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李大人和馬縣尉啟程赴任,青山城官吏、富商紛紛前去送行。秦川並沒有前去,他是故意保持距離,李大人也想當然覺得他是“故意”保持距離,兩人心照不宣。

不久之後,又有新的任命送達,鄭縣丞正式升任青山城知縣,王主薄升任縣丞,一切都向著意料之中的情況發展。

新任鄭知縣和王縣丞的晉升喜宴並沒有邀請秦川這個典史參加,秦川也沒有厚臉皮向前湊,他現在躺平的心思很濃,如能借鄭知縣的手將自已罷黜了最好。

秦川故意不按時上下班,想給鄭大人送出小小的把柄,好讓他借題發揮打壓自已一番。可鄭大人自上任以來一直忙忙碌碌,好像不曾留意到這些,更是沒有找過他麻煩,當然也不曾給過他好臉色,時間就這麼平淡的慢慢過去。

進入七月,秦川和姬瑤已來到這個世界兩月有餘。

今日剛過午時,天氣炎熱異常,秦川躺在搖椅之上,閉目養神,手中芭扇輕搖,好不悠閒。

獄卒陳六悄悄探頭進來,見到秦川並未睡著,便小心翼翼地來到他的身邊。

“秦典史,你可入睡?”典型的明知故問,可又不得不問。

“入睡了!”秦川故意耍弄著他。

經過這一個多月的相處,他們和秦川已經非常熟識。秦川平時不曾苛待這些衙役,反而時常跟他們喝酒聊葷段子,衙役們在秦川面前也比較隨意。

“嘿嘿嘿,稟典史,有囚犯刑滿將要釋放,請典史作批。”陳六早知秦川性情,輕笑出聲打諢過去,說完將犯人的案宗遞了過來。

秦川懶洋洋地睜開雙眼,掃了掃案宗上的內容。

案宗記錄,這個犯人名叫王伍,三十歲,自稱是一名行商,因被匪人劫走了銀兩,在飢餓難耐之下搶劫了商販的包子,卻被路過的捕快待個正著,被押回縣衙審判。因案件太小又是人贓俱獲,實在沒有過堂的必要,李知縣就直接作出判決:念其事出有因,並非大奸大惡之人,將其杖責十棍,收監兩月以做懲戒。

秦川感嘆:搶個包子就被杖責十棍,收監兩個月,就這樣還是輕判。看來這個時代的刑罰確實過重啊!

不過他心裡也出現一個疑問,他在萬福樓接觸了很多行商,他們相互之間很是熟悉,如誰臨時有難,都會互相幫襯的,還沒有聽說行商會悽慘到沿街搶包子吃的。看來這個傢伙是餓慘了,連向同行求救的時間都等不及。

“這囚犯在牢中可有什麼異常?”秦川例行公事的隨意一問。

陳六想了想,說道:

“此人曾賄賂我等,讓給其換置到一間單人牢房,之後就異常安靜,並無特別之處。”陳六知道秦川對這些吃拿卡要之事並不追究,所以也毫無顧忌地說出。

“哦,用何物行賄?”陳六的回答讓秦川一驚,連忙追問。

“銀子啊,不多,只有一兩,被兄弟們吃了頓酒就給花光了。”陳六老實交代。

“這中間有問題啊?”秦川從躺椅上坐起,雙眼微眯。

“啊,呵呵呵,瞞不過大人,兄弟們藉此還去了趟勾欄!”

陳六有些不好意思的補充了一句。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們就沒有發覺這不正常?”秦川盯著陳六說道。

“不正常?被收押之人常常送我等些好處,讓我等照顧一二,這歷來有之啊!”陳六依然不解這有何異常。

秦川有點氣惱,這些人天天都在想些什麼,這麼不正常的情況都看不出,又問道:

“他因何被收監?”

陳六答:“沿街搶劫包子鋪。”

秦川問:“為何搶包子?”

陳六答:“他說因為飢餓難耐。”

秦川問:“又為何飢餓難耐?”

“被匪人劫走了銀錢,大人,這些卷宗上都寫著呢!”

陳六不解,秦川怎會明知故問。

秦川氣急而笑,輕撫額頭,搖頭輕嘆。

“你們平時都是如何查案的?”他現在對這個事情很好奇。

陳六回複道:“老爺讓抓誰,我們就抓誰。”

感情你們這些人平時工作都不帶腦子的!他不想在這個事情上繼續糾結了,對著陳六說道:

“去把這個王伍提來,我要過審。”

陳六依照吩咐而去,不一會王伍就被帶來。

秦川已坐回桌案之後,他盯著王伍細細打量。此人中等身材,體型瘦弱,面板是種不健康的白色,可能是在牢中長時間不見光的原因。

他衣服整潔,頭髮被梳理的一絲不苟,並用髮簪盤在頭頂,面額乾淨無須,眼眸狹長有神,一臉陰柔之氣,要不是他四肢之上戴著鐐銬,真是很難讓人相信,他是剛剛被從牢中帶出的囚犯。

在秦川打量他的同時,他也在打量著秦川,眸光在秦川身上流轉片刻後,他臉上的陰柔之色便已消失,很是恭維地對秦川行了一禮,口中細聲湧出:

“小民見過大人!”

秦川聞言,內心大驚!

太監?面部無須公鴨嗓,滿身陰柔之氣,他冒險賄賂獄卒住單獨的牢房,看來是為了隱藏身份,必是太監無疑!那麼他肯定是故意被抓,要藏身在這監牢之中。壞了!我怎麼如此倒黴!

秦川忙隱去心中地波動,聲音儘可能的平和而出。

“既然他已刑滿,就立刻釋放吧!”

這種人挨近了就要倒大黴的!

“大人不是說他不正常,要親自提審過堂,怎得又要......”

陳六在旁疑惑出聲,被秦川瞪了一眼後又連忙閉嘴。

不過陳六的話還是被那太監聽到,他雙眼微眯,心思百轉。

秦川見狀,忙出聲解釋:

“但凡犯人出獄,本官都會觀其言行,看其是否悔改。剛剛他言行有禮,所犯之事又甚小,即已刑滿,立刻釋放,不得有誤!”

秦川一刻也不想和這個太監多待,敷衍兩句趕緊打發陳六放人。

“屬下遵命!”

陳六不再多言,提著王伍就向外走去。

王伍深深地向秦川望去一眼,也不再言語,任由陳六提著離開。

“老子就這麼敬業了一次,就差點惹上天大的干係,老天,你是不是玩我呢?”秦川心裡怒喊。

幸虧我反應得快,沒有深究下去,不然!秦川后背已滿是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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