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奉陪立場

丁時也目視前方，未看周栩生半眼，只是端著笑的問嚴明義：

“是嗎？重選供應商，難不成啟福產業有些問題？”

嚴明義笑容褪去，顯得有些尷尬，

“不太可能吧，畢竟我們合作多次，都是老夥伴了。”

嚴明義話只說三分，憋住了不再開口，如今兩位上司意見不合，自會辯駁，他要是貿然說啟福產業園的好處，倒是適得其反。

丁時也倒是當即拍板，

“竟然嚴總話說如此份上，豈有猜忌的想法，我看啟福產業園應當是個合拍的夥伴，更何況，‘啟福’二字，多好蘊意。”

嚴明義賠笑，一側的雲早，路湜兩位相互遞了個眼神，默不作聲的低頭在筆記本上記錄什麼。

全程，丁時也未向周栩生投去任何眼神，談笑間，供應商的事情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

周栩生面容俊冷，不發一言。

嚴明義做事講個體面，便寬慰其周栩生來：

“周總，我嚴明義也不是什麼糊塗人，供應商的事情您就放心，這麼多年的生意總不會在如此重要的專案裡出了差錯。”

周栩生聲音略帶寒意：“期待如此。”

嚴明義推高眼鏡架，露出笑，屁股挪動，打算再話幾句。

丁時也適時打斷，“嚴總，不如我和周總談兩句。”

嚴明義頓住，訕笑：“好，好，兩位聊，那我就去準備下去了，不打擾。”

他諂媚著笑，做足姿態彎腰起身，貼心的關上門。

還未等他駐足，門又被開啟，雲早和路湜兩人端著電腦出來了。

門口，嚴明義倉促抬步，回頭對兩人笑笑，搓著手就離開了。

辦公室內，周栩生蹙起眉頭，垂在兩人之間的手，不自覺的攥了起來。

“啟福產業園並不是個好的供應商，分部這幾年直線下跌，除了內部人員出了狀況，外部的合作商都大有問題，你——”

丁時也轉頭與他對視，神情認真，迫使周栩生停了話語。

“周栩生，我來這裡，是要青苗市不再有Tizmo，我要讓它功敗垂成，毀於一旦。”

一字一句，說得很慢。

周栩生頓住，薄唇扯動，不僅是她的話，更讓他吃驚的是她如今的神態。

整個人戾氣橫生，語調決然，一雙眼看著他，更像是透過他去看大片的黑夜，那裡有火苗被漸漸點燃。

半晌，丁時也站起身。

像將軍挑劍戰黃沙，迎接一切挑戰，口吻冷峻道：

“周栩生，你可以選擇你的立場，我盡數奉陪。”

高跟鞋踏過冰冷的瓷磚，拉開厚重的紅實木門，讓此地歸於寧靜。

丁時也重回自已辦公地，雲早和路湜一直在那裡等候。

看見丁時也露面，路湜先一步表達忠義：

“老大，如果您需要，我可以讓他們這次的市場跌破新低。”

雲早也不甘居後：“老大，我能給這裡的網路系統添點麻煩，只要你一聲令下！”

兩人慷慨激昂，一個像忠誠的矇頭戰士，一個像誓死追隨的激進先鋒，丁時也話沒說一句，兩位就先一步根據剛剛的會議內容得出結論。

老大要幹廢這塊地！

丁時也瞧著兩人鬥志昂揚的神態，朱唇翹起，

“誰說我要這般毀掉專案，我看起來這麼跋扈？連二十三億都能揮揮手不在乎？”

兩人面面相覷，眼睛提溜繞圈，確實，是有點的。

丁時也莞爾一笑，“你們就做好份內的事，在JU·G怎麼幹的活，在這兒就怎麼幹。”

“啊？”

“你覺得這公司的傻子很多嗎？你們給人搗亂，不是主動給他們遞把柄，青蛙都得慢慢煮，更何況這麼大一塊害群的馬肉。”

兩人似懂非懂，大致是明白了確實只是換個地方上班。

對視一眼，默默刪除剛剛制定的“宏圖大業”，他們兩個就是手太快了，幹事這麼麻利，還怎麼當社畜啊。

不論事是如何三番倒的，公司已然熱火朝天的幹起來了。

加班加薪，嚴明義先一步給他們蒙上一層紗，打了波雞血。

大大小小的會議室算是啟封，各部門會議開了幾場，員工們統一收到口徑：

這一票“天文數字”，【吉集】專案幹好了，他們的工資大大滴漲，誰要是表現出色，誰就有可能更上一層樓。

另一邊，氣氛截然不同。

科萊恩將之前吩咐做的青苗市企業架構以及合作商人選，擺到周栩生面前，好長一段時間，那份檔案就一直襬著。

“周總，是有什麼問題嗎？”

科萊恩站在一旁，看他們總裁坐在辦公桌面前什麼都不做已經快十分鐘了。

起先，他還以為是電腦上有什麼內容，後來才發現他家總裁眼神壓根沒聚焦。

周栩生側目，瞧了眼那厚厚的資料夾。

周振揚下派他到青苗的那天，承諾如果分部業績一年內超45%，Tizmo日後的話語權將全權交於他手。

到那時，距離脫離周家的掌控也就不遠了。

可今天，丁時也的話完全與他要做的背道而馳。

“你可選擇你的立場，我盡數奉陪——”

周栩生闔上眼，彷彿就能看見她當時說話的所有神情，疏離，冰冷。

一想到，往後面對丁時也，她看向自已的都會是那般的眼神，周栩生的心口就像是被鐮刀挖一般，痙攣錐痛。

周栩生雙眸籍然，再抬頭對上科萊恩探究的眼神時，已經是一片泰然。

“扔了吧。”

科萊恩脖子一伸，不可置信得到這般結果，“啊？這些檔案嗎？”

“嗯，以後丁總如何要求，你便如何做。”

科萊恩默默抱起那堆自已起大早幹完的檔案，長吸一口氣，撥出：

“好的。”

公司“熱火朝天”的準備起來，選址，技術方案，市場營銷，成本規劃等等一切都在有序開展。

Tizmo分部難得的上層加班情況也出現了。

臨近晚上九點，才有人陸續打卡下班。

一處檯球室，檯球桌旁的少年有了動作，撈起一旁的車鑰匙準備撤。

“瑜哥？才打幾球就撤啊？”

一邊架起球杆的百灼華瞅到他動作，連忙發問。

球檯旁聚了好些夥伴，聽這一句話，或多或少的都停住話題看向曲瑜，其中不乏兩三位女孩子，目光熱切。

曲瑜把玩鑰匙，直截了當落下句：

“你們玩，賬記我身上，我接人。”

兄弟幾個大眼瞪小眼，一旁因為曲瑜才來湊熱鬧的姑娘神情一下黯淡下來。

曲瑜是個桀驁不馴的公子哥，家裡是書香門第，自身長得帥就算了，偏偏這哥們還是今年高考市狀元。

追他的人一大把，從高中開始就扒門窗邊上看了，奈何曲瑜痞裡痞氣，壓根眼裡看不見姑娘。

唯獨——唯獨那位。

段譽為把檯球碼好，示意兄弟們繼續，嘴裡調侃著，

“得，我看啊是那位姐姐回來了。”

對曲瑜最為上心的一位趕忙回問，“你們說得姐姐，是誰啊？”

百灼華攔住準備張口回答的段譽為，看著面前一臉清純模樣的女孩，打著哈哈道：

“曲瑜他姐唄，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有個大八歲的親姐。”

阮棉霜眨了眨眼，恬靜一笑，轉過身去。

在場幾人心知肚明，少年們活絡氣氛，主動買水送吃的，才顯得沒那麼尷尬。

落地窗，丁時也揉了揉發酸的脖頸，俯視整片霓虹燈包裹的夜晚。

片刻，手機響起，一張機車照片映入眼簾。

是曲瑜的資訊。

【下班了沒，帶你兜風？】

丁時也撩起笑容，伸腰擺臂，隨手回過去：

【一分鐘。】

整頓手邊的工作，滅了燈，輕快腳步就下了樓。

隔壁的周栩生站在門口醞釀情緒，準備向丁時也發起下班邀請。

就見著人從他面前一閃而過，連打招呼的機會都沒來得及就進了電梯。

九點半，公司只有零散些人。

丁時也到一樓，看見技術部的經理呂仕萍挪著倉庫的零件，還在幹活。

“呂經理，還沒忙完呢？”

丁時也搭話，呂仕萍被嚇了一跳，不太習慣這麼晚公司裡還有人。

“丁，丁董事，我就是看看這些年東西能不能用，放著也是落灰，您才下班啊？”

“你這話說得，忙得比我晚，我和你比起來小巫見大巫啊。”

呂仕萍不好意思笑笑，丁時也只是客套兩句，捕捉到外面已經急不可耐的身影，結束話題。

“期待技術部這次專案表現，早點下班，我先走了，呂經理。”

“哎，謝謝董事。”

丁時也帶著笑意轉過身離開。

呂仕萍，幾年前Tizmo總部的大熱人物，現在，物是人非。

出了公司大門，夜晚的風帶著熱氣，隨著少年熱烈的情緒一同撲來。

丁時也站在曲瑜面前，乖乖等著他操作。

看著他裝模作樣的伸出胳膊，叫她吹口氣，頓時，一束鮮紅玫瑰變到眼前。

丁時也粲然一笑，接過那束玫瑰花，肯定點評：

“厲害，看來高考完之後你去深造了啊。”

曲瑜維持酷酷表情，內心暗爽，面上卻要無表情的給她帶上粉色頭盔，嘴巴還得念上一句詞：

“也就那樣吧。”

晚風吹動了裙襬，也撩動了少年的心。

少年轉動車把，給足油門，機車伴隨颯破夜空的肆意穿梭高樓之間。

分部公司門口，燈光打下，有抹落寞身影站在原地。

呂仕萍收拾完東西，拍著手上的灰，轉頭一看，周總站在旋轉門前，一動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