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婕打電話給我,說是家中有廢品,速來。

這是一個,讓我無法拒絕的理由。

也是唯一一個,能把我約去她那裡的理由。

還記得,第一次約我,她說她家貓會跳舞,想給我看看。

我婉拒:我養倉鼠的,不看貓跳舞。

第二次約我,她說她本人,想跳個舞,給我看看。

我婉拒:我剛看完倉鼠跳舞,現在視覺疲勞,改日吧。

……

“那,到底要怎樣,你才會來見我?”

被我拒絕幾次之後,林婕在電話那頭,氣沖沖說。

我無奈說道:“林小姐,我要與生活對線,沒空與你相見。”

居然押上韻了。

可能是這韻押得不錯,給了林婕靈感。

也可能是,她終於想起了我廢品佬的職業。

她在電話那頭,笑著說:

“既然如此,你還是來一趟吧,我就是生活。”

“你什麼意思?”

隔著電話筒,都能聽出林婕的笑意:“我這裡,有廢品要賣。”

。。。

。。。

烈日炎炎,我騎著一輛盒式電動小三輪,向林婕的小區駛去。

高檔的小區門口,站著顏值略次於我的保安。

他見到我,立即行注目禮。

“耿,哥,好!!!”

帥小夥,他殷勤為我放行,臉上是羨慕又不屑的表情。

他想掩飾,年紀太輕,演技未達水準以上,兜不太住,露了出來。

我手動剎車,稍作停留,只是微微一笑。

“你是小王吧?我認識你。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為業主服務!”

小王的口號喊得響亮,目送我離去,笑得十分尷尬。

順帶,我聽到了他的嘀咕聲。

“三不五時來找高貴的siri姐,真是路人之心,司馬昭皆知啊!”

你看,這就是愚昧,又小丑的世人。

明明是他想當司馬昭,卻責怪我這個路人。

不可救,不可救,藥能醫病,不能醫愚。

我搖了搖頭。

這,只是一個插曲,我並未放在心上。

與生活對線的英雄,無暇顧及小兵的想法。

。。。

。。。

一棟豪華的三層別墅下,花團錦簇。

月季,在鮮嫩綠草的追捧中,傲然盛開,隨著微風搖擺,散著若有若無的芳香,

風,於是也粘得甜甜的。

似戀人嘴裡才開始嚼的,綠箭口香糖。

“倒車,請注意,倒車,請注意。”

別墅前,我把小車倒好,車屁股朝裡,方便一會兒裝貨。

“謝謝使用本公司電動車,請鎖好愛車。”

刺溜的電子女音提示下,我從小電車上下來,開啟了小艙門。

同時開啟的,還有別墅的大門。

一個年約30的知性女人,笑意盈盈地走到了我跟前。

夢,在這一刻,又從消散的曠野,飄到了眼前。

夢中的siri姐,重疊進眼前人的身子中,最終合二為一,不分彼此。

“入我夢來的,不是初中、高中、大學的三個白月光,卻是她。”

我感嘆不已。

若非上蒼的捉弄,怎會有如此的安排。

我一時的失神,讓眼前風情萬種的少婦,朱唇微顫。

她說著:“像,真像!”

總算是有片刻的緩衝,讓我回到了現實。

我抬頭,看到了一朵,被風吹跑的月季花瓣。

美,真美!

“你又玩這一套了,林婕小姐。”

我輕輕一笑,禮貌,並保持著距離,“我不像。”

“不,你像!”

一張照片被遞送到我面前,

“我花了兩萬,修復的老照片。你就說,像不像吧?”

照片中,正襟危坐著一位中山裝男子,二十三四的年歲,九十年代的影樓風。

懷舊,又親切。

臉部被做了精細處理,不是糊成一團的色澤,而是有三分像我,三分像李易峰,三分像林婕,還有一分,留給他本人。

“不是哥們……我真的像你爸爸?”

照片中的男子微笑著看我,穿越時空,有一種撫平躁動的魔力。

卻撫平不了,我尷尬而又不解的心。

林婕拿回照片。

“哼!你說呢!我才認識你時,就跟你說過,你和我爸像極了!我可不是開玩笑的!”

少婦一撒嬌,便是水到渠成的五官聯動,太優雅,太和諧,太令人心醉了。

少女們稚嫩的扯嘴角、動鼻子、瞪眼珠子,都是拙劣的低仿版本,雖然各有特色,深入男心的程度,到底還是不同。

林婕似笑非笑看著我,眼中有一汪秋水,勾起詩意。

“要不是你長得像我爸,我會在那天偶遇你之後,一直死纏爛打你不放嗎?你不會真以為,我是因為圖你帥,才這樣吧!”

看來,她知道自已是死纏爛打。

卻並沒有,好好反思的打算。

那我,也就不準備繼續尷尬了。

“好,謝謝。”

我點了點頭。

說“謝謝”是什麼意思,我沒有深究,也許只是已讀亂回。

這個馬虎眼,就算打過去了吧!

咳嗽了一聲,我試圖聊正事,聊收廢品的事情。

我已經在心裡,安放了一臺計算器,等著她的廢紙、廢電器一出來,用心絃撥弄按鍵,配合乘法運算、加減運算,合併同類項運算,以及開根號、拋物線等運動,快速算出應該付給她多少錢,

一旦錢貨兩訖,我便轉頭走人,絕不停留。

哪怕林婕喊破嗓子,也不回頭看一眼。

除非她喊的是“我陽臺還有一口不要的鍋”。

“林小姐,你的鍋……”

林婕打斷我的話:“你是說我的爹啊?我上次跟你說過,我爹後來失蹤了,只給我留下這棟房子,一些存款,和一隻大貓。大貓生小貓,小貓生出會跳舞的貓,吶,你要不要去樓上看看,我的貓,是真的會跳舞。”

“好了好了,林小姐。”

我禮貌性打斷,抖了抖我的髒衣裳,試圖讓身上的汗味,被她聞到。

我的打算是,輕微暴露我的缺點,才能讓她討厭我,遠離我,不再騷擾我。

“令尊的失蹤,我表示同樣的憂傷。現在憂傷完畢。請問你的廢品在哪裡,需要我去幫忙搬運嗎?”

林婕沒有立即回應我,而是閉上了眼睛。

“像,真像!”

是一朵花,閉上了花蕊,拒絕蜜蜂的採摘。

林婕閉上的只是眼睛,耳朵,卻也聽不清楚我的話語了。

“是挺像的,林小姐,照片我也看過了。現在我們說說收廢品的事情……”

林婕的思維沒有跟著我走。

“我這回說的像,是指汗味。”

“哦,你的意思是,我和令尊的汗味,也很像嗎?”

我聳了聳肩。

行吧,她的思維沒有跟著我走,我就跟著她走吧。

這叫照顧客戶情緒。

那就先聊她爹個十分鐘。

“是的。”

林婕感嘆了一番:“我確實有廢品要賣給你,是我那渣男老公!當然,馬上就是渣男前夫了。”

我震驚了:“你是說,你要把你老公當廢品賣給我?”

“當然不是。”林婕的胸口開始起伏,或許是想起了不好的事情,在心中作祟。

“是他的一些‘遺物’,我準備當廢品賣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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