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罷飯,老爺和大少爺是照例穿了大褂,出門去幾個鋪子察看。

二少爺去學堂跟周先生習書。平常這時候,婉婉小姐是會陪著老夫人在小花園裡散散步。

但今天,老夫人讓婉婉自個玩去,她把程初雪留下了。

“好孩子,你先跟我去我房裡坐一會。一會兒你自已在院裡走走,熟悉熟悉。”

程初雪便跟著老夫人去了老夫人房中,婉婉只好帶蓮花迎花先回閨房,再作打算。

老夫人房中,自不用說,用度都是最好的。

清一色黑紅雕花實木傢俱,靠正首擺放在一張碩大的躺椅,躺椅上,鋪著張厚厚的羊毛墊子。

程初雪猜想那定是老夫人平日裡坐的地方。

躺椅側面,還放著四五張扶手椅和小几。躺椅後,豎著架古香古色的描畫著梅蘭竹菊的屏風。

秋嫂扶著老夫人在躺椅上坐下,程初雪也在扶手椅上坐了下來,這會子,有個婆子送上兩盞茶來。

老夫人說:“王媽,你去叫秦媽過來。”

那王媽答應了一聲,出去了。

老夫人跟秋嫂說:“你去我屋裡看看,找出點子好東西出來,咱家小姑爺身上也太素了些。”

秋嫂上下打量了下程初雪,扭頭進了屏風裡面。

程初雪也不明白這素了些指的是什麼,是這衣服顏色素了些嗎?

還是這鞋襪有什麼不合適?

等秋嫂出來,手裡用托盤託著些東西,她才知道這素了些,指的是什麼。

托盤裡放著四支簪子,兩支玉簪,兩隻攢金簪,還有兩串玉佩,是吊在腰間的,一串深綠色玉佩,上面雕刻著祥雲圖,另一串是塊橢圓形淡藍色玉石頭,下面流蘇上還綴著幾顆奶白色的珍珠。

程初雪雖然不懂這些子物件的真實價值,但一看這色澤款式做工,也知道不是便宜物件,再看那盛放簪子玉佩的盒子,都是錦緞蓋面貼裡的,連盒子都是那麼精緻不凡。

“奶奶,這些太貴重了,我……”

“傻孩子,貴重啥?你是我許府的人,以後就和世炎世清婉兒是一樣的。”

秋嫂把程初雪頭上的木簪取下來,挑了個攢金簪,替她插進頭髮裡,又取了那塊綠色祥雲玉佩,給她系在了腰間。

剩下的幾樣,依舊用錦盒裝好,讓王媽選到小姑爺房中。秦媽也來了,手裡拿著捲尺,原來是給小姑爺量衣服尺寸來。

老夫人先問程初雪有什麼喜歡的顏色沒,有什麼講究的。

程初雪說她沒有講究,一切隨意。奶奶眼光好,全憑奶奶做主。

老夫人就發了話:“先給成公子春夏秋冬一樣做上五身常服,成公子面板白,不拘顏色,只求舒服,面料要好,做工要精。再給成公子做幾雙鞋,都要時下流行的款式。”

秦媽連連答應,量了尺寸自忙她的去了。一做就做五身衣服,還是春夏秋冬都有,這一算就二十套了,一身衣服四到五件,乖乖,這程初雪心裡一算,得有小一百件了,程初雪都有些楞了。

老夫人還說:“等哪天我身體好,再陪你出去逛逛,揀些需得著的,再買上些。”

程初雪何時受過這樣的厚愛,一時間感動得鼻頭髮酸。

老夫人安排好這些,看似有意無意,問程初雪:“家裡人你都見過了,可還好相處?”

“好相處。”

“下面的人招呼地周到不?”

“周到,周到。”

“咱們婉婉你也見過了,怎麼樣?”老夫人一提起婉婉,程初雪心中明白老夫人是來探自已的口風,直接說拒絕怕老人家傷心。

程初雪只好說:“婉婉小姐是奶奶親手調教的,人品才幹自然是極好的,長得如花似玉,人又聰明伶俐,富貴大氣。”

老夫人聽得連連點頭。

“只是小姐脾氣大眼光高,想必是看不上我的。”程初雪接著說:“奶奶,若是婉婉小姐看不上我也不打緊,我聽憑小姐做主。我不怨別人,只怨自已沒能力,配不上婉婉小姐……”

老夫人趕緊攔住程初雪的話頭:“打住。別再說配得上配不上的,你和婉兒是早就訂好的姻緣,這是板上釘釘的事,誰也不能更改。”

老夫人又換了溫和的語氣跟程初雪說:“家中只她一個女孩家她又最小,是慣了些,刁鑽任性是有的,這要怪就怪奶奶我。你看在奶奶的面上多擔待些。”

老夫人接著說:“婉兒脾氣是大一點,可是她善良,又大氣。你待一段時間就會明白的。”

程初雪點了點頭。

這一個上午,程初雪都在老夫人房裡坐著,陪老夫人聊天。

老夫人盛讚她有耐心,肯聽老人家嘮叨。其實老夫人不知道:程初雪在老家時,和奶奶相依為命,天天聽奶奶嘮叨過去的事,她都已經習慣了。

中午時分,老爺在外應酬,打發有田回來說他不回來吃飯了。

大少爺倒是趕了回來。二少爺學堂下學,邀了孫家少爺來家吃飯。

說是吃飯,其實孫少爺就是為了一睹許家未來小姑爺的真容。

程初雪第一次見到了傳說中的婉婉姐姐的意中人。

孫家少爺長著國字臉,眸色溫潤如玉,人溫文爾雅,透著一股書卷氣。看起來和婉婉倒真是相配。只是孫家少爺對程初雪,隱隱有幾分敵意。

每每落到程初雪身上的目光,總讓程初雪覺得夾著針帶著點刺。

因為沒了老爺,幾個年輕人在一起吃飯,氣氛就活躍了些。孫少爺和二少爺更是在席上,聊起來最近他們研究的易經。

孫少爺說:“易經這個經字好懂,這個易字,我以為是變易,指變化之道,萬事萬物時時刻刻都在變化。今日之時,與昨日必有不同。”

二少爺說:“我以為,這個易是不易,雖然世間的事物錯綜複雜,變化多端,但總還是有一些規律;比如四季輪換,寒暑交替,月盈則虧。”

程雪初聽不懂他們的言語,只好默默埋頭乾飯。

易經,別說她沒讀過,就是聽她都沒聽過。

孫少爺見她默不出聲,想試她一試。

“成公子,你覺得我和二少爺的言論,哪種更有理?”

程初雪哪能說出個所以然,她只得把求救的眼光投向婉婉,偏生婉婉這一顆芳心全在孫少爺身上,趁老夫人不注意時,頻頻拿眼偷瞄孫少爺,根本沒注意到程初雪的求救。

場面有些尷尬。

大少爺瞅愀小妹夫,起來解了圍:“其實兩位的言論都有理,變易和不易,是矛盾的,也是統一的,萬事萬物的發展都有“定數”與“變數”,定數有規可循而變數無規可循;定數中含有變數,變數中又含有定數。”

大少爺這一番話下來,兩位少爺也不再爭論,都覺得很有道理。

這一場飯局下來,孫少爺眼看這婉婉小姐對所謂的小姑爺愛搭不理,心上舒服了幾分。

下午,院子裡請了幾個花匠來修剪花草樹木,程雪初找不到和婉婉碰面的機會,就在院裡隨意走了走。

老爺晚飯前回來了,大少爺倒不在了,說約了舊時同窗得雲樓小聚。吃晚飯時,老爺問程初雪還待得習慣不,飲食是不是合心意,平日裡有什麼講究的地方,程初雪一一做答。

老夫人說叫了秦媽給成公子量了尺寸先做幾套衣服換洗,老爺說是該添置些衣物,還說家裡沒合適的面料了,就讓秦媽去綢鍛莊取上一些。

老爺說:“這兒以後就是你家了,自在些,缺啥用啥,叫有糧他們去辦,有糧有富辦不了的,就讓你大哥去辦。這幾日好好休息休息,四處走動走動,熟悉熟悉環境。”

程初雪說:“那我可以去街上逛逛嗎?”

程初雪惦記著去找姑母。

“當然可以。你要出門,就把有糧帶上,有糧老實,咱們家男人,出門都得帶個人,幫著提東西跑腿。”老爺出門,跟的是有田。

大少爺身邊,是有喜。

二少爺身邊,是有慶。

程初雪也是看見了的,她點點頭,答應了一聲。

飯吃到這兒,氣氛還是比較融洽。

婉婉和程初雪確信老爺並沒懷疑這小姑爺的身份,心裡有些小竊喜。

但接下來老爺的一句話,讓兩人的心一下又懸了起來。

老爺說:“臨冬啊,你也到了咱府上了,抽空給你叔伯們寫封信,報個平安。

把信交給世炎,他會找人把信送出去。”老爺這句話一出來,程初雪嘴裡正咬著個粉蒸肉丸,她一時停住了。

婉婉拿著個小勺,正在喝一小碗竹蓀蟲草雞湯,這一時心驚,手一抖,小勺沒拿穩,“叭嘰”地一下,掉湯裡了。

這一聲響,把在桌上的人都嚇了一跳。

眾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這邊。還虧這小勺是銀子做的,小勺沒碎,湯倒濺了些出來,桌面上滴滴點點。

要說這許婉婉還是腦瓜好使,她趕緊說:“奶奶,剛從米蘭脂粉店送來的抹手油真是不好用,根本不吸收,手滑得連個小勺也拿不住。”

老夫人說:“我說呢,怎麼好端端勺子就掉了,不好用就扔了,我那有槐樹蜜調的,我用著挺好,一會我讓秋嫂給你拿兩盒過來。”

老夫人又說:“米蘭脂粉店以前的胭脂香粉還行,怎麼傳著傳著,倒不如從前了呢!”

許婉婉說:“那是,都為了賺錢,好多家都以次充好。哪像咱們家,都是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所以咱們家的生意才會越做越好啊!”二少爺補充說。

婉婉趁機又補上一句:“這都是爹和奶奶指揮得當。”

世人都愛聽好聽的,老爺聽了這幾個孩子的話,心裡受用,臉上不禁顯出幾分得意的神色來。

吃完飯回到閨房,婉婉就困得不行了,昨晚在程初雪房裡待了半宿,教她背紙條。白天精神高度集中,不覺睏意。雖然這會兒她對寫信一事惴惴不安。

但這會兒身體機能提醒她:得趕緊補覺了。冼漱洗漱,主僕三人早早上床睡覺,只等睡足了,半夜好醒來,再偷偷溜到程初雪房中去商量對策。

婉婉的房間比程初雪的房子又多了三間房,有一間就在婉婉的臥房旁邊,兩個房間相通,裡面架了兩張床,那是蓮花迎花的臥室。

秋嫂送槐樹蜜手油過來,門窗緊閉,她還有些奇怪:“這天還沒全黑,這婉婉小姐連同蓮花迎花那兩丫頭怎麼這麼早就睡下了。”

回去告了老夫人,老夫人說:“早點睡也好,早睡早起精神好。”

程初雪回了客房,房間裡她的溼衣服早就拿走了,想必是被有糧拿出去扔了。

房裡多了幾個錦盒,裡面是老夫人送的簪子吊墜。還有套乾淨全新的底衣。

有糧幫著把這些東西一一放在櫃裡。

有糧說:“小姑爺,咱們老夫人對你真好,這方方面面都替你考慮到了,咱老夫人以前最疼愛的是小姐,你一來,老夫人就把你放心上了。”

“老夫人不喜歡大少爺和二少爺嗎?”

“喜歡,怎麼不喜歡呢?只是沒有喜歡小姐那麼多,大少爺天天忙生意上的事,二少爺天天學堂,有空閒時間又愛和孫少爺一起玩,只有小姐,天天陪在老夫人身邊,老夫人自然疼她多一些。”

老人家,錦衣御食與寒門布衣皆一樣,年紀大了,只盼身邊有個孫子孫女時常陪伴。

“許家生意做得很大?”程初雪問。

“小姑爺你不知道?”

“我只知道生意做得不錯,但有多大就不太清楚了,所以問問你。”

“也對。咱許家現在的生意,這麼說吧!徐州有差不多一半的鋪面都是咱們家的。我給你數數:綢緞莊,糧店,茶葉鋪,金店,總共四種,四種又都開了分店,店鋪一共加起來差不多有五六十家。”有糧掰著手指頭數了又數,算了又算。

有糧有把家底透露給程初雪:“許家除了這處老宅,外面還有七八處宅子,還在桑陰頭那邊有上千畝農田,不過農田都租出去了,每年只收些租子回來。”

程初雪有些吃驚,許家有這麼多產業,真是沒想到啊,難怪吃穿用度這麼講究。

程初雪最後提起了自已感興趣的話題:“那大少爺二少爺都沒夫人,為什麼要先把我接過來完婚?”

程初雪現在有些進入角色了,她發現她很自然地開始以小姑爺自稱了。

“是這樣的。”有糧湊近了些:“大少爺從前是娶了夫人的,兩人很是恩愛,後來大少奶奶難產沒了,孩子也沒保下,大少爺傷心不已,就不肯再娶了。”

有糧停了下:“二少爺是要去科考的,咱這裡的人,有才學的,都是科考中榜後才娶妻的。你一直在外頭,老夫人老爺不放心,老早就想接你過來。剛好小姐年歲也到了。”

“老夫人老爺說沒說什麼時候給我們辦喜事?”

“這個倒沒說。不過我瞅見老夫人和老爺倒不是太著急。”

這下程初雪稍微鬆了一口氣。

“老爺說,以後我跟你。我以後是小姑爺你的人,小姑爺有什麼不明白的就問我。”

程初雪點了點頭。

有糧就退出去了。

程初雪把門虛掩著,她也躺下睡了。

這一天什麼也沒做,可她還是覺得有些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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