呈現眼前的一幕,讓這位白衣僧人,如鯁在喉,修長的身軀微微顫抖,抬起的手,在空中停滯,想要抓住,又怎能抓住曾經的不朽。

重重的,無力垂落至膝頭,錯了麼?

白衣僧人只覺得四周灰暗,呵,師父,師父……

復刻中的老真人臉上慈祥,一劍開天,縱使敵人極多,在他面前,也只是一劍的事。

來襲的仙人紛紛隕落,他的目光,溫暖中帶著祥和,始終凝聚在前方的一點上,好似要將時空看透,看到自已的弟子。

白衣僧人神情落寞,與老真人對視,一如人生初見時,和尚入道門,弟子提問,師父解惑。

老真人驀然一震,像是看到了,光陰長河連貫了前後,周圍敵人都不可見,唯有他獨立於河畔,超然了世間萬物,靜靜看著已無佛可參、無道能修的白衣僧人,短暫的寂靜後,終是開了口。

老真人臉上更多的是愧疚,“青山。”

聲音不很大,僅僅兩字,卻讓白衣僧人低頭掩面,一句話也無。

青山,兩字若千鈞,重量難以計量,這是他由佛轉道後老真人給取的名字,寓意不多卻足夠朗朗上口。

曾幾何時,老人一左一右一個又一個的青山叫著,買酒作詩,老人帶著小和尚,東跑西晃悠,遊戲人間怎得一個歡喜說了。

可現在呢?

天人兩分,生死兩分,凡人還有輪迴轉世,可修行中人,逆了天,哪怕成了仙,也不過一世之事一世了。

一念永恆,不朽不滅,都不過虛妄一場,哪有什麼真正的長生?生死二字,永遠是最大的執念。

白衣僧人越發的緘默,老真人以拳擊掌,似恨某人的不爭氣,在老友面前折了自已的面子,故而氣笑道:“怎麼?現在修為高了,能打架了,就不把師父放在眼裡了?”

白衣僧人緩緩抬起頭,眸子裡一片的是血紅,他嘶啞了嗓子,道:“師父,你背叛了人間,舍離了大道。”

老真人眼底的笑意瞬間被吞沒。

一時間,場中說不出的安靜,小太平抓緊師孃的手,小聲問道:“師孃,師父這是怎麼了?那位是師祖爺爺麼?”

女人點頭,深吸了一口氣,正要說點什麼給太平,忽的老真人抬眼望來,言語雖無,但意味深長。

她何等的聰慧,白衣僧人終究是局中人,陷入的太多,難以自拔,可她不同,劍修修劍,在乎於心,一劍在手,什麼都可以斬斷。

而白衣僧人看似最是輕鬆自在,實則天底下最苦之人,莫過於他,看不清,看不透,不能自救。

他應該從未和小太平提起過自已的師父吧。

然就在這時,光陰河流劇烈抖動,大浪朝天,抨擊起數丈高的動靜,老真人臉色難看,即便是他,也不能完全無視因果,更不能真正跨過時間壁障,一股無形的大道壓制,轟然砸落,將他脊背壓彎,身邊三尺劍嗡嗡長鳴。

沒時間了麼?話還沒能說完呢。

青山,你比我要出色的多,你的沒用師父,也只能陪你走到這了,以後的路,需要你自已走了。

老真人嘴角溢血,體內真氣洶湧,他拄著三尺長劍,似是用盡了最後的氣力,幾乎是吼了出來,“青山!青山!青山!”

白衣僧人驟然清醒,“師父!”

歲月的長河堅持到現在近乎被磨滅,數不盡數的仙人已然能見到,老真人回手一劍劈去,劍光璀璨,太極圖橫空,遮掩了那方天地。

老真人得以喘口氣,慘然笑道:“青山,你找了個很厲害的媳婦,打不過就老實捱打,男人怕女人,這不丟人。”

這個緊要關頭,老人還能開著玩笑,也虧得他心大,白衣僧人不正是和他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有其師必有其徒,這句話真一點兒也不假。

女人向前一步,低頭彎腰拱手,道:“劍客謝明珠,見過長輩師父。”

同在這時,太平容不得多想,猛地一個匐地不起,連連三個響頭,讓石子都飛起,“太平拜見師祖爺爺。”

老真人哈哈大笑,很好,很好,青山,以後你為人師,可不能學我。

一劍之後,又是一劍,劍光何其晃眼,劍氣怎能一個長字衡量,老真人背過身,一縱遠方,再也沒有回頭。

我見青山如見你,師父見弟子,怎麼都不嫌的磕磣。

大道復刻停在了這一刻,時光宛若靜止,白衣僧人呆滯的望著老人離去的背影,久久不曾動彈。

猶記得開始,兩人最早見面時,老人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小和尚怎個不是小啞巴?怎得說話這麼不招人待見?”

就這麼走了……

老頭子,你還沒教我怎麼做師父。

老頭子,你還沒告訴我當年背叛人間一事究竟為何。

老頭子,以你的通天本領,天上去得,怎麼就不能再回來看看。

老頭子,你不應該如此,不該這樣的。

我難不成真能和你打一架?做徒弟的,哪有向師父出手的道理……

謝明珠牽著太平,從後方走來,到了白衣僧人的右手邊,只是站著,也不說話。

太平望著師父,又看了眼師孃,他還小,不懂,但朦朧之中,依稀感覺到,師父很難受吧。

從沒見到過這樣狀態的師父。

白衣僧人努力的站起身,抬頭看向那無垠蒼穹,面無表情,心湖卻早就翻起怒浪,有龍捲起舞,湖中央盤坐的金色小人,眼看就要維持不住身形,在狂風之下搖搖欲墜。

病柳所化之人瞥了一眼,道:“小心點,容易出心魔。”

白衣僧人視而不見,充耳不聞,他就這麼直直站著,一站就是很久。

一方天地撤去,病柳重新紮根到土壤,這個男人在離開之前道了最後一聲感嘆。

師父關天門,徒弟殺仙人,都是這麼的不畏死啊,老真人臨終前的遺憾,也算被他弟子補上。

老友,你有這樣的一個弟子,還能有這樣的一位徒媳,加上那個腦袋不算靈光的小和尚,你也該瞑目了吧。

只可惜弟子嫁娶,少了一位可以敬茶的人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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