕子未歸

“啊啊啊啊——”假修士被黑鬼追得到處逃竄，就連手上的落塵也被折斷，他拿著斷掉的木杆躲在葉雲君身後，“小仙君，救救我。”

此時的假修士臉上全是抓痕，衣服也被撕得破破爛爛，他滿手血抓著葉雲君袖子，哆嗦著臉。

白眼老頭此時雙眼全部呈現黑色，爪子尖銳黑氣蔓延。

“他被黑鬼附身了，給把黑鬼逼出來才行。”柳沉舟先行靠近老頭，葉雲君補上他的位置，保持著陣形。

柳沉舟提劍小心翼翼的靠近，必須給在不傷害到老人的情況下，將黑鬼逼出來。

但像黑鬼這種級別的，還可能附著在人的靈魂之上，強行逼出恐會傷到老人的三魂七魄導致痴傻不已。

柳沉舟小心翼翼試探著黑鬼，無論怎樣他都不願離開老人的身體，他胸口衣襟被劃開，露出木盒的一腳。

感覺到熟悉的氣息，黑鬼停下動作，轉而又猛烈地向柳沉舟攻去，只是這次是衝著木盒。

盒子飛出，黑鬼控制著老頭的軀體去接，見此情景，柳沉舟心中頓時有了計策，他先一步奪過木盒，又行出陣外。

待到老頭跟著出來，行動明顯比在陣裡快上許多。好在柳沉舟早有準備，黑鬼向著他揮爪時，他拿出準備好的符籙定住了老頭肉身，隨後將木盒重新扔回陣中。

黑鬼頓時捨棄了老頭的身體，轉瞬回到陣中，緊張兮兮地抱起盒子，反覆確定著盒子沒事，他不斷髮出嘶啞的聲音，卻遲遲拼湊不出一句話。

柳沉舟在確定老人沒事之後，號令道：“動手——起陣！”

“等等——”南宮景揹著被封了利爪的女鬼，氣喘吁吁地跑了過來。

女鬼不情不願地從南宮景背後下來，對他揮爪，手卻在頃刻燒了起來，“啊——”

“別費勁了，一路上你被燒了幾次？怎麼還冥頑不靈？”南宮景將她放下之後，退了幾步，拉開與她的距離，“你看看他是不是你父親？”

無奈，女鬼收回爪子，憤憤地看了他一眼，待她回頭之時，看見被困在陣中的黑鬼，他的身影逐漸與父親反覆摸著長命鎖的身影重合。

她衝進陣去，想確定著什麼，在碰到黑鬼手的那一刻，記憶清明，記憶中的父親雖說眼尾有皺紋，整個人卻是生機勃勃的。

元宵前夕，父親拿出長命鎖掛在她脖子上，因著剛出生時，家中並無多的銀錢，現在有了便叫人打了把長命鎖補上，還摸著她的頭，很是愧疚地說，沒能在她剛出生時，就將這長命鎖給她。

母親生她時難產，雖保住了性命，卻落下的病根，家中花費重金尋醫救治，可最後還是撒手人寰。

父親將對母親的愧疚全部補償到她身上，所以自她有記憶以來，父親就沒有讓他吃過苦，就算家中最苦的時候，她也從不缺衣少吃。

就是五歲那年元宵一切都變了，燈會突然起火，人群發生暴動，她和父親被人流衝散，再醒來時，她被拐到徐府，對父親最後的印象是他逆著人群不斷向她走來，他絕望無助的眼神被淹沒在人潮中。

在徐府的每一天她都想回家，可她忘了家怎麼走，每次逃出去都會被抓回來打一頓。

她只好捧著這把長命鎖，乞求著上天能夠讓父親快些找到她。

她很快適應了下人的生活，沒有辦法，若是不適應，只有死路一條，要活著才能見到父親。

生活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她還認識了府中的二少爺，與他成為了玩伴，二少爺人很好，但可惜他出生時，在孃胎裡憋了太久，成了個傻子。

他與她的命運好像，但又不像，都是沒了孃親。可她比這個二少爺幸運，她的父親很愛她，二少爺的父親很討厭他，覺得他剋死了二夫人，還身有殘疾，定是個不祥之人，就打發二少爺和他的奶孃去到那破敗的小院中，不讓他隨便出去。

二少爺看著傻卻是個機靈的，會自己怕狗洞出來玩，她和他就是這麼認識的，許是因為都是被命運捉弄的可憐人，所以他們很是玩得來。

她家境不富裕卻被父親愛著，她本應美滿一生，卻突遭變故；他家境富裕卻被父親厭惡，生活得不如下人。

他們像是兩個在黑暗中相互慰藉的靈魂，本以為生活在慢慢地變好。

可不知是誰翻到了她的長命鎖，說她偷東西，無論她怎麼辯解都無濟於事，她被主人家處以杖刑，也不知二少爺什麼時候跑出來的，還跑到了主院，看到她被打，毫不猶豫地就趴在她身上。

最後她只是受了輕微的傷，可二少爺直接昏死了過去。

他父親本就討厭他，所以打的時候根本沒有讓人停手，恨不得直接將人打死才好，最後是府中大少爺看不下去說了情。

二少爺連著燒了三天，醒來之後人更傻了，只會對著一棵樹傻笑。

她常常去與他走動說話，聰明瞭一點，他與她坐在枯樹下，他問：“你怎麼看著不開心？”

“我想家了。”她坐在樹下黯然地抹著眼淚。

許是為了逗她開心，他指著枯樹上停枝的燕子，“燕子總會歸來，燕兒也一定會回家的。”

說完就嘿嘿的傻笑，不斷說著‘燕兒會回家’的話安慰她。

但燕子沒有歸來，她也沒能回家。

二少爺被淹死在荷花池中，大少爺威逼利誘，嫁給他做妾或者嫁給二少爺。

嫁給大少爺一輩子困在四方宅院回不了家，燕子斷了翅膀，沒了信念，鬱鬱而終；嫁給二少爺也是死路一條。

橫豎都是死，在成親當天，趁著大少爺醉酒，她問：“二少爺是被你害死的嗎？”

大少爺聞言一愣，毫不在意地認了下來，他覺得她已經嫁給她，自然翻不起浪花。

她就知道，二少爺只是看著笨而已，其實他聰明得很，知道哪些地方危險不能去，總是在她接近水邊時，將她拉回來，傻里傻氣地擺著手說道：“不要靠近這裡，會死掉的。”

二少爺知道這裡危險怎麼可能會靠近水邊呢！除非是他信任的人要害他。

自從大少爺幫他們說過話，二少爺就將他當做朋友，她也很感謝大少爺總在自己被欺負時出手相助。

她忽地就笑了，她笑自己天真，天下那樣那麼湊巧的事情，她就一個下人，何止於所有人都欺負她，不過是背後有人指示。

大少爺眼睛瞪大，嘴裡噴出一口血，整個身軀轟然倒地，抽搐不已，嘴中發出咕嚕嚕的水聲，連求救都來不及，大少爺驚恐的眼中倒映著她越來越大的笑容，悽慘又快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