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百蟲盅
“殿下，有密函。”
祁暄剛回府，剛想著去明琬的院子，便看到玄參拿了信箋急匆匆地過來。
他皺了皺眉頭接過信箋，粗略地掃了一眼，面色微沉，抬手內力一催，信紙頓時化作粉末消散在空中。
“離四國會盟尚有半年，景遲現在就已經沉不住氣了。”
離國兵力強大，與殷國不相上下，是殷國最忌憚的存在。而南境是殷國抵禦離國的第一道防線。不久前平陽侯謀反一事便與離國太子景遲脫不了干係，如今南境三郡動亂，各方勢力蠢蠢欲動，景遲這時暗中調查南境的兵防佈局，其居心不言而明。
“殿下，還有一事，離國太子在離國的離探來報……”玄參頓了頓，“離太子現下不在離國都城。”
祁暄眸光微動，心下已有對策，淡淡道，“他想趁南境動亂攪亂我殷國風雲，本王便遂了他的意。”
沉默了半晌，他才問道：“可查到景遲的蹤跡。”
“未曾。”玄參低下頭，空氣中死一樣的寂靜讓他心中忐忑。
“繼續查。”祁暄扔下最後一句便出了府。
天下局勢緊張，趁四國還未有動作，先掃請國內的烏煙瘴氣才是首要。
玄參有些看不透自家殿下的心思，站在原地苦思了片刻才跟上去。
不過一眨眼的功夫，祁暄已易容成一個看上去普通無比的青年男子，不過一身墨色雲紋錦袍顯得整個人貴氣十足。
玄參不解其意。
祁暄回頭吩咐道，“叫上鬱迭風，天一堵坊。”
……
這邊明琬被祁落拽著出了風雅樓，順著青石巷道向人聲鼎沸處走去，不過半盞茶功夫，就來到了沅城最繁華的街市，玄武街。
道路兩旁皆是鱗次櫛比的商業鋪子，祁落正逛的不亦樂乎，見著什麼新奇的玩意兒都要碰一下，明琬看了眼自己被緊緊拽住的手，眸中劃過一絲無奈，她有一種被帶著自家孩子逛街的感覺。
只是兩人生得太過惹眼，皆自覺地戴上了面紗。
“蜜餞菱角，油酥餅兒，木犀糕嘞。”
"這位夫人，您要不要看一看。"商販賣力地朝過路的百姓吆喝著。
“這沅城委實熱鬧，不愧是天下名城。”明琬望了望四周景緻，不由得讚歎道。
祁落贊同的點點頭，宮中哪比得上世間百態，人間煙火。
“咦。前方好生熱鬧。”祁落踮起腳，目光發亮，“三嫂。我們去看看罷。”
明琬抿著朱唇跟了上去，這姑娘想是忘了要帶她去的所謂的好地方。
前方妙春堂門前人群簇擁，明琬和祁落個頭小，怎麼也擠不進人群，無奈只能在外頭觀看。
明琬透過人群，只見少年衣衫襤褸，滿臉汙垢，亂蓬蓬的碎髮下的眸子卻是清澈明亮，閃爍著倔強和執拗。
明琬心中一顫，她想起了幼時的明宥為了從太監手下搶一口飯食，蜷縮著身子，雙手抱頭，一聲不吭地任人踢打......太監罵罵咧咧地離開後，他像獻寶一般將沾了灰的饅頭塞到她懷裡，那雙眸子亦是這般清澈無害。
事後他們縮在冷宮角落，看著宮道上掃雪的宮人，少年窩在她懷裡，一張慘白的小臉佈滿了戾氣，“阿姐，總有一日我會把欺負我們的人都殺了，埋到這雪地裡誰都發現不了。”
明琬閉了閉眼，掩住了眸中的傷懷，那個少年終究長成了陰狠無情的六殿下，那些曾經欺負過他們的人對著他們磕頭求饒，最終還是被埋在了那個雪夜，屍骨無存......
“三嫂，你怎麼了？”祁落抬頭看到明琬臉上一閃而過的傷逝，擔心道：“三嫂若是身子不適，我們便回去罷。”
“無事。”明琬搖頭，面無波瀾地看著那個少年。
“小兄弟，老夫說了，老夫這妙春堂不是濟世堂，給錢治病是妙春堂開張時就定下的規矩。”
妙春堂管事苦口婆心道：“以老夫多年的行醫經驗，小兄弟印堂發黑，面色異與常人，顯然毒入骨髓，老夫看的了疑難雜症，卻不能醫死人，肉白骨。聽老夫一句勸，回家準備後事罷。”
少年緊握袖口，似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不過一瞬，一把匕首抵在大夫頸脈。
“你……”妙春堂管事嚇得腿都軟了,掙扎著往後仰，不料那少年眼睛腥紅，手腕顫抖著一用力，鋒利的匕首迅速劃出了一道血痕。
“你這個庸醫，騙了我的銀子還要咒我死……”
圍觀的群眾不嫌事大，卻無一人上前阻攔，站在一旁指指點點道：“怎麼還殺人了，人家大夫都說了治不了，還有沒有王法了，沒錢看病不說，身患惡疾還要拉人家大夫陪葬......”
“就是，就是，妙春堂是沅城的老字號了，妙春堂都救不了的人，除非華佗在世，要不然這天底下也沒人能救得了。”
“三嫂，這少年也怪可憐的，但是大夫都說了沒救，他就是殺了那大夫也不管用……”祁落扯了扯明琬的衣袖，還未說完，明琬便已穿過人群，走到了那少年面前。
“抱歉，讓一讓…讓一讓……”祁落推著面前的人群，眾人讓開了一條道，轉而對著祁落指指點點。
“你，你莫要多管閒事……”那少年見明琬一身青衣，頭戴面紗，周身氣質出塵，愣了片刻，忽而又挾持看大夫往後退了幾步，咬牙顫抖著將手中的匕首按了按。
管事滿頭大汗，看到衣領上的血跡，臉色一會青一會白，無奈閉了眼，只盼著他妙春堂的夥計報了官快些回來。
“你放開他，我可以救你。”明琬直視他的眼睛，言簡意賅，“你中了蠱毒，還是百蟲蠱。”
“我，我如何信你……”少年被明琬的眼神盯得周身發冷，可想了想眼前這個姑娘比她可大不了幾歲，妙春堂都救不了他，她竟然一看就看出自己中了盅毒，還說能救他……
明琬自然看出少年的遲疑，笑了笑無所謂道：“我說你這孩子，現在可是你求著人給你治病，又不是我上趕著救你，你不信我就罷了，拉著這位大夫給你陪葬也與我無關，不過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