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意還沒完全褪去,九月的風裹挾著熱浪,甩到每個人臉上。

一輛馬車四個人,一路不停歇地走了有四五天。

眼見著過了前面的驛站就到了洛陽境內,但是四人根本沒辦法住進去,因為李玄手裡的路引和魚符是兩個人,這年頭私藏黑戶也是大罪。

馬栓總是滿眼怨氣的看向黑八,但是黑八卻越來越喜歡眼前這個渾身腱子肉的大漢。

他倆的思維邏輯幾乎完全一致——毫無邏輯可言——一致到什麼程度呢?當黑八說起嶺南的荔枝運到長安的故事時,馬栓會想到為什麼嶺南才能種荔枝。

黑八在解釋荔枝生長需要高溫的時候,馬栓會說“現在不是挺熱的?咋就不能種呢。”

黑八特別喜歡這種跳脫而且抬槓的思維,這讓他倆不管聊什麼,總有聊不完的話題。

因為不管馬栓怎麼抬槓,黑八一直不生氣,反而笑嘻嘻的跟著一起抬槓。

有時候青橋也會插上幾句話,更多的時候都是在傾聽,他很喜歡黑八講故事,而黑八又很喜歡馬栓在故事裡加上他自已的見解。

這三個人聊得不亦樂乎。

李玄就沉默許多,他把所有的事情簡單的串聯了一下,發現一個關鍵點。

這本牛皮書究竟是什麼。

這幾天他把牛皮書拿出來看了好幾遍,黑八和馬栓沒有任何感覺,倒是青橋,有意無意的瞟了好幾次,雖然不露聲色,但還是被他捕捉到了。

而且每次這時候,青橋也會故意走到一邊,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還有就是小篆字型記載的東西,究竟意味著什麼。

書上不僅僅有提高心境的心經、武力增益的秘術,還有借屍還魂、驅鬼等等,只是記得不夠詳細,完全看不懂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日,天色將晚,馬栓尋了一處僻靜地,像以往一樣拴好馬,然後鋪了個簡易帳篷。

按照前幾日的習慣,三人睡覺一人守衛,可今天在青橋值夜時,李玄悄悄地摸到了旁邊。

青橋盤腿坐著,眼睛都沒有睜開:“你睡不著嗎?”

“心裡有事。”李玄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微弱的月光打在青橋臉上,剛毅的面龐,眉宇間一股浩然正氣。

“說吧。”青橋還是閉著眼睛,呼吸很慢,幾乎聽不見。

“你到底是誰?”李玄直勾勾地盯著青橋的面龐。

帳篷裡不時傳出“哼哈”的聲音,樹林間偶有野獸低吼,除此之外四處靜的出奇。

青橋深吸一口氣,袖袍中抖出一個淡藍色的圓球,將圓球捏在手中,嘴中低語幾句,圓球發出微微的藍光,頓時帳篷裡的呼嚕聲也聽不見了。

此時他緩緩睜開眼睛,看到李玄投過來的目光,從懷中掏出一本與李玄的一般無二的牛皮書。

“這……”李玄有些吃驚,他根本猜不到,青橋居然有一本一模一樣的。

“你這是哪來的?”李玄問道。

“你的又是哪來的?”

李玄沉思片刻,從懷中掏出牛皮書,說道:“我娘走之前給我的。”

“這是我師父出山前放在我枕頭邊的,還有一封信。”青橋說話的時候也是直勾勾的看著李玄,似乎想找出什麼破綻。

“這也是你要跟我一起走的原因嗎?”李玄認真的說道。

“是,也不是。”

“什麼意思?”

“我當時可沒有看到牛皮書。我師傅說過,將來有一天會有一個跟我一樣的人找到我,讓我無論如何跟他一起走,我賭這個人是你。”青橋說完將牛皮書放在手上,輕輕地撫摸著。“後來看到這書,我想我賭對了。”

李玄此刻內心的震撼,已經不能用語言來形容,但此刻依舊面不改色,從容地看著青橋。

“還有呢?”

“還有,你跟別人不一樣。”青橋說完這句話,就閉上了眼睛,同時將圓球收進了袖袍。

帳篷的呼嚕聲重新傳了出來。

李玄心裡一陣無語,此人城府太深了,不過現在看來,對自已是沒有惡意的。

沒再多說,也沒有多想,李玄重新回到帳篷裡,帶著滿腦子疑惑睡了過去。

……

“起來!起來,別睡了!”

一陣急促的吵鬧聲從帳篷外傳來。

“誰啊~啊~”

“閉嘴!”

馬栓突然大叫一聲,但是隻叫一下就閉上嘴了。

青橋第一個醒來,隨後李玄也跟著出來了,黑八卻像是個死豬,一動也不動。

二人出了帳篷,就看到馬栓的脖子上橫著一把刀。

不遠處站著三個人,一個矮個子光頭,看著像是個和尚,面板白如雪,脖子上土豆大的佛珠與他有些格格不入。

此人便是驛站殺三人的慧情,但是李玄等人在驛站時並沒有見過,所以根本不認識眼前的人。

慧情身後還站著兩個大漢,高大威猛,身穿梁軍甲冑,不怒自威。

馬栓旁邊的人也是身穿梁軍甲冑,一雙眼睛瞪著眼前的三人。

李玄第一時間以為是土匪,看清楚後才發現是官府的人,他趕忙拿出魚符和路引,大聲說道:“大人,小生乃登州貢生李玄,此番路過此地,並無惡意。”

慧情身後一人上前取走路引魚符,將之交給他,他看了一眼,說道:“不知幾位不走官道,在這荒山野嶺的做什麼?”

青橋一直沒有說話,冷眼看著眼前的慧情,一隻手放在前面,另一隻手在身後,以備隨時拔劍。

馬栓坐在一邊,一動不敢動,剛要張嘴,旁邊的軍士抬了抬刀,便又自覺的閉上了嘴。

李玄說:“回大人,前些日遇到土匪,不敢貿然前進,故在野外……”

話還沒有說完,慧情就說道:“路引上二人,為何你們三人在此?”他遠遠地站著,也沒有注意到帳篷裡還有一個人。

李玄簡單思索片刻,便開口說道:“大人,並不是三人,而是四人,帳篷內還有一人。”

青橋偏頭看了李玄一眼,不知道他什麼意思。

馬栓旁邊的軍士聞言大喊道:“帳篷裡的人出來!”

“誰啊?他媽的咋咋呼呼的。”黑八伸著懶腰爬出帳篷,一眼便見到不遠處的慧情還有身邊的情況。

瞬間收回表情,站在李玄身後一言不發。

慧情看到黑八時,瞳孔收縮了一下,暗道:“鬼教?”但表情瞬間恢復原樣。

這瞬間的表情還是讓李玄捕捉到了,這讓他心裡好一陣嘀咕。

雙方就這麼相互看著,過了好一會,慧情嘆了口氣,揮揮手讓身後的軍士將路引魚符還給李玄,開口說道:“既如此,諸位注意安全,近期叛賊較多,小心為上啊。”

說完轉身朝遠處走去。

走遠的幾名梁朝軍官看著眼前還沒有馬腿高的和尚,低聲下氣的問道:“大人,這幾人不用盤查一下嗎?”

“不用,現在不是與鬼教結仇的時候!把情況記錄一下吧。”

“是!大人!”

在慧情等人走後,李玄輕輕呼了一口氣,說道:“馬栓,這咋回事?”

馬栓還在摸著自已的脖子,聽到李玄問話,趕忙說道:“啊?哦,那人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來的,然後刀就到我脖子上了。”

“他們靠近你沒感覺嗎?”

“沒有,一點動靜都沒有。”馬栓一臉認真的說道。

聽到這話,李玄不再說話,卻在有意無意的遠離黑八。

黑八一時沒搞懂是什麼情況,撓著頭問道:“馬栓,咋回事啊,那人是誰?”

“我哪知道,官府的人吧。”

“你認識?”李玄一臉警惕地看著黑八。

“我他媽哪認識,嘿,你這眼神就好像是我喊過來的。”黑八一臉嫌棄地看著李玄。

“確定不認識?”

“確定!被人懷疑的感覺真差勁。”黑八擺擺手,轉而說道:“不過我知道那個光頭的身份。”

“哦?”青橋來了好奇。“說說看。”

“這禿驢應該是崇良寺的鳩僧。”

“鳩僧?”

“對,我以前在嶺南一帶遇到過,崇良寺裡有一個鳩殿,以前這個寺廟蟄居在深山裡,表面是正常供奉香火,暗地裡卻研究奇門邪術,從農村地區購買或者綁架先天殘疾的兒童放在鳩殿內訓練。”黑八想了一會,繼續說道。

“沒錯,就是鳩僧,看他樣子像是發育不全。鳩殿每年都會進去十九名兒童,一年間鬼知道用什麼辦法,總之等第二年十九名兒童送進去時,只會有一個人出來,至於其他十八個人,我也不清楚去哪兒了。”

“這出來的一個,就是崇良寺的鳩僧,不過以前很少在外面出現。”

黑八說到這裡提了提神,說道:“你別小看鳩僧,實力深不可測啊,當年我也吃過虧的。”

“啊?展開說說。”馬栓和青橋又來了興趣,一臉興奮的看著黑八。

黑八昂著頭:“誰今天幫我把衣服洗了,我就講給誰聽。”

“切~”

李玄的心思並不在黑八的故事上,而是在想為什麼他口中的崇良寺會與梁軍走在一起,又為什麼那個鳩僧看到黑八會有些發怵,但看黑八講的,不像是假話。

“路上再說吧,趕緊走了。”

李玄喊了一聲,打斷了三人的打鬧。

他多看了青橋一眼,這人晚上與白天完全判若兩人,到底有什麼秘密,也是一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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