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殲敵方案定下後,昭暉城就全城動員起來,官府開始疏散百姓,收集全城柴禾、火油,又秘密的從駐軍中抽調一千敢死之士。

百姓、士卒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們只是奇怪:明明已方已經打了勝仗,斬殺了那麼多流寇,官府為什麼還要有這麼大的動作?

諸葛青給出的解釋是:昭暉城被圍困了三個月,城中餘糧不多,必須要疏散三分之二的百姓,五分之四的兵卒去其他城鎮就食。

被疏散的百姓、士卒感覺吃了虧,很是不滿,但也無可奈何,戰爭期間軍法無情,不服從命令就會被砍頭。

留下的百姓、士卒很高興,幹活也更加賣力,只是他們也提出了疑問:為什麼要全城堆放柴禾,澆淋火油?

諸葛青給出的解釋是:流寇圍困昭暉城期間,戰死了很多百姓、士卒,大量屍體極有可能滋生瘟疫,必須要在全城各處燃火驅除瘟疫。

眾人聽他這麼一解釋,幹活更勤快了,畢竟事關自家性命,在大家同心協力之下,堆放柴禾、澆淋火油的工作很快就完成了。

被疏散的百姓、士卒則是滿腔憤懣,他們一路上都在宣洩對官府的不滿,抱怨官府處事不公,留下的百姓、士卒肯定都是關係戶,流言如風傳散,要不了幾日整個釧於行省都有可能知道。

昭暉城內一切佈置妥當,百姓、士卒也鬆懈了下來,諸葛青每天都讓百姓、士卒們吃好、吃飽,還組織大家載歌載舞、喝酒賭博,整個昭暉城沉浸於熱鬧、祥和的氛圍之中,如同過節一般。

李瑛看著這一切,心中五味雜陳,特別是看著諸葛青如同老父親一般寵溺著自已的子民,陪著他們喝酒、跳舞、胡吹亂侃,他就有一種強烈的負罪感,如果自已以後有了孩子,自已能夠做到如此坦然的帶著他們去赴死嗎?估計是做不到的吧。他本來還打算保住諸葛青的性命,以他的本領,從千軍萬馬中撈個人還是有把握的,但自從見過這個場景後,他就決定放棄,沒有哪個父親領著自已的子女去赴死,自已還願意苟活下來的,還不如成全了他!

又過了一日後,李瑛命令何奎、蔣涵、廖玉傑三人即刻帶著一千五百人的騎兵隊伍埋伏在城外,他估摸著流寇兩天內就會返回來攻城。

李瑛對著三人說道:“你們埋伏在城外,等到城內火起,你們就出來守住城門,勿使一個賊寇逃掉。”

三人領命離去。

李瑛又召來諸葛青,諸葛青欲要對他跪下行禮,李瑛趕緊伸手托住他,並把他攙扶到椅子上,然後對他說道:“諸葛公大義,請受小王一拜。”說完就對著諸葛青躬身一禮,諸葛青慌忙想要阻止,但已然來不及。

諸葛青道:“親王,您這是幹什麼?”

李瑛誠懇道:“您為國為民捨身取義,瑛即便不堪,也最是敬重這等大義之人。您放心,此役之後,我回到帝都後即刻奏請聖上,追封你為虔寧侯,你所率從屬、百姓、士卒建祠供奉,必使你們留芳千古、功跡永存。”

諸葛青聽完後,噗通一聲跪地、大哭不止:“親王啊!”

李瑛又把他扶起來,好言安慰一陣後才把他激動的情緒撫平下來。

諸葛青尤自斷斷續續的抽泣,道:“一將無能、累死三軍,我本就死的其所,誰能想到,死後還能獲得這天大的恩賜,已經不知道如何感謝王爺了。”

李瑛道:“我本來打算保你性命的......”

諸葛青連忙擺手道:“不可不可,親王您是明白我心意的。”

李瑛嘆了一口氣,接著道:“城內疏散出去的人群一路散播,流寇肯定是知道了,他們也不傻,守城兵力銳減,這個機會他們是不會放過的,我估摸著就這兩天流寇肯定攻城,可能會夜襲,這些都無所謂,關鍵是那批敢死之士要隱匿好,群寇進城後必定爭相燒殺搶掠,趁他們不注意要立刻關閉城門,點燃柴禾,我會令人封鎖城門口。”

諸葛青道:“屬下明白,親王放心吧,我親自指揮,一定把計劃落實到位。”

李瑛點點頭,嘆息道:“流寇如果來攻城,必定是帶著報復心態,他們想洗刷上次的恥辱,我故意讓你派人去散佈朝廷只派了二千人馬過來援助的訊息,就是為了激怒他們,否則經過上次那場慘敗、流寇心膽皆碎,短時間內不可能再來攻城,這件事,我是有罪過的。”

諸葛青道:“親王,早來晚來都要來,我明白親王的想法,機不可失失不再來,不能給流寇喘息、休整的時間,否則等他們重新恢復元氣,後果不堪設想,所以親王您不要有愧疚感。”

李瑛點了點頭,兩人又敘談了一陣後,諸葛青藉故告退。

李瑛在會議廳待了一陣後,覺得無聊,便來到洛影菲的房間。

房間內洛影菲正躺在椅子上捧著一本書在翻閱,李瑛好奇道:“師父在看什麼書?”

洛影菲眼皮都沒抬,慵懶的道:“一個成功的女人是怎樣煉成的。”

李瑛呆滯了一下,道:“師父為什麼要看這種書?”

洛影菲道:“那能怎麼辦呢,你動不動就搞個女人回來,以後府中還不知道有多少婆姨爭寵,我得想辦法保住自已的地位啊。”

李瑛尷尬道:“我什麼時候動不動就搞女人了,師父你莫要誣賴人好嘛。”

洛瑛菲瞥了他一眼,譏諷道:“去了一趟朔方城就和呼延蘭好上了,回來後,又和顧雪炎勾搭到了一起,這次要不是我跟著,不知道又要跟誰搞到一起去了。”

李瑛有些心虛,走到洛影菲身後,俯身把腦袋貼在她的臉頰上摩挲了幾下,道:“我就是師父的、師父也是我的,其他都是外人。”

洛影菲才不信他鬼話,冷笑道:“那醉酒唸叨著,郡主我會對你負責的、我想捏你的腳,這也是假的咯?你都要對人家負責了,還捏了人家的腳,還要把人家當外人嗎?”

李瑛惱羞成怒、起身氣道:“胡說,你有什麼憑證說是我說的,我反正不知道、不承認。”

洛影菲打量了李瑛一眼,淡淡道:“我平時怎麼就沒發現你臉皮這麼厚。”

李瑛趕緊岔開話題道:“不說了不說了,師父我還有要事要處理,先告退了。”說完忙不迭的逃出了洛瑛菲的房間。

當天夜裡十一時左右,李瑛從睡夢中驚醒,屋外傳來尖銳的角號聲,同時伴隨著城中百姓、士卒驚恐的喧囂聲:“有敵襲”、“流寇來了”、“快逃啊”,等等不一。

李瑛立刻起身,離開自已的房間,來到洛影菲的房間,洛影菲也已起身,但她神情淡然,此刻正不忙不忙的收攏著自已的髮髻。

見李瑛到來,她瞥了一眼後沒有說什麼,好像早就預料到他會過來。

李瑛道:“師父,等會流寇進城後,你幫我抓一個舌頭,必須要是領頭的。”

洛影菲邊整理髮髻邊“嗯”了一聲,李瑛也不著急,尋個椅子就坐了下去,時間還有得是,假戲也要唱一陣子呢。

此時,城門上早已激戰成一團,由於之前的縱情享樂,哨兵們早已懈怠了下來,沒有及時發現流寇的到來,等到流寇在夜色的掩護下,乘著雲梯爬上城牆後,已經情勢危急了。

幾百號的流寇爬上城牆後,對著守城士卒便是一通砍殺,兇悍至極。

反觀守軍這方,由於沒有心理準備、又是夜襲,將士們心中恐慌驚懼,一時亂成一團、喪失了戰鬥意志,只顧忙著逃竄,城牆上的戰鬥頓時成了單方面的屠殺。

由於城牆上兵力潰散,對城下流寇失去了威懾力,流寇們更加不遺餘力的轟擊城門,雖然城內計程車卒不斷加固城門,但城門已然搖搖欲墜、城破只是時間的問題了。

流寇頭目趁著城牆上防守力量空虛,指揮大量的流寇登城,負責防守城門計程車卒不得不放棄自已的任務,轉而去抵抗衝向城門的流寇,城門下一時屍山血海。

凌晨二時,城門在猛烈撞擊下,轟然倒塌,倒塌的一瞬間,敵我雙方都陷入了短暫的寂靜,隨即流寇便是狂喜大笑,守軍一方則是心如死灰。

很快,守城的兵卒便被如潮水般洶湧而來的流寇淹沒,至此,昭暉城再無抵抗之力,只剩下任人宰割的平民百姓。

入城的流寇如豺狼一般嗜血殘暴、見人就砍見物就搶,把人類的貪婪殘忍本性演繹的淋漓盡致,一時男人的慘叫聲、女人的哭求聲、孩子無助的哭泣聲連綿不絕,這些聲音又刺激到了城外的流寇,他們更加迫不及待的湧向城內。

一個時辰後,所有流寇都進入城內。

正當流寇們沉浸在殺戮、姦淫、搶掠的歡樂氛圍中時,一聲尖銳的箭鳴聲沖天響起,流寇們愣了一下,抬眼望向天空,天空還是一片漆黑,但他們的周圍卻泛起了光明,熾熱的光明、燃燒一切的光明。

整個昭暉如同煙花一般,砰的一聲爆燃開來,霎時間成了一片火海,什麼財物、什麼女人、什麼殺戮,什麼都不重要了,逃命最重要,但是往哪裡逃呢,誰又會讓你逃!

炙熱的火焰灼燒著空氣、城內濃煙滾滾,人們無處逃散,前路被濃煙遮擋、身周全是烈焰,有些人被烈焰吞噬化成了灰燼、有些人被吸入的空氣灼穿了臟腑、有些人被踩踏致死、有些人被濃煙窒息而亡,所有的不幸苦難都即將結束、所有的罪惡都將被光明驅除。

諸葛青站在城內的一個角落處,望著眼前的人間煉獄,心中有不捨、有悲憫、有愧疚,但最終都化為了釋然,是的,都要死了,還想那麼多幹嘛,他的嘴角揚起了一絲微笑,然後從懷中掏出一把匕首,割斷了自已的喉嚨。

何奎等一眾人一直守在城門外,只有幾十個流寇從火海中逃了出來,皆被他們斬殺,他們這些人見慣了殺戮,但這種場景還是讓他們心有餘悸,十幾萬人頃刻間灰飛煙滅,真的是灰飛煙滅!

大火整整燃燒了三天,等到火熄煙滅後,昭暉城就只剩下了殘垣斷壁。

李瑛的騎兵隊伍駐紮在城外的空地上,此時他正和洛影菲商議著事情。

李瑛道:“師父,你說他們兩個是好漢嗎?”

洛影菲輕蔑的說道:“有道義、有勇氣的才是好漢,他們只是悍匪、人渣而已。”

李瑛奇怪道:“那他們做出這副誓死不從的樣子給誰看呢?”

洛影菲道:“反正是個死,裝樣子,求個活路。”

李瑛道:“那師父有辦法讓他們開口交代嗎?”

洛影菲道:“斷手、斷腳、挖眼睛、割鼻子、烙鐵、插手指籤,我樣樣精通,要不都給他們來一遍?”

李瑛搖頭道:“太殘暴了,要不師父你試一下吧,我見不得這般慘象,我先出去避一避。”

說罷他轉身欲要離開。

營帳內跪著的兩個流寇頭目,頓時嚇尿了,哭喊道:“大人,饒我們一命吧,我們全交代,一絲一毫都不敢欺瞞您。”

李瑛道:“你們不早說,放心,只要你們老實交代、積極配合官兵,我以我的人格擔保,留你們一條性命。”

兩人立刻叩頭如搗蒜,道:“我們一定老實交代、積極配合。”

李瑛道:“好,天地明王在哪裡?”

兩人猶豫了一下,望了一眼洛影菲,洛影菲拔刀出鞘,其中一人見狀,連忙開口道:“天地明王在十萬大山中的九魁山上。”

李瑛道:“有多少人?”

流寇頭目道:“幾百號人吧。”

李瑛疑惑道:“幾百號人,那你們怎麼會聽命於他?你在說謊。”

那人急忙解釋道:“大人冤枉啊,天地明王只是我們名義上的共主,南疆這邊的百姓信奉天地教,天地明王只是教義上的領袖,沒有多少人馬。”

李瑛哦了一聲,道:“你立刻帶我去九魁山找天地明王。”

那人疑惑道:“就我們兩人?”

李瑛淡淡道:“就我們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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