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巴越澤抽走自家的人馬後,戰場的均衡迅速被打破。

古敢迅速分出一部分人馬與吳亙對峙,繼續試圖在沼澤中開闢出一條通道,另外一部分人則是從沼澤的南邊繞向這個瓶形陷阱的出口,試圖與丘林家的人合擊,一舉擊潰水從月的人馬。

等二者合流,佔了馬快、箭遠、人眾的優勢,在這片並無遮擋的草原上,聯軍就可以隨意擊殺任何一隻北軍人馬。畢竟為了此次圍堵,北軍的人馬分散佈置於南北兩側沼澤邊緣,如同一根拉長的繩子,很容易被人斬斷。

即使在水從月那裡,交戰的區域雖然小了些,但若是對方兩面優勢兵力夾擊,水從月再厲害恐怕也迴天乏力。

吳亙看著漸漸遠去、繞過聯軍大營的巴家人馬背影,看著北邊的薛信正奮力向西、試圖阻擋掃蕩沼澤的聯軍人馬,看著南邊的圖丹不顧自身安危、帶著不多的手下反衝疾馳向東的聯軍。

各處都是岌岌可危,再召寶象棄寨過來支援已經來不及,吳亙一時間生了收兵撤退的想法。可北軍兵力分散在各個方向,又如何能夠快速撤離。此時後退,只能讓對方攆著後背追擊。特別是丘林家的人馬,他們會讓北軍逃脫嗎。

看了看紛亂的戰場,吳亙跳上一匹丘林家遺留的戰馬,順著中間的通道,掉頭向東而去。那裡是戰事最激烈的地方,丘林家見到援兵到來,也是軍心大振,奮力殺向對面的北軍,試圖奪得一條逃生的通道。

吳亙奔行於沼澤中,古敢奔行於沼澤外,二人的目標都是東面。交手已久,彼此都已熟悉。四目相對之下,古敢作了個割喉的姿勢,催動身下的馬兒快速向東。

吳亙掏出自己的震天弓,對著古敢身後的聯軍一箭箭射出。對古敢射擊是沒有什麼用的,只會平白浪費自己的體力。

巨大的爆炸在聯軍中出現,不時有人倒在了衝鋒的路上。但對於龐大的聯軍數量而言,這種損失可謂微不足道。

吳亙這種並無實質意義的射擊,在古敢眼裡看來,更像是垂死前的掙扎,無力,無奈,無聊。

二人幾乎是同時到達了東邊的戰場,水從月奮力斬開一條通道,迎向了縱馬而來的古敢。廝殺多時的他,已是十分疲憊,可此時只有他頂上去,方能不讓身後的人馬被擊潰。

相距還有五十餘步時,二人同時從馬上躍起。以二人的境界在馬上廝殺,恐怕沒有一匹馬兒能承受住他們的力道。

戟與槍相撞,一個圓形湍流狂暴的向四周迅速擴大,所到之處無論人馬,還是草石皆是無助的向遠處翻滾而去。地面猛然下陷,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圓坑,坑面光潔緊緻,好似上好瓷器的釉面。

水從月身體向後飛去,踉蹌了幾步終於穩住,而古敢則是穩穩落地。畢竟人力終有窮盡時,廝殺多時,就如水從月這樣的驍雄,亦是有些吃不消。

二人再度躍起,空中出現了連續的雷鳴,磅礴的氣浪從天而降,捲起了花,捲起了草,捲起了殘破的兵甲,讓戰場的血腥味淡了一些。

吳亙雙眼通紅,手中的刀左右劈砍,在人群中尋找著丘林鶴的身影,只有儘早砍了此人,才能稍稍緩解北軍的敗勢。

如今聯軍的人馬也逼了上來,兩面夾擊之下,北軍的傷亡迅速加大,從空中看去,兩家人馬如兩團白色的波濤,將中間身穿玄甲的北軍團團圍住,那片黑色不斷消融於白色的浪潮中。

各處都在激戰,濃煙滾滾的火焰,飄忽不定的箭矢,鐵器碰撞的聲音,人馬痛苦的嘶嚎,充斥於這片天地。

吳亙奔行於戰場,奮力砍向四周的人牆,坐騎早已被人射死,如此一來,在亂軍中更加難以追上丘林鶴。

“哈哈哈。”遠處傳來丘林鶴的狂笑聲,經歷了方才的倉皇失措,隨著古敢的到來,水從月的離去,他終於緩了一口氣過來。看到在人群中掙扎的吳亙,快意湧上心頭,他竟是沒有再跑,掉頭衝了回來。

水從月打不過,還打不過吳亙嗎,丘林鶴心花怒放,被打壓了這麼長時間,終是要找回些利息了。

隨著他的到來,吳亙明顯感覺四周的壓力大了不少。終於,他準備撤退了,準備殺出一條通路,帶著手下人離開。

忽然,天空中的打鬥聲戛然而止,古敢從天而落,迅速召集自家的隊伍,似是看到了什麼不對勁的地方。

東邊,出現了大片的煙塵,有一隊人馬正向這邊疾馳而來。這些人俱是身著重甲,每個人身後都揹著兩個奇怪的匣子。

隊伍的前面,黎昕正護著慕容羽薔。看到這邊的戰事,慕容羽薔手中馬鞭一指,身後的人馬轟隆隆向前,直指正在列隊的古家人馬。

看著對面的人馬迅速逼近,古敢的心情有些沉重。這些人都曾在一個帳中共事,如今卻不知是敵是友,按著自家少主的說法,慕容家估計已經投了姬家。

心有不甘之下,古敢向著對面大喊,“慕容少主,黎昕,你們到底站在哪一邊。”

沒有人回答,遠遠看到正在人群中廝殺的吳亙,慕容羽薔從馬上拔出雙刀,一聲不吭衝向了丘林家的人馬。

黎昕則是帶著另一部分人馬,直奔古敢而去。

“你們…….反覆小人啊,慕容家無恥。”古敢仰天怒吼,此時如何不明白,對方真的投了姬家。今天滅掉北軍的大好機會,就這麼被對方給攪合了,怎不讓古敢暴怒。

“殺。”古敢手一揮,帶著自家人馬迎著黎昕撞上。兩隊還未對上,只見慕容家的騎兵摘下身後的匣子,手一拉上面的拉桿,一連串清脆的弦振聲響起,從匣子裡接連飛出幾十支短箭。

這種可怕的射速和數量,眨眼間,就織成一片密不透風的箭網,覆蓋在了古家人馬的頭上。

不過幾息,古家原本齊整的戰兵就出現了很多空缺,這些倒地死去的人,不少人身上都中了十幾支甚至幾十支短箭。

古家的戰兵不是沒有反擊,可自家的火箭碰上這樣不講理的對手,幾乎沒有招架之力。你射出一支箭,人家已經丟擲十幾支,如何抵擋。

“往前衝,不要停,與他們近戰,蒼家的人遠距掩護。”古敢拼力大喊,帶著手下奮力向著慕容家的人馬靠近。

作為鎮撫,他自是清楚對方的手段,慕容家最擅長的就是連弩,射速極快,短時間內可以形成絕對的壓制。

但有個弊端就是,快則快矣,兩個弩匣射完就沒了遠距作戰的手段。而且這種連弩射程較近,只能在雙方接戰前才可發射,在此之前,只能靠自己身上的兩層重甲抵擋對手的箭矢。

相較於其他家族戰兵,慕容家的近戰能力並不出色,所以古敢才想硬捱過對方的第二波攻擊,衝入敵陣廝殺。

果不其然,第二波箭雨接踵而至,古家的人馬又倒下了一大片。僅這兩波急射,古敢率領的人就有近三千人當場殞命。

很快,射完箭的慕容家人馬,從馬上取下雙刀,與古家殘餘的人馬混戰於一起。

當,古敢與黎昕試著對戰了一記。

“為什麼要叛出,姬家改制成功,你慕容家不得交地交兵交出子民嗎,於你們有何好處。”古敢憤怒的盯著黎昕。

他不明白,自家少主雖然懷疑對方,卻始終沒有動手,給對方留足了餘地,就是怕對方完全倒向姬家。可到最後,慕容家還是叛了,怎不讓他氣憤。

“不錯,我慕容家是要交地交人,不僅要交,還要主動送上。告訴你吧,古兄,我家家主已準備任新朝丞相一職,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協助新皇統御整個行省,不,統御姬國。

看著沒,今天帶來的人馬,就是要交給皇家,我慕容家再不留戰兵。”黎昕手一揮,指著正在廝殺的自家兒郎。

“無恥啊,慕容家果然是反覆小人。”古敢瞟了一眼北邊,那裡丘林家正與慕容家和北軍混戰,而那個與自己方才打得難分難解的青年漢子,卻沒有過來與黎昕夾攻自己,而是返回了自己的隊伍之中。

“識時務者方為俊傑,古敢,你們落伍了,牧人的規矩要變了。我勸你幡然悔悟,早些帶著自家人馬投奔新朝為好,否則恐怕全族會死無葬身之地。”黎昕嘆了口氣,緩和了一下語氣,倒是真心實意勸起了對方。

“我古家絕不會如慕容家這般無恥,先人捨命打下的基業,怎會拱手讓於他人。要想拿,拿命來取。”古敢大喝一聲,再次衝向了對面的黎昕。

不提兩家對戰,在沼澤的出口處,由於慕容家的出現,一下子將古敢帶的人馬大部吸引了過去,原本岌岌可危的北軍,終於緩了口氣。

待慕容羽薔一到,就指揮自家的手下發動暴風驟雨般的箭襲。密集的箭矢一下子清空不少地方,將幾欲衝出出口的丘林家人馬當場又打了回去。

人就是這樣,這些人原本剛看到生的希望,驟然又回到了原點,士氣陡然降落。隊伍開始紊亂,再也無法形成合力。

特別是當看到披頭散髮、如殺神一般的水從月從天而降,再次回到軍伍中時,丘林家有些人終於支撐不住了,開始掉頭潰逃。

“殺,丘林家敗了。”渾身浴血的吳亙手持斷刀,奮力向著丘林鶴追去。

“丘林家敗了。”所有的北軍士卒都在大喊,喊聲驚天動地,迅速傳遍了帶個沼澤。

絕望的情緒開始在整個丘林家人馬中蔓延,於是,更多的人在胡亂奔跑,試圖尋找到逃跑的出路。所謂兵敗如山倒,無論丘林鶴怎麼呵斥,都無法收攏更多的人馬。

無奈之下,丘林鶴只能帶著自己的幾十名親兵,掉頭向後奔逃,尋到了一處相對較窄的沼澤。踩著上面自家手下的屍首,向著沼澤外衝去。

吳亙和水從月此時已從隊伍中衝出,斷不能讓丘林鶴逃了,要知道,抓住或殺死一個少主,對於當下的姬家來說意義有多大。

一個箭步上前,水從月已經攔在丘林鶴的前面。長戟一揮,丘林鶴被擊得飛出,幸好親兵紛紛奔出護主,才救下了已經受傷的丘林鶴。.

藉著這一空當,丘林鶴翻身上馬,背上雙翼放出耀眼的光芒,掉頭向另一個方向奔去。

剛跑出幾十步,只見吳亙身上綻放著黃色的光芒,從空中高高躍下,手中的斷刀斬出一道凌厲的刀芒。

刀芒斬落了丘林鶴背上的一隻翅膀,斬斷了他身下的馬兒。

完了,丘林鶴眼前一黑,重重撲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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