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死了……

母親死了……

不過半月,辛福成了泡影,眨眼消散,我成了無根的孩子,這所名為“家”的石磚房倒塌,“家”也死了。

這個世界忽然讓我覺得陌生和無所適從,它變得可怕。

徐橋一個人靜靜的站在大街旁,雙手垂下,身上坐著藍灰色的校服,一雙空洞的眼睛無神的注視著縷縷行行的人群。

一張張開朗溫柔的笑臉從他的面前路過,曾幾何時,他也是這麼笑的。

但現在一切都變了。

異能者!

絕對是異能者!

父母的死都是他們乾的,異能者都該死。

他氣著紅了眼,牙齒緊緊咬著下唇,直至感到一絲血液的腥鹹,才緩慢鬆開。

“嘿!少年。”身後傳來一聲呼喊,嗓音如溪水般流暢,乾淨而悅耳,每一個音節都彷彿帶著一種治癒的力量,讓人在忙碌的生活中能找到寧靜與安慰。

這種聲音毫無疑問的吸引到了徐橋,他快速回過頭。

隔著人群,他見到了那個充滿著生命力的人。

那是一個男人,臉上戴著一副黑色的小圓框墨鏡,搭配著一件民國款的黑色的長衫,長衫至腳踝,他手持著一把摺扇,懶散的翹著一個二郎腿坐著,看著好不愜意。

徐橋輕眨了兩下眼,似乎覺得沒有看清,又揉了揉眼睛。

那翹著二郎腿的男人身前有一副長桌,旁邊立著一根棍兒,豎下來還掛著一面旗。

旗上寫著——“世界第一算命先生”。

算命?

徐橋的臉上帶著些許茫然。

這種資訊科技昌盛的年頭,竟然還會有算命這種東西存在啊。徐橋心想。

算命先生朝著徐橋的方向勾了勾唇角,不急不緩的高聲叫嚷道:“少年~閒著無事…來算一卦嗎?我這裡很準的哦!姻緣、感情、財運這些通通都能算哦——少年,來看看嘛~!”

這種聲音幾乎是一種甜膩似的“撒嬌”了,徐橋懵了一瞬。

他覺得自已只怕是碰到腦子發育不完全的騙子了,下意識的,他往後退了兩步。

算命先生許是見著徐橋的躊躇,修長的手“刷”的一下開啟摺扇,遮住半張含笑的嘴。

他繼續叫嚷:“少年!你的話…算命免費哦~不要錢的哩!”

他叫人的音色太過引人注目,來來往往的人時不時偏頭看向這個不太靠譜的算命人。

就連從上空飛過的烏鴉也嘲弄似的鳴叫一聲。

算命人撐著桌子挺起了身,手腕一扭,摺扇收起,他看起來很是高興的揚起走向徐橋的腳步。

徐橋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盯著他一步一步悠閒的往自已身前走。

算命人停下腳步,與徐橋相隔一米左右。

徐橋張了張口,卻沒說出半聲話。

算命人抿唇露出一個狡詐的笑,身形一動,便朝徐橋貼了過去,動作彷彿很熟悉、親密的模樣。

“少年,我看你印堂發黑,眉眼染墨,這是不祥之兆,今天必然有不好的事情發生啊!來來來,少年!我給你開張符咒,保你萬事無憂啊!不要998,不要98,也不要,只需要就能拿到手呀!”算命人黏黏糊糊的粘在徐橋的身上,摟著徐橋的肩膀,不僅動作黏黏糊糊,連語氣也顯得黏黏糊糊,他又開始說話了:“少年~買不了吃虧買不了上當啊!考慮一下~”

徐橋緊抿著唇,惱怒的將他推開。

“你個瘋子!吵死了,讓開!”徐橋氣惱的從人群衝出去。

他對自已最先評價這個瘋子的聲音好聽感到唾棄,只單單覺得他聲音充滿生命力就評判這個人?

太過片面了!

徐橋不僅氣這個瘋子來鬧他,還氣自已一開始竟然沒離開。

算命人的眼中只剩下徐橋怒氣衝衝的背影,他用摺扇抵著嘴唇,小圓墨鏡下滑,露出他一雙銀色的瞳孔。

他看著徐橋離去的方向沉思,臉上少了笑容。

——中間二校。

一棟二樓雜物間。

這是一場霸凌。

窗簾被拉上,只有門縫能透露出微許光線,房間昏暗,雜物堆了一半,狹窄的房間突然多出幾個人將本來就不大的房間顯得更加擁擠了。

前面是4個人,比昨天多了一個,徐橋安靜的無神注視著他們的談話。

那你在談什麼呢?

扇巴掌、拳打、腳踢、錄影、不雅照……他們靜靜的將這幾個詞語翻來覆去的爭論了一遍又一遍。

這場霸凌是半月前開始的,他們應該都知道了,我是一個無依無靠的人,所以便對我這樣了。

徐橋有些累了,他平淡的說:“你們討論完了嗎?要動手就動手吧,我還得回教室交作業。”

為首的背頭男挑眉朝的看,不滿的嘁了一聲。

“小子,你是真膽大啊!”他衝過去,右手成拳,左手捏著他的肩,一拳轟向了徐橋的腹部。

徐橋露出一個痛苦的悶哼,他死咬著唇,這些施暴者喜歡的就是那些痛哭聲,他就是挨著了痛,也絕對不會讓這群人再度感到欺負他人的這種刺激感。

捱了痛,徐橋的身子彎了下去。

為首的男人不解氣,一個用力,將人摔到了地下。

徐橋受著慣力撞上破廢的桌角,手臂磕出一橫血。

“死小子!”男人臉上掛著殘忍的笑,抬腳沒半分猶豫的碾住了他的手掌。

其餘跟著的幾人也獰笑著往前來。

一場名為欺凌的拳打腳踢就此開始。

徐橋悶哼一聲,聲音很輕。

他忽然感覺到有光線打在他的身上。

窗戶被開啟了。

外面的風吹起了窗簾。

光也進來了。

強烈的陽光照射著這4個人猙獰的面孔,他們臉上露出詫異的表情,動作停止了,他們後退了。

退至門口,可那扇門不知何時已經被關上,甚至已經打不開了。

“喲~瞧瞧我發現了什麼好玩兒的,似乎是傳說中的校園霸凌哦~~”

這道聲音太熟悉了,徐橋瞪大了眼睛,他轉回頭,連身上的疼痛也不顧了。

這種帶著強烈生命力的嗓音。

是他無疑了。

他依舊是那身長衫,表情依舊玩世不恭,也依舊翹著二郎腿坐在那兒,他坐在窗戶上。

光替他勾勒出身形,他似乎也泛著光。

“hi~少年,我們又見面了。”算命先生高興的朝他招手,動作巧妙的從窗戶上蹦下來,也依舊不顧旁人的視線,自顧自的叫嚷:“我就說了,你今天會不好的事情發生吧!你瞧瞧,這不就遭欺負了嘛。”

他走到他身前定下,一手叉腰,微微弓背,另一隻手朝他伸出,臉上掛著明媚的笑。

“該起床了嘍~太陽都曬屁股啦!”算命先生笑嘻嘻的。

徐橋不自覺被他的笑容感染,他沉默的看著那隻纖細的手。

視線又轉回他的臉上。

他將手搭上去,算命先生將人拉起。

“你是什麼人?!”為首欺負人的大背頭大聲吵道,他的面色很不爽。

算命淺笑一聲,他表情淡淡的盯著他,臉上沒有了誇張的表情後,他變得極為嚴肅。

“你知道紅石榴商會嗎?”他雙手交疊,一手持摺扇,聲音低沉,見他們有些鬱悶,有些驚訝的開口:“難道不知道?蠢貨。”

“紅石榴商會,南方最大的異能商會機構,表面上是這樣。但背地裡是怎樣,你們也聽說過吧,黑與白的交界處、情報處。同時,也是最大的黑暗殘暴局。”

“在商會中,看到不爽的人是可以自已動手處以私刑的哦。”

“面對叛徒,我們會先將對方的下巴卸下,然後,注射亢奮藥劑,讓對方親眼看著自已一塊一塊被小刀分解,然後就能將小刀戳進他的左眼了哦!”

他笑意滿滿的眼神落在那四人身上,一股可怖的氣勢籠罩住整個房間,四人不禁開始顫抖。

徐橋看向那人的背影,他偏頭視了一秒窗外,眼神又靜靜落在他的身上。

這個人的性格,像父親一樣不可靠。

這個人的身影,像父親一樣可靠。

這個人,很可靠。

但是……對紅石榴商會如此瞭解,對裡面的處罰也如此清晰,他或許是其中一員,甚至…他也擁有異能的,還可能是……殺害“家”的兇手。

他有點兒……恨,以及不想承認。

他討厭異能者。

但他對這個算命的不靠譜的人不討厭。

徐橋對這個吊兒郎當的人已經有了好感了。

“你先出去吧,這兒等會發生的事情未成年不予觀看哦~”算命先生腳尖打了個圈兒,轉過身順帶還比了個耶。

他在裝可愛。

但搭配上這一身衣服與剛才那陰沉的氣質,著實說不上可愛,甚至只感到毛骨悚然。

徐橋並不覺得他嚇人,或許是因為他在保護他的原因。

“好。”徐橋答道。

他從雜物間走出,算命先生關上門,順便鎖上了,徐橋只能靜靜等著算命先生從裡面出來。

他背靠著門,這是2樓走廊最深處的雜物室,也是學生統稱的“地獄”。

“地獄”的來由是因為在這個房間內,是校園欺凌的主要事發地。

因此,所有學生都很忌諱這個地方,來這邊的更是少的可憐。

徐橋手指捲了卷自已天生自然捲且偏長的頭髮,耳廓傳來驚叫與求饒聲,以及東西落地的聲音。

他的眼下不禁染上一抹嫣紅,不是害怕,不是感動。是開心,是他們終於能得到報復的開心。

徐橋弓了弓身子,眼裡透過一抹極端的瘋狂。

真希望……真希望能自已親自動手弄死他們……徐橋這般想。

“吱吖——”

門被緩緩拉開,算命先生從裡面探出了個頭,左右掃視兩下。

看見徐橋了。

“少年不錯哦,竟然還知道要等長輩耶!”他走出來,一手叉腰,一手展扇,手腕微動,絲絲涼意的風便捲起了他的髮絲。

徐橋沉默的看著他,忽然身子一撇,他注視著的只剩下那雜物間。

他看到欺負他的他們無能的倒了一片,身上也有大大小小的傷,窗戶關上,房間又變得灰暗,但鮮血為灰暗添了一抹豔麗。

算命先生微笑的用身體往他面上一擋,“看什麼呢?”

徐橋勉強勾起唇角,朝他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

“沒什麼。”

算命:“你受傷了哦~”

他指著他裂開一大道口子的胳膊,拉長聲調喊,徐橋愣了愣神,好像這時才感覺到疼痛一般。

“啊,這傷沒事的,過幾天就好了。”

算命先生這可不同意了,他誇張的舉起手,又猛的拍在他的肩膀上。

“絕對…不行哦!這麼嚴重的傷,怎麼能不處理呢,來來來,我帶你去醫治啊~”

“不,不用了。”

算命先生可沒管他同不同意,抓著他的手就吭哧吭哧往前走了。

邊走,還哼著一首不知名的小調。

“哼…哼啦~哼哼哼……哼…啦~哼哼哩……”

徐橋被拽著往前走,學校的走廊是落地窗,昏黃的陽光透過玻璃打在二人的身上,徐橋覺得並不刺眼,甚至帶著暖意,很舒服的暖意。

徐橋開口問道:“先生,您是異能者嗎?”

異能者都該死……但好的異能者不該死,可他…好像不是一個好的異能者,所以,他也該死?

“請叫我世界第一算命先生~”他心情頗好的回。

徐橋:“那世界第一的算命先生,你是異能者嗎?”

“是哦。”

異能者得天獨厚,他們的身體素質比上普通人好不少。

難怪他能如此輕鬆的打翻4個男人。

徐橋站定,連帶著算命先生也一同站在了原地。

他低垂著眸,半晌才抬起頭,“您是紅石榴商會的人,對嗎?”

“啊哈?”他挑了挑眉,鬆開拽著他手腕的手,食指挑起徐橋的下巴,靜靜的看了一會兒,又快速的一下鬆開,“你的腦子裡面在想什麼呢?”

他輕哼兩聲,摺扇抵著下巴,一會兒又露出狐狸似的笑容。

“如果我回答是的話,你要怎麼辦呢?”

徐橋瞪大了眼,連先前覺得溫暖的陽光都顯得無比冰冷,他定了定神,很快做好了決定,誠實無比的朝他說。

“我會殺了你!”似乎是怕對面的人不信,又大聲說了一遍,“我一定會殺了你!”

“哈哈!”他大笑兩聲,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淚花,笑呵呵的拍上他的肩:“安啦安啦!小孩子談什麼打打殺殺的?騙你的啦~我才不是紅石榴的人呢!你知道甫口孤兒院嗎?”

徐橋怔住了,腦袋的思緒顯然還沒從算命先生不是紅石榴協會的人中轉出來。

“那你是?”徐橋懵懵的問道。

對面的人揚起溫柔的笑,他展開摺扇,笑眯眯的回了一句。

“我姓詹,詹玄子是我的名字。”他環住徐橋的肩膀,笑呵呵的帶著他往前走,邊走邊接著說:“是甫口孤兒院的孤兒呢,雖然是一個已經23歲了的孤兒,但也確實是個孤兒哦!嘻嘻,此次前來是看你太可憐了,打算養著你哦~畢竟你還沒成年呢,對吧!”

——甫口孤兒院站點。

這裡是一家花店,或許?

徐橋有些迷茫的看著標榜上的三個大字,——“花之花”。

再看看“花之花”室內的裝扮,太奇怪了,說是花店,可這麼一眼望過去,連一朵花也沒有,只有那邊的小陽臺似乎掛著那麼一兩朵,可蹲著身子向那玫瑰似的花摸過去卻是假花。

徐橋不解的站起身,他看著將自已帶過來的算命先生。

囁嚅半天才慢慢悠悠的說出話:“詹…先生?為什麼花店不賣花呢?”

詹玄子打了個哈欠,揉揉有些睏意的眼,手指指向坐在花店深處的一個大叔。

詹玄子不耐道:“問他啦問他啦,我怎麼知道為什麼?行了行啦~我要上樓睡覺嘍,如果你不想在這兒坐著的話,也可以上來哦~,上面的門是不會鎖的。”

此時的天已經漸漸晚了,黃昏快被淹沒了。

徐橋點頭,朝著他手指著的大叔走去。

詹玄子見他聽話,自顧自的伸了個懶腰便上樓了。

那個大叔坐在深處,昏昏黃黃的燈光只能隔著彩色玻璃淡淡的進入一層,踏進深處,周圍的光線驟然暗了一個度。

大叔坐在搖椅上,搖椅晃晃悠悠的,他在看報,似乎並不在意徐橋的靠近,連動作也沒有半分變化。

徐橋偷偷摸摸的摸索過去。

大叔抬眼了,他道:“徐橋?”

“啊?嗯。”徐橋愣了一瞬,他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中年大叔是怎麼知道他的名字的。

而大叔見他不解,順路給了他解釋。

“玄子給我發了簡訊,他說過兩天會來個新人,你來的速度還挺快的。”他不疾不緩的解釋,將報紙對摺起來,塞進了旁邊不大不小的抽屜,又開口說道:“我姓林,名叫林納。”

徐橋點點頭,眼神環視了一圈這個“花之花”花店,問出了最開始的那個問題。

“林納先生,為什麼花店不賣花呢?”

林納盯著半空回想了一下,接著給出解釋:“我們的成員有花粉過敏,所以就把花店給拆了。”

徐橋點頭,沒再繼續深問,轉而找上了別的話題。

他想知道,他父母的死…會是誰動的手。

那個邪惡的紅石榴商會嗎?

如果是他們,那我拼盡一切也要撕下他們的一塊血肉,哪怕以生命去撕扯。

林納突然抬頭定定的盯著徐橋,徐橋察覺到灼熱的視線,回過神,朝他露出一個靦腆的笑。

“不想笑是可以不用笑的。”林納又從抽屜裡將報紙拿了出來,慢慢展開,又從剛才的位置看起。

他說話很直,徐橋瞪大了眼睛。

此時,樓上。

“呃啊~困死啦!要是我也能和於顆先生一樣睡去該有多好呀——好睏!”詹玄子仰頭躺在一人坐的沙發上,長腿大開,雙手環頭,仰頭望著天花板,他不滿的抱怨。

房間的角落,有一位坐在輪椅上的青年人,模樣看著不大,像個少年,頭髮應當是不常修剪,已經散到了肩膀處,這就是詹玄子口中的於顆先生。

他此時安靜的垂頭睡著,完全沒有聽到詹玄子的抱怨。

倒是另一位成員頗為不耐的朝詹玄子說道。

“玄子,你能不能不要這麼吵啊?你知不知道從你一回來,我的小鸚鵡都開始嘰嘰喳喳的吵起來了。”

“誒呀!我知道了啦,但是今天有一個天大的好事哦~木秋真,你想不想聽呀?超有意思的!”詹玄子興奮的坐起身,拿起摺扇一展,就要興致勃勃的開始說話。

“停!我不聽,也不想聽。”木秋真及時阻止了他的動作,他揉了揉眉心,點了根菸,吞雲吐霧的唱了一口,感覺心情好了些,才繼續搭理那吵鬧的詹玄子:“你不要再吵了玄子,再這麼說下去,於顆先生又要被你吵醒了。”

詹玄子撇了撇嘴,“上次先生被吵醒也不關我的事嘛!明明都是你那鸚鵡的錯,卻還要怪罪到我身上,真是令人感到傷心……”

他委屈了半會兒,又高高興興的訴說起來。

“你知道半月前的事情嗎?說是一個男孩在一夜之間失去了自已的父親和母親哦,是個很可悲的故事呢。”

木秋真知道在這種事情情況下,僅憑一已之力已經沒辦法阻止詹玄子繼續說下去了。

因此,他又吸了一口煙,放棄了他的聒噪。

木秋真:隨便吧,不就是一個人渣在吵而已。

木秋真,甫口孤兒院成員。異能力——一位移,異能範圍1公里,南區異能排行榜一百一十八名

詹玄子笑盈盈的看著木秋真,丟下了一個重力炸彈:“我邀請他過來了喲!就在樓下,我打算讓他進入我們孤兒院哦~畢竟他現在也確確實實是一個孤兒。”

木秋真瞪大了眼:“蛤?這是你能隨便決定的事情嗎!而且孤兒院只是我們明面上的一個組織而已,你真把這鬼地方當孤兒院了嗎?”

他拍桌而起,拎起桌上的一本書朝詹玄子甩了過去。

詹玄子側身躲過,無所謂的攤開手,完全不在乎事情的嚴重性。

“孤兒院就是孤兒院嘛!這還是院長說的呢,你難道要忤逆院長的話嗎?”

“哼!而且能有什麼事嘛~不就是邀請了個人唄,你難道不相信我的眼光嗎?他有潛質哦,是一塊未被打磨過的金子呢!一塊很大、很寶貴的金子!”他誇張的站起身,張開手比了個大字形。

木秋真無奈扶額。

“隨你去吧。”

天色已晚,詹玄子下樓,看著呆坐在旁邊的徐橋打了聲招呼。

“小徐橋~今天很晚了哦,就在這住宿吧!”

徐橋點頭應下。

詹玄子帶著人上樓,給他安頓好一個房間,讓人留下,自已前去找甫口孤兒院的老大了。

“院長~。”詹玄子誇張的推開門,仰著笑大搖大擺的進去了。

院長——林納收好報紙看他,抿了一口桌上的茶,示意他坐下。

林納開口:“你帶回來的人很奇怪。”

他的聲音沉穩而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氣質。

詹玄子嬉笑著提起旁邊的小壺,給自已沏了一杯茶。

林納,甫口孤兒院院長。異能力——幻憶三山,精神控制類異能,擁有強體術,走三刀流路線,南區異能排行榜第十三名。

詹玄子:“怎麼個說法呢,是院長用異能探查到了什麼嗎?”

林納:“不,異能力在他身上會出現混亂,存在不了多久就會被吞噬,你從哪兒找來的?”

詹玄子:“隨便碰見的哦,他身上有一股很熟悉的氣息。”

林納點頭,示意明白了,抿了口茶:“等他找到目標再說吧,他現在心理問題有點嚴重。”

“還不能將他招進來嗎啊,因為他隨時會出現問題嘛。”詹玄子瞭然般的點點頭,品了一口茶,他擺出一副苦瓜臉。

“院長~這茶好苦啊!”他伏在桌子上,撇起嘴巴。

林納沒半點動然的情緒,他靜靜的抿了一口自已的茶,才緩緩張口。

“玄子,他本性並不壞,你能讓他找到自已正確的目標的,對吧?”他轉了轉茶杯,觀察著茶水盪漾,又接著說:“是你的話,能做到吧。”

詹玄子猛的從桌上撐起身。

“當然!”可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眼睛一轉,又無力的沒型的躺在了椅子上,不開心道:“可是他的情況很難辦哦,他雙親已亡,現在做的事情是想報仇,但是根本沒法做到啊……或許他連自已是個異能者都沒意識到吧。”

“很困難啊……”詹玄子半眯著眼苦惱皺眉,摘下圓圓的墨鏡,映著茶水看了好一會兒,他又忽然笑起來:“院長!我想到了哦,就先走啦~”

林納不解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微微偏頭,想了半天還是跟不上他的腦回路,又從抽屜裡摸出了報紙,看起了新聞。

又是一日清晨。

“早上好!早上好!早上好!”

這是小鸚鵡在歌唱。

“早上好呀!小綠。”詹玄子一蹦一跳的衝在小鸚鵡的前面,高高興興的朝他打招呼。

他已經喊醒徐橋去上學了,現在正逍遙的很。

“早上好…”小鸚鵡順著他的手心蹭了蹭。

另一邊還在工作的木秋真瞥了這邊一眼,又收回視線,慢慢悠悠的開口道:“玄子,你的報表還沒有完成哦,今天總得找個時間……”

“ Stop!”詹玄子誇張的用手比了個大叉,他不以為意的喊:“我今天可是有大事的!哪有什麼時間做報表呀,好啦好啦,不和你說啦~我要走嘍——”

木秋真相當沉默的看著他離去的背影,完全說不出話來。

木秋真揉了揉眉心,又點了一根菸,猛吸了一口,感覺心情好了一點兒,這才起身將詹玄子桌上的報表拿到自已手上。

照他現在這個情況,這報表又只能他做了。

“人渣!”

而此時,詹玄子早就哼著小曲兒,大搖大擺的走上街了。

“哼…哼啦~哼哼哼……哼…啦~哼哼哩……”

他一手扇風,身姿晃動,行走起來像個二流子。

他高高興興的走進一家甜品店。

——中間二校。

徐橋走進校門,周圍的人群熙熙攘攘,保安無所事事的坐在旁邊發呆,時不時的撓一下頭,似乎覺得有癢意。

學校一如既往,那些同學的表情也如往常一樣,似乎昨天發生的事情沒有任何影響。

徐橋拎著書包慢慢爬樓,走進教室,他們那4個人的位置已經空了。

而周圍也有人正在談論他們四個。

“昨天那雜物間裡全是血呢!聽說為首的那誰身上沒一塊好肉,連骨頭都被碾碎了許多。”

“是啊,昨天老師過去找的時候都被嚇暈了。”

“不知道是那個好人做的,可真是太感謝他能教訓那4個人了。”

徐橋低頭,從抽屜翻出書放在桌上,他並不在意那4個人的死活,他瞥向窗外,窗外有人向他招手。

“咦……”徐橋有些怔住了:“詹先生……?”

性子活潑的詹玄子高舉著手,他站在一棵樹下,那樹無花,葉子長得茂盛,此時的天色只有縷縷微光,微光撒過葉的縫隙中,絲絲縷縷落在他的臉上。

他晃了晃手中的蛋糕盒,又用另一隻手比了個六抵在耳邊,示意他拿出手機。

徐橋表示懂了。

他從口袋掏出手機,裡頭又傳來一條簡訊。

[放學後在校門口等我,蛋糕等會你來樹下拿,我有事,先不等你了。]

徐橋再抬頭往外看,已經沒了詹玄子的身影,只有一盒淺粉色的蛋糕放在石磚上。

他收起手機,臉上展出一抹笑容。

“家”死後,沒有人愛他了。

現在……他好像又一次體會到了被人愛著的感覺。

隨著最後早自習的下課鈴響,徐橋將作業整好擺放在桌上,便快步往樓下跑。

樹下,石磚那塊已經沒了粉色蛋糕的身影,空空一片,只有幾片孤零零的葉子躺在那兒。

徐橋有些茫然。

蛋糕呢?

身後傳來腳步聲,不急不緩地朝前走,有一道平靜的聲音傳出。

“你是在找這個嗎?”

那人拎著明顯已經被拆過的蛋糕盒,揚起惡劣的笑問他。

風裹著寒意吹來,那人的大衣也被吹起,徐橋轉身,沉默的盯著那已經空了的蛋糕盒。

從他出現的那一秒,原本在學校的他突然出現在了一間不知名的房間,這裡像是新出現的一片空間。

但徐橋完全不在意。

他不在意空間的輪換。

“你吃掉的?”他問向那陌生男人,可語氣是篤定的。

“沒錯,就是我吃掉的,味道還不錯,可惜就是有點太甜了。”男人無奈式的評價了一番這蛋糕的感覺,說罷還搖搖頭,“如果它的糖不那麼重就好了。”

徐橋的拳頭捏緊,隱隱發出顫抖。

“你是誰?”

那人笑開嘴,嘴角揚起一個恐怖的弧度。

“我叫周方其,來自南區——泉昌會。”話落,他舔了舔前牙,將手中的包裝盒丟在地下,一腳踩扁他,笑意盈盈道:“此次前來,是奉會長之命來抓捕你的,小子,你做好被殺的準備了嗎?”

為什麼要殺我?徐橋這麼想。

他現在的心理狀況,已經偏激到看到任何一個可疑的人,都懷疑是殺害自已家人的人。

徐橋正值少年時期,別說害怕了,此時的性子就是10頭牛都拉不回來的倔,他抬頭,認定了這個人就是殺害自已父母的人,狠狠的瞪著他。

“那你呢!你做好死的準備了沒有?”他怒吼一聲,從旁邊撿起一塊紅磚,不知所謂的衝了上去。

“嘁——”周方其翻了個白眼,側身躲了過去:“速度慢的跟蝸牛一樣,沒智謀的東西。”

周方其抬腿,小腿沒有絲毫猶豫的撞上他的頭骨,徐橋便瞬間踢飛出去。

他身體撞上桌角,倒在地上。

“愚蠢的廢物!”周方其笑著給他這個稱呼。

徐橋只覺眼前恍惚,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轉重組,莫名世界充滿了血色,好像恍惚中又回到了那一天。

“爸爸!”

“媽媽!”

“你們在哪?你們出來見見我啊!”

徐橋攥緊了拳頭,眼前出現了一雙皮鞋,周方其笑眯眯的蹲在他的身前,手指微曲敲他的頭。

“你的頭還挺硬嘛,哈哈!”

“啊!!!”

徐橋難受的衝著他大喊,眼睛裡遍佈血色,他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爬起身又朝他衝過去,這次的速度快的驚人。

周方其瞪大了眼,一瞬間沒反應過來,就被板磚當場抽了一頭。

“砰!”

他只覺得頭昏昏沉沉的,他快速向後退去,手摸向後腦勺,一手的血。

“可惡!”他氣了。

右手慢慢凝聚出一股難以言喻的力量。

異能力——地之除。

地上偶然冒出許多裂痕,徐橋有些站不穩的晃悠,他看著這些裂痕,下意識的覺得不安,往後退了半步。

“砰!!!”

荊棘!

長滿刺的荊棘衝上來。

徐橋被團圍著,荊棘便纏繞住他,上面長著的尖刺刺進他的每一塊皮肉,他難受的張嘴,卻喊不出半句話來。

他只感到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疼,哪兒哪兒都疼。

身體的某個部位,如筋絡、肌肉或血管,彷彿被狠狠地壓縮,疼痛的難以忍受。

徐橋眼角流出生理性的眼淚,同時他為自已感到可悲。

一個普通人……怎麼能跟異能者鬥?

根本……贏不了……

徐橋艱難的偏頭看向周方其,看著他額頭上的傷,忽然覺得身上都不疼了,他噗嗤的笑了出來。

嘴裡傳出斷斷續續的話。

“頭上…破洞……你…咳咳……就像是一條死狗!”

他輕輕笑起來,笑聲充斥著不屑。

周方其原本因為他被抓而美麗的心情瞬間又沉入了深淵。

“呵!死狗?好,我等會兒就讓你成為死狗!”

徐橋眼皮越來越重,呼吸越來越輕。

他徹底昏死過去了。

周方其氣惱的切了一聲,還沒做什麼,捆綁在徐橋身上的異能突然破碎,化成灰一樣不存在。

同時這個小房間此時也開始發生碎裂。

周方其:“能強行吸食他人的異能為已用,真是犯規的異能,還好他沒成長起來。”

小房間的主人從虛空中踏了出來。

“混蛋啊!我只是說把一方間借你用一下而已,你怎麼能把它弄成這個鬼樣子?!”

那聲音是一位身材較小的男生髮出來的,他氣急敗壞的跺腳,難過的朝他吼:“我以後再也不要把我的異能借給你用了!快把這個混蛋從我的房間趕出去!”

周方其翻了個白眼。

徐橋再度醒來是被一冰水給潑清醒的,徐橋有些茫然,腦袋如同生鏽了一般轉不清醒。

他晃晃腦袋,試圖讓自已清醒一點,可先前那一腳踢的太重了,他沒能緩過神。

抬著眼皮,觸之可及的是地板,透著一股涼意,雙手被東西束縛住了,腿也一樣,他動彈不得。

這處地方無比昏暗,恍恍惚惚照出來的唯一光亮卻只剩門口的那隻小蠟燭,只散發著昏暗的光,什麼都看不清。

“喂!你不會是死了吧?”

目之可及的是一個少年,看上去只有十五六歲的樣子,身姿嬌小。

少年蹲下身,食指指腹戳了戳徐橋的臉頰,見趴著的人還恍惚著,有些苦惱的鼓起嘴。

“……哈哈——”

少年忽然笑出聲,開心的站起身,對著徐橋的肩膀一踹,將人踹翻了個面。

徐橋終於感覺到疼痛了,他蹙眉將身體蜷縮起,試圖這樣能緩解一點兒的疼痛。

“你知道我是誰嗎?我叫倪洎,來自泉昌會,是那兒最小的孩子哦。”他甜甜的笑了起來,轉身跑向門的旁邊,將那支蠟燭舉在手上,又跑回徐橋的身前。

“你知道我們來找你幹什麼嗎?”

他蹲下身,舉著蠟燭湊近徐橋。

昏黃的燈是這個灰暗的空間裡唯一的光線,暖色打在他的臉上,徐橋沉默的回望過去。

倪洎手腕微動,蠟燭傾下來,燭油順著角度緩緩的滴在徐橋的臉上,一陣火燎的疼痛。

“嘻嘻,感覺怎麼樣?”倪洎柔著聲音與他說話。

徐橋看著他這張過分幼態的臉露出變態式的笑容,終於開始露出了反應。

“……找我幹什麼?”

倪洎:“玄晶,你知道玄晶的故事嗎?我來給你講吧!”

“5年前,有一個混子,他也是一個異能者。”

“5年前,‘風者’先生因不明原因惱怒發火失控,正是在那個時候,紅石榴商會現任會長看準時機殺死了前任會長。”

“與紅石榴商會並齊的瑪瑙石商會在‘風者’先生的大力攻擊下成功摧毀,當時的玄晶是由瑪瑙石商會管理,那個混子趁著情況混亂,偷摸著溜進去,將玄晶偷了出去,同時隱匿掉了自已的資訊,苟延殘喘至今,不過如今也死了。”

“你知道他是誰嗎?”

倪洎笑嘻嘻的從腰間跨出抽出一把小刀,不由分說的直接插進他的手心,他舔著唇笑。

握著匕首的手還在用力攪動著,試圖讓他感受到距離死亡的痛楚。

“啊啊!!”

徐橋終是沒忍住痛,他發出了兩聲慘叫,而後又緊緊死咬嘴唇,不肯再發出一絲音節。

“那個人啊~就是你的父親呀!”倪洎笑著說。

“所以呢?你想來問……玄晶?”徐橋吞吞吐吐的說出這句話,他的口腔裡已經有了鐵鏽味。

“我不知道。”他垂著眼睛,無力的又強調了一遍:“我不知道……”

“呵,你覺得我會信你這種鬼話嗎?”倪洎笑盈盈的將匕首扯出來,插著腰站起身。

腳尖輕點地,發出了輕輕響聲,他臉色變得兇狠,沒半分猶豫直接踩向徐橋的關節,力氣大的像是要直接踩斷。

果不其然,徐橋聽到了一聲骨頭斷裂的聲音。

完蛋了啊……還沒來得及給爸爸媽媽報仇呢,就這麼死了,怪可惜的……

徐橋想,他看著眼前的少年,張口說話,他還是想從他人的嘴裡親口確認一下,他太想知道了,這幾乎快成了他的一個執念。

“我家人的死…是你們做的嗎?”

倪洎有些愣住,他不解的眨眨兩隻眼睛,似乎不明白徐橋為什麼問出這個問題。

“不是哦,你不知道嗎?你家人的死是你做的呀!”

少年可愛的聲音似春風,可說出來的話卻如同寒冬,徐橋瞪大了眼睛,寒意充斥著全身,他身體發抖,牙齒也跟著打顫。

“我做的?”

倪洎聽到躺著的人這麼問,連語氣滿滿都是不可置信。

倪洎高興的笑起來,他又發現了一個好玩的點了。

“對啊!!就是你……”殺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突然連人帶蠟燭一起飛了出去,整個人摔在牆上,給摔出一道裂痕。

“你在騙我……”徐橋神志不清的從地上爬起來。

倪洎看見他的身上的傷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復,他有些害怕的往後移了移,後腳跟抵在了牆上。

“不許騙我……!!”

徐橋像是一隻失了智的野獸,瘋狂的倪洎撲過來。

倪洎下意識就想逃,可雙腿卻被死死定在地面上,是周方其被他吸收的異能荊棘纏繞住了他,讓他動不了分毫。

他驚恐的瞪大眼睛,拳頭以極快的速度飛過來。

————中間二校。

校門口,詹玄子一手扇風,另一隻手抵在眉前辨認著從他前面前經歷過的每一個人。

“奇怪,不是讓小徐橋等我來著嘛,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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