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鵑輕笑,端過茶來放在黛玉跟前,又低聲問道:“姑娘,閒雜人都打發出去了,姑娘有什麼話儘管吩咐奴婢吧。”

“嗯,你們把太后賞賜的東西拿到偏屋去,這樣……”黛玉伏在紫鵑的耳邊,小聲囑咐著,紫鵑一邊聽一邊點頭,聽到最後,便使勁點頭,對黛玉說道:“姑娘放心,奴婢知道怎麼做了。”

“你去吧,一定要找兩個可靠地人做,寧可慢些,也莫要走漏了風聲。”黛玉吩咐完,心中感到一陣陣悲哀。

曾幾何時,自已也開始動起這些心機來?這種謀算曾是自已最不屑做的事情。可是迫於形勢,為了保住父親留給自已的這些東西,她也要學著一步步算計了。

想到“算計”二字,黛玉便又忍不住落下淚來,原來那個孤傲清高的自已哪裡去了?難道自已真的也要跟她們一樣,在這種爾虞我詐的方式中生存下去嗎?

黛玉一邊落淚,一邊看著手中的翡翠蝸牛,此時此刻她多麼想自已就是那個蝸牛,天大地大,無論走到哪裡都帶著自已的房子,帶著自已的家。隨時隨處都可安營紮寨,隨時隨處,隨遇而安。

對了!黛玉酸楚的心猛然一驚,這是太后給自已的提示啊!翡翠蝸牛——步步為營!

太后這是在提點自已,將來的日子,要步步為營了。

榮國府不是一潭清水,而北靜王府自然也不是!黛玉已經聽說,水溶雖然沒有正妃,也沒有側妃,但他早有幾房妾室;還有通房丫頭無數個;膝下還有兩個女兒;手下數百名家丁,和千名王府護衛。

而最重要的,還有老太妃坐鎮府中。

黛玉的臉上帶著一個苦澀的笑容,這就是自已將要面對的人們,這就是將來自已的家。自已以後的路如何走,且要看如何在那個北靜王府中步步為營了!

·

卻說水溶和王沐暉從醉仙樓裡出來的時候,已經是黃昏時分。二人在路口道別,各自回府,水溶認鐙上馬,匆匆回府。

北靜王太妃早就接到了太后賜婚的懿旨,不過她沒有水溶想象中的那麼高興。聽聞水溶回府,只淡淡的說了一句:“他還知道回來?”

“太妃,太后給王爺賜婚是大喜的事兒,您可別不高興啊。”一個穿水紅襖的體面丫頭半跪在榻上,一邊給太后捏著肩膀,一邊嬌笑著勸道。

“太后賜婚自然是喜事,可太后為什麼會把一個病秧子指給了我兒?她無父無母無權無勢無嫁妝也就罷了,我們家如今也不缺這個,可她總要有一副好身板兒吧?你說就她那個樣子,去年榮國府的老太太做壽,你也跟我去過那府上,見過這位林小姐,你說她那一副風兒一吹就倒的身子,如何給我們家開枝散葉嘛!”老太妃越說越生氣。

“母妃又在這兒‘開枝散葉’呢?整天就是這個話,您老還有沒有點新鮮的?”水溶朗聲笑著進門。

“王爺安。”屋子裡十幾個穿紅穿綠的丫頭們齊刷刷對著水溶一福,嬌軟的聲音叫的人心頭直髮癢,而水溶偏偏像沒聽見一樣,一擺手讓眾人退下,自已兩步走到太妃跟前,躬身請安:“母妃安。”

“起來吧,一大早就不見你的人影兒,又到哪裡去作耍去了?太后賜婚的懿旨都下來了,也尋不到你。”雖然是老太妃盼望已久的賜婚,但這賜婚的懿旨卻沒能給她臉上添幾分笑容。

說到底北靜太妃她的心裡還真是有些怪罪太后,自已明明說瞧上了南安郡王的妹子,那丫頭整天跑跑跳跳的,身子很好,從小兒都沒吃過一次湯藥。再說了,那丫頭如今不單出落得花朵兒一般,且豐滿的緊,單看她裙子裡豐滿的臀,就知道一定能生出兒子來!這事兒北靜王太妃也跟太后提起過,想必太后如今真是老了,竟然把這事給忘了。哎!竟然弄個藥罐子到家裡來,還是正妃。

“太后賜婚的事兒子知道了,兒子正是在宮裡出來,遇見了一個進京述職的同僚,因曾是老朋友了,所以出去一起吃了幾杯酒,回來晚了,兒子下次不敢了。母妃莫要氣壞了身子。”水溶上前,原來那個穿水紅襖的丫頭忙轉身下炕,把位置讓給水溶坐下。

“梅香,還不給你王爺端醒酒湯來?”老太妃瞪了穿水紅襖的丫頭梅香一眼,梅香忙答應一聲,轉身下去。只是她在轉身的一瞬間,偷偷的瞧了水溶一眼,又輕輕一笑,兩團紅暈便浮上了雙頰。

水溶原坐在榻上背對著她,梅香的舉動一點也未曾瞧見,老太妃卻全然看在眼裡,原本冷冰冰的臉又突然高興起來。於是乾脆坐直了身子,拉著水溶的手嘆道:“兒啊,母妃的一番苦心你何時才能知道啊。”

“母妃有話儘管說就是了。咱們母子又何必猜啞謎呢?”水溶微笑,抬手替太妃捏著肩膀。

“你說那南安郡王的妹子嘉柔哪裡不好?為什麼你就是看不上人家,我三番幾次在太后面前提及,你總是唱反調。你說你一定要一個與眾不同的王妃,我問你,什麼叫與眾不同?這林姑娘就與眾不同嗎?”

太妃語重心長,話語中雖然有責備之意,但責備並不是全部,只是鋪墊而已。太后賜婚已成事實,她就是再不願意,也只有在自已家裡跟兒子說說而已。卻不能不從,不能不娶黛玉進門。但若要說生孫子替水家開枝散葉,那可考不上這位正妃了。

“母妃,這可是太后賜婚,您可不許再犯原來那脾氣啊!先皇是您的哥哥,一直讓著您,今非昔比,您那脾氣在家裡撒撒也就罷了,萬一這話傳到太后耳朵裡,後果不堪設想。”水溶無奈,只好以大義來勸母親。他實在不願聽人家說黛玉是藥罐子這句話,今兒也就是他的母妃,身為人子不能言父母的不是,若是換做別人,他一定不會忍這口氣。

“哎!我知道,如今木已成舟,我就是不同意也沒辦法了。可你若是體諒母妃的苦心,今晚就讓梅香去伺候你。明兒擺幾桌子酒席,過了明路,如果將來她能給你生個兒子,你再納她為側妃,如何?”

水溶原本給太妃捏肩膀的手一下子停下來,他吃驚的轉過身子,看著太妃的臉色。太妃一本正經,絲毫不是開玩笑的樣子。水溶便急了:“母妃,今天太后剛賜婚,你當晚便讓兒子納妾,這……太后……”

“太后哪有那麼多時間,管了你的正妃還管你的妾室?你少拿太后來搪塞我,太后若是怪罪,有我呢!你看看這京城裡面,有哪一家王公貴族的兒孫們到了你這個年紀還沒有兒子?!”

“母妃,沒有兒子不還有兩個女兒嗎?那琳兒和璇兒還不是一樣很可愛?”水溶皺起眉頭,兒子兒子,這兒子是想要就有的嗎?

“混賬!你給我跪下!”太妃也火冒三丈,這兒子還是自已養的嗎?怎麼自已費盡了心思,他就是不上道呢?女兒?女兒怎麼能跟兒子相比呢?這香火大事如何能馬虎?

水溶一愣,抬頭見母親已經憤怒至極,還流下了眼淚,於是忙跪在地上,不言不語。

梅香端著醒酒湯進屋,恰好看見水溶跪在地上,太妃坐在榻上抹眼淚,精靈乖巧的她忙說了一句“哎呀。奴婢該死。”便端著醒酒湯跪在水溶身邊。

“你又怎麼了?”太妃看見梅香進門便跪在地上,不由得嘆了口氣,這個丫頭素來很得自已的歡心,也就是自已的兒子,不然她哪裡捨得讓她從這屋裡出去呢。

“奴婢是太妃的丫頭,太妃不開心自然該拿奴婢出氣,如今卻累極王爺跪在這裡,奴婢豈不該死?”梅香雙手捧著黑色雕漆海棠式托盤跪在地上,嬌語軟言,楚楚動人。

“哎!這跟你又有什麼關係?!還不快起來?”太妃肚子裡的氣被梅香一句話說散了七分,看看跪在地上一言不發的水溶,她長嘆一聲,一擺手,邊上的小丫頭忙上前來攙扶水溶起身。梅香才跟著起來,把醒酒湯放在水溶身邊的炕几上。

“王爺,奴婢剛煮的醒酒湯,王爺吃了酒一定要吃一碗湯才好。”梅香此時也不跟太妃多話,只拿了湯匙和湯碗來給水溶盛湯。

太妃則一邊含笑看著,一邊又拿帕子拭淚。

水溶無奈,聖人說:百善孝為先。自已的母親非要如此,水溶也深感無奈。只是他心底深處對黛玉的歉意更深了一層,原來沒有賜婚,他納多少妾也沒什麼,只是賜婚聖旨剛下,太妃又給他納妾,實在是說不過去。

水溶吃著醒酒湯想了又想,最終還是回道:“母妃,非要把梅香給兒子,兒子自然不能不識好歹。只是這擺酒席之事還要往後放,母妃想想,太后前腳賜婚,您後腳讓兒子納妾,這不是明擺著跟太后過不去嗎?兒子父親去世這幾年,兒子一直閒散在家,我食朝廷俸祿卻不為朝廷出力,皇上心中已經不滿了,若不是看在先皇的面子上,恐怕早就硬派兒子差事了。果然那樣,兒子領了差事整日東奔西走,恐怕母妃相見兒子都難。兒子還如何在母妃面前盡孝呢?你說是不是,母妃?”

太妃聽了水溶一番話,忍不住慢慢點頭,又嘆了口氣:“也罷,梅香再從我的屋子裡留些日子,待明年春天那林姑娘嫁入我家後,再給你為妾。”

梅香早就羞紅了臉,悄悄地退到一邊兒去。水溶便又陪著太妃說了幾句閒話,便說酒喝得多了,晚上不吃飯,要先回房去睡一會兒。

太妃心疼兒子心疼的要命,便一疊聲的罵丫頭們:“沒眼色的小蹄子們,還不扶著你們王爺回房去歇息!”

水溶哪裡還等丫頭們扶著?早就起身給太妃道別,急匆匆出門去了。

太妃的屋子裡燒著地龍,暖的很,水溶一出門被外邊的冷風一吹,便打了個激靈,忙問:“我的斗篷呢?”

“王爺,斗篷來了!”身後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抱著斗篷急匆匆跑來,喘著氣說:“王爺好快的腳步,奴婢拿了斗篷一路追出來,到底沒趕上王爺,王爺受冷,奴婢該死。”

“罷了,原是我走的急了些,不怪你,回去吧。”水溶披上斗篷,看了一眼那小丫頭,不記得她叫什麼名字。太妃屋裡的丫頭太多了,他縱然每天都來請安,依然記不住她們哪個是哪個。

小丫頭忙福了福身子,看著水溶的背影消失在抄手遊廊的拐角處,方撅著小嘴兒笑了笑,轉身回房。卻冷不防差點撞上一個人。

“哎喲!”梅香原是跟著小丫頭一路走來,想多看水溶一眼,想不到小丫頭猛然回頭,踩到了她的腳,於是尖叫一聲,怒罵道:“不長眼的小蹄子,慌慌張張的做什麼?”

“喲!梅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您腳步也太輕了……”明明是梅香不聲不響的跟在小丫頭身後只顧看水溶,此時天晚,夜色中瞧不見她也是常理。小丫頭委屈的賠禮道歉,聲音越來越小。

“死蹄子,還跟我狡辯,瞧我不回了太妃,打發你出去粗使!”梅香抬手在小丫頭的眉心上點了一下,小丫頭被她指的打了個趔趄,卻不敢多嘴,只規規矩矩的站在那裡,等梅香走遠了,方抹著眼淚回房。

黛玉用罷晚飯,便回榻上歪著,白日裡看的書又重新拿到手中,只是心緒不寧,再也看不進去。

“姑娘,一會兒用了飯,奴婢便去整理東西。”紫鵑坐在黛玉原來用飯的小炕桌前,把黛玉的飯菜撿了兩樣來和雪雁一起用,剩下的叫小丫頭拿出去給她們分了。

“今兒勞乏了一日,你也該歇歇再去整理。”黛玉看著燭臺上閃爍的燭花,心不在焉的說道。

“今兒已經臘月初六了,姑娘的婚期是明年花朝節,也正是姑娘的生日二月十二,這滿打滿算,還沒有兩個月的時間,中間還有一個年,一個上元節。如今不緊著收拾,只怕就來不及了呢。正好她們都忙過年的東西,也顧不上咱們這邊的事情。”紫鵑一邊吃一邊說,十分的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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