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亙站在海邊,衝著遠去的滾滾黑霧揮了揮手。

在自己的強勢打壓和沈浪的勸導下,生鮫終是同意加入無畏軍,這些亡井中的鬼卒終是不用再戰。此戰,萬餘鬼卒失了三成,雖有一些生鮫補充,但終是難以補齊損失。

不過,這對於亡井終是一件好事,居於其中的鬼物太多,對亡井的負擔也越來越重,消磨一些終是能減輕些壓力。況且,這些被斬殺的鬼物失了身子修為,得吳亙魂曲超度,終是放下執念,消弭於天地間,也算擺脫了這層束縛。

五千生鮫已是交到吳亙手中,不得不說,一旦決定了某件事,生鮫做事還是十分利索的。

這些人的統領就是藍千葉,儘管被吳亙斬去了一隻胳膊,儘管仍是心有怨恨,但在曲欽的強壓和勸導下,他還是接了下來。

生鮫三名五境之人,一戰之後,由於藍千葉當時被擒,到最後竟然只剩下了他一人,沒辦法,也只能是他出面。至於曲欽,他還要坐鎮於島上,免得大變之後有人再借機攻打方諸島。

「吳寨主,五千鮫人兒郎俱已經集結完畢,不知可要另立營地還是駐紮於方諸島。」一個鮫人漢子走到吳亙身後,拱手詢問道。此人名叫曲池,乃是實際統領這五千鮫人的兩名曲長之一,另一名則叫藍重。

由於藍千葉身體尚未復原,這兩人便直接聽命於吳亙。

看著吳亙的背影,曲池強自將眼中的怨毒

掩了下去,就是這個人,生生奪去方諸島上近一半鮫人的性命,如此深仇大恨,不知為何堂主會強壓下諸般非議,將鮫人中精銳交給此人,並明令不得有半分違逆。

「我們前往迎客島,先把那裡佔了,斷了花家的海上貿易。這一路上,你們都聽餘副統領的,我只說一句,不聽命令擅自行動者死,你和藍曲長與手下好好交代一下。等離了岸,再有人犯,就以軍法處置。」

曲池答應了一聲,卻並不在意,轉頭走向隊伍,與藍重轉述吳亙的命令。

餘風看著岸邊歪歪扭扭的隊伍,不禁有些頭疼,「寨主,這些人怕不大好使喚啊。」

「我知道,慢慢來吧。」吳亙並不在意,緩緩在岸邊踱步,「這些生鮫居於凋敝之地,須以威服,輔以恩德,方能一點點調理過來。況且,我們殺了人家這麼多人,一下子讓其轉過圈來,也是為難了人家。

不管他服不服,先把海上拿下來,讓花家失了海上助力,就是對良遮山的一大支援。令尊到島上了吧,我想請他負責督戰隊一事。」

餘風轉頭瞅了瞅,摸了摸了自己的腦袋,「父親到是到了,但他做生意尚可,讓他砍人腦袋,實是有些為難了。」

吳亙摸了摸餘風的頭,眼中俱是笑意,「你啊,實在是低估了一個父親能為自家兒子做到何種地步。走,帶我去見一下老人家。」

在餘風的帶領下,吳亙在岸邊

的一處礁石旁見到了餘海等人。他此次帶了三十名族人到此,以免兒子手下無人可用。只不過,面對積威甚重的生鮫,這些人難免感到膽怯,連平浪城中都不敢去。

「餘族長,久違。」吳亙幾步上前,衝著餘海施了一禮。

「慚愧慚愧,吳寨主,族人俱已流散,只能到此投靠了。」餘海趕緊站了起來,此一時彼一時,如今在昆天洲,吳亙也是手握重權的人,一言可讓萬千頭顱落地。這次又打下了生鮫這一宿敵的老巢,怎不讓他心生欽佩。

「何來投靠一說,是我有求於族長。這樣好了,餘風作為我無畏軍水師副統領,還請族長屈尊紆貴,負責督戰一事如何。」吳亙笑眯眯看著對方,習慣性的抓住了人家的手。

餘海偷偷看了一眼遠處殺氣騰騰的生鮫,心中不免打鼓。督戰隊其

實就是劊子手,負責殺人的,自己這些族人很多沒有經過戰事,其實並不適合擔任此職。但一想到自家兒子做了副統領,萬一這些生鮫不聽他的,自己也好彈壓,咬了咬牙,餘海終是應下,「願聽吳寨主調遣,但屬下尚有一議,望寨主採納。」

「但說無妨。」見對方同意,吳亙自是準備來個從諫如流的把戲。

「寨主,畢竟是生鮫居多,若我這些白鮫彈壓恐怕他們心有不服,不如讓一名德高望重的生鮫負責督戰一事,我從旁協助,髒活由***,也免得多起無

謂爭端。」餘海低聲道,不時看著吳亙的神色。

「這樣啊。」吳亙曉得對方的意圖,餘海是怕壓不住這些生鮫,同時也怕將生鮫和白鮫的關係搞得過僵,以免將來再起禍端,「將藍重叫來。」

很快餘海將藍重從隊伍中召到吳亙面前,這是個精瘦的漢子,身體並不魁梧,但鼓鼓的胳膊,眼底不時閃過的精光卻讓人對其不敢小覷。

「藍重,去將藍千葉請到軍中,我準備讓他這個副統領兼負督戰隊一事。」吳亙吩咐了一聲,便準備與餘海商量一下具體的軍令。

剛說了幾句,吳亙忽然轉頭,看著呆在原地有些尷尬、不肯離去的藍重,「怎麼了,是我說得不夠清楚。」

藍重衝著吳亙施了一禮,一臉為難道,「寨主,藍副統領身體還沒有復原,仍在平浪城中休養。」

「請過來啊,他可是我水師的副統領。全軍皆有職司,怎可容他一人在外逍遙無事。去。」吳亙眼神漸冷,一臉殺氣道,「我不管他恢復的如何,就是死也得死在軍中。」

藍重面色一苦,只得轉身匆匆離去。這位無畏軍都督對於生鮫向來吝於和顏悅色,藍重和曲池曾試圖向堂中建議,等入了海,想辦法在海中將這位給做了,給死去的兄弟報仇。

不過此議卻是招來了堂主的激烈反對,明確告訴二人,千萬不能畫蛇添足,徒給生鮫帶來災禍。他二人要是敢這樣做,曲欽定先把

他們兩個給斬了。

很快,還在病床上的藍千葉被抬了過來,吳亙上前頗為關心的打量了幾眼,「藍副統領啊,這軍中一日不能沒有你啊。大軍將行,別的事你也別管了,安心讓人服侍著養傷,只有這督戰隊,還請藍副統領多操心些。」

看著這張黑漆漆的鬼臉,藍千葉氣不打一處來,自己這副尊容皆是拜他所賜,此時卻是假惺惺過來賣好,還不知道藏著什麼鬼主意。

吩咐左近幾個白鮫,定要伺候好藍千葉,吳亙也不與島上的九煞堂堂主告別,直拉下令五千鮫人入海,向著迎客島的方向奔去。

初始幾日,一切還算正常,可隨著距方諸島越來越遠,這些生鮫散漫的性子慢慢暴露了出來,有一些人可能是思鄉心切,乾脆偷偷從水中溜了。

行至中途,一行人在一個荒島上歇息。吳亙讓人清點了一下,竟然少了三百七十餘人。

將藍千葉、曲池、藍重、餘風等人召集於一起,吳亙懶洋洋撫摸著小八的硬殼,瞟了一眼藍千葉,「藍副統領,你看這三百餘人當按何罪處置啊。」

藍千葉在一名白鮫的攙扶下坐了起來,儘管這些日子對這些骯髒的白鮫服侍自己頗為不滿,但在吳亙的嚴令下,那些生鮫並不敢接近自己,也只能勉強忍了下來。

「他們只是初次入軍,不曉得軍中規矩,加上我生鮫天性自由,說不得只是回家看看,過兩天就會回來的

。」藍千葉低著頭,小心辯解道,心中卻是對這些跑了的人怨憤不已。

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他也看出吳亙是個怎樣的人,一面是春日暖陽,對於自己熟悉的人怎麼說怎麼做都可以,另一面則是凜冬寒刀,冷酷無情,殺人如草芥。

這些逃走的族人,真是給生鮫丟臉。無論在任何地方,逃兵總是讓人不齒的存在。

「俗話說,不知者不為罪。走之前,我已讓藍重和曲池把軍中的規矩掰碎了一遍遍講給這些人,可有些人的耳朵就是聽不進去。既然聽不進去,那這個腦袋留著也沒什麼用了。」吳亙手拄著刀,冷冷看著四周的鮫人。

「餘海,捉了幾個回來。」吳亙忽然轉頭望向從海中鑽出、正向岸邊走來的餘海。

「啟稟寨主,屬下慚愧,只抓了七十六名回來。」餘海恭敬施禮,海上有督戰隊正押著七十餘名鮫人走上岸來。

如今的督戰隊由於藍千葉的加入,已經不僅僅是白鮫,也有一些生鮫加入了其中。

所有人包括藍千葉都在看著吳亙,不知道他會如何懲罰這些逃跑的人。

吳亙將自己斷刀遞給餘海,輕描淡寫道,「都斬了吧,殺了之後,將脊骨和尾骨取了出來,作為督戰隊的刑具。」

譁,圍觀的人一下子議論起來,原本想著懲罰這些人,不過是打打屁股,上些肉刑,卻沒想到直接就是死罪,死後骨頭還要被煉製成為刑具。

「寨主,這

太嚴苛了吧。」藍千葉此時也顧不得傷痛,跳起來爭辯道。

「軍無苛法不立,若他們仍只是普通的鮫人,我自不會過問,既然入了我無畏軍,就得遵守軍中規矩。」吳亙面無表情,負手行於這些鮫人身前。

「今天被砍了頭的,家中須另派一人入軍。家中無人的,左鄰填之。左近無人的,這九煞堂中的大大小小頭目跟上。至於那些跑了的,也不能就這麼了事,家中須另派兩人入軍,家中無人的,處置同上,但人數都須得是兩人。可都聽明白了,沒聽明白的開口。」吳亙停下步子,大聲問道,四下俱是安靜,「好,既然都明白了。曲池,這兩天你立即返回方諸島,將人帶了回來,把這些少了的人頭補齊。」

「大人,這是連坐啊。」藍千葉幾乎是呻吟著開口道。

「不錯,我就是要連坐。若不然,當我這裡是集市啊,想來就來想走就走。」吳亙猛得轉頭,冷冷瞟過眾人。目光所到之處,所有人都覺著脖子有些涼,「有人犯了錯,念在初犯,須得他的家人、親朋、鄉鄰彌補。再往後,若是再有人違反軍令,同伍同什之人一同受罰。所以請我們這些在軍中當官的老爺們,瞪大眼睛,管好自己的手下。動手,餘海。」

隨著吳亙一聲令下,這逃跑的七十餘人皆是人頭落地。不是沒有人反抗,試圖鼓動他人造反,可圍觀的這些人如看仇寇

般盯著他們,還想把自己拉下水,真是不當豎子。

隊伍在島上休整了幾日,等著曲池從方諸島上將那些人帶了回來。無事的時候,吳亙每日都是黑著臉盯著這些人操練。鮫人雖然個體戰力不凡,但在海上鬆散慣了,不好好操練一番很難成軍。

又過了幾日,曲池帶著人回來了,與出發時相比,生鮫的隊伍中還多了幾百人。

有些人果然是逃回了方諸島,結果聽說逃了還要家人替補,一個個只得又哆哆嗦嗦返了回來。

吳亙讓餘風清點完畢,卻是沒有半分責罰這些逃跑之人罪責的意思,在一幫人的惴惴不安中,直奔迎客島而去。

廢話,殺人也有個度,已經立了威,何苦還要平白折損自家的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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