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雲壓住天空，遮蔽了太陽的光華。黑磚上落下點點雨滴，很快就形成了小股細流。
李什聽迷茫地站在小巷中，手足無措。
“這哪兒啊，看著不像國內啊？”
古樸的歐洲風格建築和腳下凹凸不平的地面，時刻提醒著他這裡不是自家小區。更重要的是，天上還掛著兩個明晃晃的月亮，近得足以用肉眼看清隕石坑，彷彿下一秒就要墜落地面。
李什聽壓住抽搐的嘴角，內心恐慌卻不忘吐槽：“沒聽說去驛站取個快遞還能看到月亮撞地球的，建議古代文人墨客速來寫詩賦詞。”
天曉得他旅遊回來剛下飛機沒多久，回小區的路上順便給老姐拿了兩個快遞，轉眼間就換了個地方。現在他身上揹著兩大包外地特產，一手拉行李箱一手拿快遞，接受冷冷的冰雨在臉上胡亂地拍。
真的，他只是想在考研二戰前再出去玩幾天，至於就這麼把他丟在這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嗎？
想摸魚的懲罰竟如此嚴重，這是考研之神的憤怒嗎？
李什聽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頭腦一片空白，當雨越下越大，水珠重重砸在衝鋒衣上時才回過神來。
緊接著他就大吃一驚尖叫出聲：“我去，這雨怎麼是黑色的啊！”
朦朧雨幕中，天地間彷彿被蓋上一層黑紗，讓人看不清，觸不到。李什聽是個純文科生，高中時物理化學從沒及過格的那種。可即使是他這種早就把理科知識還給老師好幾年的人也知道，黑雨不對勁，很大機率含有有害物質！
急匆匆將衣服上的帽子扣在腦袋上，李什聽拉著行李箱快步向前跑，希望跑出小巷找到大路或者避雨處。
行李箱下的小輪子和地面摩擦，發出隆隆的響聲，卻都被雨聲掩蓋住。寂靜、昏暗，彷彿有一隻兇獸潛藏在雨幕中，祂吃掉了除雨之外的一切聲音，也帶走了雨覆蓋之處的一切生命。
那兇獸眯著雙眼，腳步不緊不慢，似是玩耍，似是嘲弄，追趕著一無所知的人類。
李什聽無法控制心中不斷湧出的恐慌，只敢越跑越快、越跑越快！他聽不到雨聲，聽不到輪子隆隆作響，只有心跳，快要突破極限的心跳讓他還不至於徹底摒棄聽覺。
終於，黑紗之中出現一道模糊的影子。
一個破敗、扭曲、給人以強烈違和感的教堂出現在眼前。李什聽顧不了那麼多，三步並作兩步跑到教堂前，見沒有上鎖才鬆了口氣，緩緩推開大門。
那門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竟有一種黏膩感。李什聽只當是黑雨和門上的灰塵接觸才導致這種感覺，沒放在心上。
他小心翼翼走進去，竟發現教堂裡還有燭火燃燒，不，嚴格來說是掛在牆壁上的煤油燈。燈光昏黃，只能照亮一小片區域，所幸每隔一小段距離便有一盞。
煤油燈還在燃燒證明這裡不久前還有人來過，但整座教堂裡瀰漫的灰塵又實在讓人難以想象這兒有活人。
李什聽謹慎地穿過排排座椅，最終停在了第三排。他將行李放好，四處張望，想要找找看還有沒有人在。
“有人嗎？”
“Hello？”
“Entschuldigung？”
“Здравствыйте？”
“Bonjour？”
……
試了許多語言的問好，也沒聽見有人回答。就算聽不懂，知道教堂裡來人了，這裡的神父或者修女也應該出來看看吧？
難道之前來這兒點燃煤油燈的人現在走了？
李什聽摸不著頭腦，不過總算有個避雨的地方，如果真有人來，大不了打個招呼和人說一聲就是了。
就這樣寬慰好自已之後，他掏出兜裡還沒被打溼的衛生紙把座椅擦乾淨，才一屁股坐下。
“唉，多災多難的一天啊。”
此時他身上還有黑雨，就肉眼觀察和面板感覺來看，除了顏色之外和普通的雨水並沒有區別，沒有裹挾粉塵顆粒或其他物質。這不足以讓人放心，試問哪個被奇怪的黑雨淋過的人不覺得心慌，恨不得立刻衝個半小時的熱水澡，再去北方體驗一把從頭到腳的搓澡，把黑雨完完本本地給一波帶走。
李什聽也不能免俗，然而他條件有限，別說淋浴間了，連水都沒有。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他的包裡還有幾瓶礦泉水。
○寶、○師傅，沒想到有天洗澡竟然要靠你們！
李什聽欲語淚先流，含淚開啟一瓶礦泉水往自已的寸頭上澆。用了大概兩瓶水才勉強把面板上的黑雨沖洗掉，至於衣服上，衝鋒衣防水效能還不錯，沒多少黑雨滲進去，等雨停了再去找水洗洗。
今天就先這樣將就一晚上吧。
教堂外的黑雨還在下，從朦朧細雨逐漸變成傾盆大雨。這是一塊兒荒蕪的地方，沒有人煙，沒有蹤跡。
向西十五公里，能看到一座初步工業化的城市。巨大的工業煙囪矗立天邊，港口商船靜靜停泊，然而這裡也一樣，看不到一個人。平民區門戶緊閉，貧民窟也不見人影，而富人區和貴族居所，他們的房屋、別墅、城堡，都被厚厚的遮光簾掩蓋住門窗。
從天而降的黑雨在地上奔流，它們彷彿有生命一般，不按照地勢、不遵從重力從高往低流。它們流向四面八方，從縫隙中鑽出匯往大流，亦或是從大流中分出小股鑽入縫隙，從縫隙中進入房屋。
它們像蛇一樣，用流動蜿蜒的身軀狂暴突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擊獵物。
要堵住一切縫隙，堵住一切漏洞，用泥土，用木板，用沙土，用一切可用之物堵住堵住堵住堵住堵住堵住堵住——用泥土、用沙土、用、用、用用用土、用沙！不用沙！不用土！用用用用用、用水！用水！用水堵住水！用水堵住雨，堵住黑雨！
開啟家中的地漏，開啟家中的水井，用水、用水井，把水交給黑雨！把水交給祂！把水交給祂們！把血交給祂們！把人交給祂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