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崇禎再次開放月港的時候,大批的商人湧入福建,源源不斷的西域商人,走進了繁華的蘇杭,兩淮地界,“煙花三月下揚州”,指的不僅僅是繁花錦簇的秦淮河畔,還是經濟繁榮的米脂之地。

季方的信很簡短,顧瑾蘭看著信上的字跡,猜想這孩子一定是找人代筆,寥寥數語,講述了他去參軍的過程。顧瑾蘭想起當初自已曾經跟季方說過,好男兒應當效仿岳飛,忠貞為國,大殺四方。

也許季方把顧瑾蘭的話記在心上,去了揚州衛軍。當下的朝廷,從來不怕有人應兵,大明朝有著史無前例龐大的軍兵數量,這也是明朝國庫吃緊的一個原因,繁重的軍需費用,要附加給百姓無數地稅收。

季方寫道,因為練兵辛苦,所以沒時間過來看望她,希望她保重自已。顧瑾蘭禁不住憐惜,季方這麼小,不知能不能受得住軍隊的生活。她還想著要給季方寄點銀子過去,奈何現在自已也是水中月,空裡風,萬法也無。

三月末的天氣,總是時晴時陰。

這日顧瑾蘭同鳳姐在“雲渡”茶肆小聚,自從受傷後,兩個人還是初見,鳳姐前後上下仔細檢查了一遍,確認顧瑾蘭並沒有大傷,放心的入座。

這間茶肆不像茶居富麗堂皇,富貴雲集,卻別有情致,實木的方桌上,鋪著靛藍的桌旗,上面放的茶具是粉色釉體的汝瓷,嬌嫩的顏色,更襯托碧色的茶葉雲捲雲舒。

鳳姐看著一室的清雅,笑語:“這調調兒,是錦畫喜歡的。”

確實,顧瑾蘭想起錦畫的淡淡然,喜歡文人雅士的筆墨字畫。

鳳姐喝了一會茶,與顧瑾蘭開啟了話匣子:“最近錦畫怕是要贖身啦。”

顧瑾蘭聽聞為錦畫高興:“是怎樣的人家,對姐姐好嗎?”

鳳姐還是那般的淡然:“人家嘛,是揚州府衛鎮府司,是個軍官,手中有實實在在的兵權,要說對她好不好,男人嘛,好也就那一陣子,花無百日紅,不過錦畫是最明白自已要什麼的,可不像你香蓮姐姐,天天和那個赤佬纏搭不清。”

顧瑾蘭大概明白,這男女歡好只是兩個人的事,青樓裡,紅帳子,世間瑣事都隔在了外面,顛鸞倒鳳,只盼相守到死。

一旦過了門,就是主家的妾室,上有主母,下有主家兒女,前途如何,還要看命裡帶著什麼了。

聽鳳姐提到香蓮,顧瑾蘭想起那日在皮市街看見了嚴川,說與鳳姐聽,鳳姐哼了聲,嘴角上揚,不屑道:“窮人的面子,富貴人的裡子,這麼一個窮小子都知道擺排面,吹牛皮,你香蓮姐卻不知道,男人的話九成九騙鬼。”

說了一些雜七雜八的,鳳姐最終還是沒忍住:“丫頭,你在忘憂樓時,五爺曾來打點過,讓我關照你。”顧瑾蘭陡聞此話,心中漣漪微蕩,她只道是鳳姐格外關照自已,不再央求自已和姐妹們拋頭露面,沒想到五爺早就暗中看顧自已,不禁問:“他是如何讓你關照我的?”問罷又怕鳳姐多心,不好意思起來。

鳳姐閱人無數,當然瞭然這個妹妹現在情竇初開,尤其碰上許冠麟這般男兒,十個女子怕是九個難逃,只是道:“瑾蘭,花錢這種事對於五爺來說,不算什麼,能讓他花心思,才是他上了心,目前看他對你很珍重,但並不代表你們有什麼特別,畢竟五爺官宦人家,婚姻大事不由個人,何況他現在商運亨通,多半官家會給指婚,你不要把自已白白搭給人家。”

鳳姐說完,眼風掃過顧瑾蘭,不動聲色,心下了然。

顧瑾蘭知道鳳姐是為她著想,這一席話,句句在理,卻是如鯁在喉,讓她的心沉了沉。

的確,她和每個初遇情事的少女一樣,都盼著意中人是對自已最不同的那個,然而在忘憂樓她看了許多,男女之間的露水情緣,她不像閨閣女兒般,認為兩個人情意濃濃,就一定會長相廝守。畢竟,這情緣並不掌握在女人手中,男人愛你,你便是萬般好,男人棄你,你就是昨日黃花。

思念及此,不禁悲從心起,掛上了臉,鳳姐見狀,拉過她的手,輕拍:“你倒不用悲觀,你跟我們不一樣,我們的從前過往無從改了,你的一切都是嶄新的,我信我的眼光不會看錯人,你絕不是唯唯諾諾靠男人的女孩子。”

顧瑾蘭對上鳳姐那雙媚眼,問道:“鳳姐,你沒想過退路嗎?”連香蓮都想著和心愛的人長相廝守,錦畫心心念念要贖身,難道她鳳九芝不想嗎?

鳳姐笑了,三分譏嘲,卻不是笑顧瑾蘭,好像笑這世道:“蘭蘭啊,你以為贖身就是結束了嗎,這世上哪有完全法,把前生今世斬斷。姑娘們有的拼命要贖身,我並不攔著,贖身也罷,在忘憂樓也罷,一個人是無法和自已的前塵完全脫離的。這人啊,永遠都是分三六九等的,你看阿川,我不是不同意香蓮找個普通人,但是普通人也分高低,阿川那個小崽子,一心想巴結貴人,想一朝飛上梧桐樹,卻不知道,梧桐樹上怎麼能容下雉雞。即使飛上去,也是異類罷了,痴心妄想。”

聽罷此話,顧瑾蘭不禁想起自已的賤籍出身,默然無語,這種想抹點也不可能的無力感,有時不禁感嘆,鳳姐平日裡對著男人,是天真要命,最會賣慘討乖的,然而在她的鬆弛、隨意、漠不關心裡,卻有如炬的目光 ,穿透人心,她清醒,冷絕,從不拖泥帶水,這就是她能把忘憂樓經營得如此好的原因吧。

同鳳姐喝罷茶回到玉蘭別苑,顧瑾蘭整個人都是沉悶的,她坐在“凡桐”前,這把琴是許冠麟知道她喜歡彈琴,送給她的。當時霽陽還偷偷告訴她,這把琴曾在晚唐的李周手裡週轉流出,是一把上好的古琴。

她摸著琴尾雕刻的朵朵蘭花,紫檀木在歲月的沉澱下,泛著紫紅的光澤,她扶上琴絃,彈了一首秋雨涼涼的《夜雨寄北》,琴音纏綿悱惻,引得院子裡的小廝婢女紛紛停下手中事,駐足靜聽,恍惚間,玉蘭別苑彷彿下起了細細雨絲,引出所有人的愁絲來。

她心中想的全是自已平常的出身,不知道自已還有什麼更大的好處被人企圖,哪怕香蓮至少還有錢,有歡愉場上的練達,而自已真的是一窮二白的丫頭,這般思緒萬千,完全成了那個深陷情網不自知,在愛人面前深感自卑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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