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雞鳴鈴舞
深夜。
車稀人少，喧囂漸寂。
城市中的一切物事，俱都倦意濃濃。
就連路燈燈光，也是冷漠而昏黃，無力地投照在李天九身上。
李天九揹著雙肩包、拎著小竹簍緩步前行，在寂寥的街道上拖出一個長長的淡影。
“老爹、老媽，小露……你們還好嗎？”
想到父母和妹妹，牽念的傷感瞬間湧上心頭。
同時按捺不住的，還有親人重逢的期待和激動。
然而此時的李天九，反而冷靜下來。
他不能急。
記憶中那個家，已絕非列鼎而食的繁華豪門。
按照青燈老傢伙的說法，李家鉅變必已發生。
九年來，為了不影響自已修行，涉及家裡的訊息一概被青燈道人遮蔽，李天九毫無所知。
這也是他怨恨青燈老道的原因。
但李天九也知道，老傢伙這幾年的無情冷酷，自有他的理由。
老爹李賀，曾經是青燈老道的救命恩人，他絕不會坐看李家覆滅。
但李家的對頭，神秘而強大，連天元道院都很忌憚。
弱肉強食。
塵世生命界的道理亙古不變。
唯有強者，才能傲立世間、笑在最後！
這就是他被強行帶上山去修行的原因。
按照青燈老道的囑咐，李天九重回天都後，絕不能有任何莽撞冒失，否則李家不只不能翻身，而且將萬劫不復！
所以，必須弄清楚當前自家的各種狀況，才能決定最合適的現身時機。
有些事，暗中下手更有奇效！
至於侵害李家的對頭……
小爺我已不是當年那羸弱的富家小紈絝！
你們拿走我多少，必讓你們萬倍償還！
……
咯咯！
思忖間，竹簍裡的大鳳忽然叫了兩聲。
李天九把竹簍放下，揭開苫布。
“嘿，你這瘋雞還活著啊，可惜了我一鍋鮮美的雞湯……”
李天九薅住大鳳脖子，把它拽出來。
咯啊！
大鳳顯然對李天九這種野蠻動作痛恨不已！
但脖子被人捏著，叫不出大聲，只能撲稜著翅膀抗議。
李天九把大鳳丟到地上。
大鳳昂頭，冷冷盯著欺負自已的混蛋，目光如炬。
李天九忽覺腦中一陣迷糊……
“李天九，老子要去靈酉閣！跟著你這混蛋太累了，要休息！”
李天九腦中忽然響起一個嘹亮的聲音。
？？
尼瑪！
李天九嚇得往後急跳一步。
“你……你丫的通智了？還能直接向我傳音？！”
李天九驚叫出聲。
寂靜中這叫聲有點突出。
李天九下意識地捂嘴，人眼、天眼自動開啟，形成複合雙視，小心地環顧四周……
無人無車。
陰影中倒是有不少好兄弟、好姐妹們在遊蕩，但都離他和大鳳遠遠地，不敢近前。
李天九這才放了心。
蹲下身，仔細瞅著大鳳。
“老子不是木頭不是妖，通個屁的智！老子本是元界白虎神團的靈醫，只不過現在恢復了部分靈識和神力而已！難道，青燈那廝沒告訴你？！”
李天九啞然。
這大鳳的氣焰，居然和自已一樣囂張！
大機率，是自已在山上天天罵它，讓它耳濡目染、學了很多。
對於大鳳所說，凡人當然聽不懂，可李天九懂。
天醫道將現存世界分為三界：元界、靈界和象界。
“元界”也可稱為神界，乃是生命存在的本元高維能量界，那裡的存在不是神仙就是道尊和佛，好比是程式猿和遊戲玩家，幾乎掌控一切存在，也是天魂胎光的老家；
“靈界”則是普通生命體感知不到的中間維度世界，人類也稱之為“陰間”或叫“冥界”，好比是程式猿鍵盤下創造的各種應用軟體，容納各種魂體、靈體活動，生命結束後大部分識魂爽靈都要去這個世界；
“象界”即是我們有形生命體所感知到的三維世界，道教稱為“陽界”，佛教則稱為“色界”，就等於是遊戲中虛擬世界中的角色小丑。象界中的一切，才是真正的“虛幻”。
三界關聯，依靠多種天道規則互相制約，密不可分。
李天九聽了大鳳的話，好像明白了青燈老道臨別所說那話的意思。
看來這大鳳的真實身份，還真不簡單。
“那……您老在天上那什麼神團，怎麼稱呼？”
李天九也不再發聲了，直接用神識與大鳳交流。
“天元道院的靈酉閣，就是用老子本來稱呼命名的，那時元界都稱呼老子為‘靈酉星君’……”
大鳳得意回應。
“靈酉星君？……”
李天九覺得這名字有點熟……
一時想不起。
他現在對大鳳提起的靈酉閣很感興趣。
因為青燈老道和他提過，靈酉閣是天元道院在俗世間的特別產業，救死扶傷、為世人醫病解難。
可是，天都市有靈酉閣嗎？
他十歲前可沒聽過這個名字。
“我說雞精……不，靈酉……唉，還是叫大鳳吧，順口！”
大鳳冷冷瞪著他：“你隨便！”
“大鳳兄，這天都市，有你說的什麼‘靈酉閣’？”
李天九姿態謙卑了不少，稱呼也改了。
“有，我感應得到！你按我說的方位去找即可！”
大鳳也不再自稱“老子”。
氣氛一片友好祥和。
……
天矇矇亮時，李天九帶著大鳳走上了一座天橋。
氣喘吁吁。
抬眼時，發現橋頭一側，有幾座古色古香的閣體建築。
紅磚青瓦，掩映在一些高大樹木間。
秋葉飄飄。
部分落到了這些建築前的青石廣場上。
高樓大廈包圍間，出現了這麼一景，還真是“鬧中取靜”。
最高閣樓有五層。
其中間層正中，懸掛著一塊藍底牌匾，上書“靈酉閣”三個金色大字。
李天九斜眼看了看竹簍中的大鳳。
大鳳低頭站在簍中，冠子耷拉著，像個犯了錯的孩子。
“你這瘋……鳳爺爺，你這是鬧哪樣？這都找了三個小時了，才找到啊！”
按著大鳳的“感應”奔走尋找，李天九足足跑了十條街！
每次大鳳說是“到了”，但結果都不對。
“……神落凡間被人欺……老子不就是靈識有點小偏差而已！”
大鳳自知理虧，但還是不放下姿態。
李天九也懶得理它，趕緊下了天橋，來到最高的那閣樓前。
雖然是五層，但也足夠雄偉高大。
如果再高那就不能叫“閣”了，那叫“塔”。
遠處的喧囂已起，但靈酉閣這邊卻仍然靜謐安然。
彷彿不屬於這個城市。
李天九很滿意。
也就忘了奔波中的疲憊，順著閣底石階上去，找到了入口的木門。
敲門良久，無人應答。
呼！
大鳳耐不住性子，從竹簍裡跳了出來。
“喔喔喔……”
一陣嘹亮的雞鳴，打破了這片區域的寧靜。
鈴鈴鈴……！
閣樓各層飛簷上掛著的銅鈴鐺，忽然全部無風自動，鈴音急促！
李天九張大嘴巴，呆呆看著那些無風自搖的鈴鐺，不明就裡。
緊接著，只聽閣樓內一陣紛亂的腳步聲響起，剛才敲不開的木門“咣噹”一聲就開了。
然後是一陣“噗通、噗通”的聲音，門內青磚地面上，呼啦啦跪倒了一片人。
有高有矮、有胖有瘦，還有一些瘦小單薄的小童。
全都衣衫不整，顯然是著急沒穿好。
“恭迎閣主入世！”
門裡齊聲高呼。
李天九：？？？
一轉頭，卻見大鳳昂首挺胸，已經雄赳赳地走了進去……
……
好茶喝著、水果吃著，李天九斜坐在紅木椅上，看著靈酉閣首席醫師在那嘚嘚。
這首席醫師叫常留義，是個禿頭的中年人，五官倒是中正。
他是李天九大師伯收的唯一弟子，修習道醫二十年，但輩分沒有李天九高。
那大師伯號“通玄道人”，與隱世的青燈老道不同，他一直浪跡塵世，沒人知道他在哪兒。
可能是沒睡醒，常留義眼角還帶著眼屎，上衣釦子還系擰了一顆。
“天九師叔，實在是不知您大駕蒞臨啊，萬請恕罪！”
他訕笑著，低身就要下跪。
李天九趕緊攔住，淡淡道：“聽你說來，這靈酉閣原名叫大慈閣，是我天元道院買下來當了道醫館？”
“確是，確是！”
常留義點頭哈腰，確認。
“那我就知道了，大慈閣我還是有印象的。”
李天九記憶中有這個。
“雞鳴鈴舞，閣主蒞臨……有點意思！”
他把一隻腳收入椅中，吃了一粒葡萄，又想起剛才常留義所說，自言自語重複了一遍。
剛才常留義把靈酉閣的情況都介紹了一遍。
其中特意說明，只要有人帶著大鳳來，發生了“雞鳴鈴舞”的異象，那人就是閣主，不容置疑！
這意味著，他李天九，儼然成了這靈酉閣的閣主！
想想就興奮！
因為常留義說了，當前靈酉閣道醫館遍佈全國各大主要城市，資產高達兩百多億！
背後的大東家，只有一個：天元道院。
師門威武啊！
李天九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興沖沖起身，揹著手兒，準備把這師門產業好好巡視幾圈！
至於大鳳，常留義已經專門安排了一個小學徒去伺候，住進了一間早就設計好的豪華“房間”。
李天九慢悠悠溜達，根本沒有奔波的疲態。
他轉完了五層後，問常留義：“都轉完了？”
常留義遲疑了一下，囁嚅道：“還有個地下室，您就別去了吧！”
“什麼地下室？幹什麼用的？”
李天九從來沒聽過，閣樓建築還有地下室。
常留義見他認真，也就不再猶豫，隨後講出了靈酉閣的一個大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