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極度的恐懼之後，憤怒如潮水般湧上心頭。但這份憤怒並未化作尖叫，而是凝聚在我揮出的一巴掌中。我全力以赴地給了那個紙人一個響亮的耳光。出乎意料的是，我的手掌接觸到的不是冰冷的紙張和僵硬的支架，而是一種溫暖的肉體觸感。難道......
“哎喲！你這小哥怎麼打人呢？”倒在地上的紙人開口說話了，聲音帶著痛苦和不解。我的心終於放下了一塊大石，至少面前的是一個活人，這樣至少能夠溝通解釋。但是，為什麼一個活人要裝扮成紙人的模樣呢？
我甩了甩因用力過猛而發麻的手掌，上前扶起了那個紙人。他捂著臉頰，痛苦地抱怨著：“你這小哥太不講理了，我剛才就在櫥窗裡跟你打招呼，你自已沒聽見。你這下手也太狠了。”
我揉了揉耳朵，裡面還在嗡嗡作響，確實沒有聽到他的招呼。不過，我反擊道：“你一個大男人沒事靠這麼近幹什麼？”
紙人摸了摸嘴角的血跡，委屈地說：“我剛想拍你肩膀打個招呼，結果手還沒伸出來，你就給了我一下。”
既然誤會解開了，我便說明了來意：“我是張半仙派來取貨的，你趕緊把貨給我，我還急著回去。”
紙人從地上爬起，拿出一個大黑塑膠袋遞給我，同時伸出手來示意我付款。我摸了摸口袋，張半仙出來的時候並沒有給我錢。我問紙人，張半仙來結賬行不行？我只是個跑腿的。
紙人搖了搖頭，堅定地說：“小本經營，概不賒欠。”
我心中暗罵：“你可真是個只認錢的主。”
“我叫錢多多。”紙人似乎並不介意我的評價，反而自我介紹起來。
錢多多堅持必須先付款，那副樣子就像是不見兔子不撒鷹，我知道自已耗不過他。而且，他的臉越看越讓人不舒服，我實在是不想在這裡多待。
“說吧，多少錢？超過十塊錢就別說了。”我試探性地問道，心裡已經做好了準備，這十塊錢可能就是我自已墊付的。
錢多多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告訴我實際價格是我要支付的十倍。我立刻表示無法接受，讓張半仙自已來取貨。說完，我轉身就走，留下錢多多在後面呼喊，但我沒有回頭。
回到張半仙的店裡，我看到他正等著我。我兩手空空地回來，張半仙問我貨物在哪裡？我解釋說：“你們是不是在合夥坑我？他家的東西貴得離譜，一塑膠袋的東西竟然要兩千塊。”
張半仙卻平靜地說這很正常，錢多多就是個視錢如命的人。他還問我，既然這條街上有這麼多店鋪，為什麼我還非要去錢多多那裡買貨？張半仙一邊從口袋裡數出兩千塊錢，一邊神秘地笑著說：“你以後就知道了。”
我沒有理會他的神秘兮兮，心想今晚的法事雖然我不懂，但至少我看過林道長的電影，知道這些都是騙人的把戲。然而，張半仙卻搞得很認真。
再次來到錢多多的店裡，我將錢摔在櫃檯上，沒有多費口舌，拿起塑膠袋就走了。回到張半仙的店裡，我以為他會立刻開始法事，我也想看看他花了這麼多錢到底買了什麼東西。沒想到張半仙卻開始洗澡，洗完後還讓我也洗，這讓我懷疑他是不是有什麼不良企圖。
洗完澡後，我看到張半仙在後屋上香。這是我第一次進入他的私人空間。後屋的佈置簡單，一張床，一張供奉著三清祖師畫像的神壇。張半仙要求我也上香，我雖然不信這些，但出於尊重，我還是照做了。儘管在我心中，張半仙不過是個老騙子，但在有信仰的人面前，我還是會保持基本的敬意。
直到午夜的十一點時分，我已在沙發沉睡，被張半仙喚醒。他身著一件印有八卦圖案的黃色道袍，頭頂用髮簪固定著稀疏的幾根頭髮。屋內中央放置了一張桌子，上面點燃了兩根蠟燭，並擺放了三杯水，左側是一把銅錢劍，右側則是一些符咒。
看來，即使是騙術，亦需配備齊全，如此佈置，確有幾分莊重之態。張半仙邊整理道具邊讓我開啟從錢多多處拿來的黑塑膠袋。這個袋子引起了我半夜的好奇，如今終於能一探究竟。
開袋後，我愣住了。張半仙輕拍我的頭，詢問我為何發呆。我指著袋中物品笑道，張半仙你上當了，裡面只有個稻草人與幾個金元寶。接著我從袋底抽出幾張紙，驚歎不已，錢多多的錢似乎比張半仙的更容易賺取。
張半仙欲再次拍我，被我擋下。他氣憤地說，你懂什麼，最寶貴的正是這稻草人與那些紙張。你可知道那些紙是什麼？那是打表書，今夜我們要招魂，無此如何上報天庭？稻草人是安鋼的替身，用以迷惑鬼魂。
我不滿地反駁，這些都是騙局，你卻說得跟真的一樣，是不是小說看多了？張半仙見我固執已見，不再搭理我，專心對著那些紙張唸唸有詞，念畢便將其投入燭火中燃燒。然後在稻草人胸前貼上一張寫有安鋼生辰八字的紙，將稻草人置於桌子中心，左手持銅錢劍，一腳前邁，另一腳跟隨，開始扭動身體——竟是大秧歌？
我站在一米開外，驚得目瞪口呆。張半仙深夜裡的舉動究竟是何意？隨著他越跳越顯滑稽，我忍俊不禁大笑出聲。笑聲打斷了他的動作，張半仙還手持劍，怒衝衝地向我劈來，一副要對我不利的模樣。我趕緊止住笑聲，畢竟他是我老闆。張半仙不悅地說：“仔細看好，這是道家的罡步。踏罡步時需唸咒掐訣。”
我擔心張半仙會再次變回那個無賴，於是小心翼翼地提醒他：“你好像忘記念誦咒語了。”張半仙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在努力平息內心的怒火，然後繼續解釋，步罡的完整說法是踏罡步鬥，也稱為步天罡。所謂的罡，指的是北斗七星中的最後一星，而鬥則代表了東、南、西、北、中五個方位的星座。法師們會在一塊大約十尺見方的地面上鋪上罡單，以此象徵九層天際，腳穿雲鞋，心中默想九天之境，依照斗宿的形象和九宮八卦的圖示進行步伐，便能靈魂飛昇至九天之上，傳遞奏章，制約鬼神，甚至召喚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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