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好人的男人。

這種形容楚知意最先想到的是霍濁和阿黎。

她和宴驚庭吵架冷戰足有一天了,現在是她下班的時候,霍濁或者是阿黎受了宴驚庭的命令來找她是很有可能的。

宴驚庭那日說的話,讓楚知意感受到了極大的不舒服,她一面因為自己這麼大的人了還需要親情而難看,一面因為自己的難看被宴驚庭而戳破而窘迫。

總之她現在不想和宴驚庭談。

她看了一眼已經收尾的文稿,和保安說了幾句話,把電話結束通話後,將最後一段話打上,儲存好之後收起隨身碟,沒著急下樓,而是往其他還在忙碌直播的欄目組溜達。

她們臺裡換了臺長,還是個有背景的臺長,最近請了不少的明星來做節目,她們電視臺的觀看率都上升了不少。

楚知意來的地方就是這次的做採訪節目的欄目組。

“知意,你不下班怎麼來這兒了?”

“我溜達溜達,今天誰來做的採訪啊?”楚知意好奇地問。

同事瞥了一眼錄製間,小聲說,“女歌手,李思眷。”

楚知意揚眉,最近怎麼老是碰倒她。

“剛才主任人問她準備在哪兒定居,她說就在江城,現在正在裡面談論她的感情問題呢,你要不要聽聽?當然,這些話你不必當真。”

楚知意現在不想出去面對宴驚庭,索性點點頭,跟著一塊兒去進看採訪。

李思眷還是一如既往的化著精緻的妝容,一身名牌衣裙。

看到她,楚知意就想起了前幾天在宴會上聽她說的初戀。

果不其然,這次她又說起了初戀。

“是在高中,他還是我們學校的校草,是他追的我。”李思眷臉上帶著含蓄又羞澀的笑,還有幾分緬懷,“別人都覺得那是早戀,但我覺得,一個女孩兒在情竇初開的年紀,能談上一場不後悔的戀愛,那又有什麼不對呢?”

主持人含笑,一針見血的問,“如果說,你的初戀現在還在等你,你會選擇和他結婚嗎?”

李思眷笑意就更濃了,不假思索的點頭,“我當然願意。”

同事十分羨慕,感慨道,“李思眷真長情啊,要是她初戀看了這一段採訪,可不得哭死,就算離婚也得娶李思眷啊!”

楚知意卻不這麼想,李思眷當初僅僅為了十萬塊就用粉絲炮轟她,可不見半點手軟。

還有李思眷的那個助理,李思眷最後不還是把所有的鍋都甩在助理身上,把助理開除了不說,那個助理也遭受了李思眷粉絲的謾罵攻擊。

這種毫不憐惜情意的人,能表現的長情,要麼是她在演戲,要麼就是她那個初戀,真是優秀到女人看到就想撲上去。

李思眷的這些話楚知意已經聽過一遍了,沒有什麼可稀奇的,她也就興致缺缺的提出了告辭。

楚知意來到一樓,躲在裡面仔細看了看。

並沒有發現什麼人高馬大不好惹的男人,應該是已經走了。

楚知意從樓裡出來,還沒想好去哪兒,一抬頭,僵住了。

左邊是也不知什麼時候來的孟珩與楚星河,右邊是剛從車上下來,緊抿著唇看向她的宴驚庭。

楚知意頭皮發麻,她這是能往左跑還是往右跑?

這是什麼左右為男的場面!

宴驚庭已經有二十四小時沒和楚知意好好說句話了,他心裡煩躁的厲害,看到孟珩帶著楚星河過來,薄唇抿成了一條線。

孟珩也沒想到宴驚庭正好也過來。

他要比楚星河更懂得察言觀色,在宴驚庭與楚知意身上掃過一圈,便明白了。

她們兩人現在相處的狀態不算很好。

孟珩思緒一轉,很快收斂了情緒,面上露出溫和的笑容,抬步走向楚知意。

“知意,你還記得我嗎?”

孟家一家人都高,孟珩已有四十七歲,身高也在一米八以上,他早年當過兵,後來又當了幾年的官,妹妹妹夫死了,他又去做商人,身上的匪氣去了不少,保養得當,看上去甚至還有一些儒商的味道。

孟珩心裡激動,上次沒仔細看楚知意,這會兒知道了她是自己外甥女,孟珩看她時不免多了幾分認真。

今天外面比較冷,楚知意穿了一件短款皮質的羊絨外套,下半身則是天藍色的牛仔褲與黑色長靴。

楚知意這一身是非常常見的通勤穿搭,只不過她長得好看,就算套上麻袋,別人都能將麻袋看作是某個高定品牌出的新品。

孟珩的妹妹有一雙很漂亮標準的桃花眼,但楚知意的不是,她的眼睛要比桃花眼略微圓潤一些,介於杏眼與桃花眼之間更偏向於桃花眼,但少了嫵媚動人,氣質更加乾淨。

孟珩越看越覺得楚知意就是他們老孟家的人。

沒有得到楚知意的回應,他並不氣餒,語氣不禁又放柔和了幾分,“前天星河知道了你和我們的關係,他回去告訴了我,我心裡很高興,你大舅和二舅知道後也很高興,不過他們工作很忙,暫時脫不開身來江城,知意,我想和你談談,可以嗎?”

楚知意抬眸看著他,視線又看向不遠處的宴驚庭,沉默半晌,道,“你們和他串通好一塊來找我,非要我做個選擇嗎?”

孟珩愣住,就連宴驚庭也頓住了。

實在是孟珩和宴驚庭前後腳到,正好一塊出現在楚知意的面前。

就算楚知意不想多想,還是無法避免地將他們一起出現的場面想成了宴驚庭又開始對她用心眼子,瞞著她做了什麼事。

她心裡又茫然,又生氣,紅著眼眶,免不得又狠狠瞪了一眼宴驚庭,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

楚星河極了,“楚知意!我們沒和他商量一塊過來!你去哪!”

楚知意沒聽,跑得更快了。

宴驚庭臉色又黑了一層,既憋屈又無可奈何。

他揹著楚知意調查她和楚星河的血緣關係,讓他在她面前的可信度下降得厲害。

楚知意隨便打了一輛計程車,等開車之後,司機問她去哪。

楚知意茫然了許久,最後悶聲說,“去三甲醫院。”

這會兒的吳漾正準備下班。

她今天沒有手術,只叮囑了明天準備動手術的患者,讓他們做好術前準備,便從醫院離開打算回家好好休息。

她剛準備去開車,定眼瞧見一個熟悉的人。

吳漾連忙走過去,“枝枝?你怎麼來醫院啦?你生病了嗎?哪裡不舒服?”

楚知意看到吳漾,差點就哭了,好在她忍住了,只搖搖頭,“沒有生病,你下班了?我想約你一塊去喝酒來著。”

吳漾有些糾結,“我明天有手術,恐怕不能喝酒。”

“那就去吃飯吧?”

“好啊。”

楚知意跟著她一塊兒去開車。

到底是一起長大的好友,楚知意放個屁吳漾都能猜出來她昨天吃了什麼。

這會兒她又不說話,就跟著她走,吳漾一看就知道她心裡肯定藏著事兒呢。

吳漾沒有直接問她,而是開車帶她一塊兒去常去的餐廳,點了她們愛吃的菜。

“你和宴驚庭吵架了?”吳漾給她倒了一杯茶,好奇地問。

楚知意點點頭,又搖搖頭。

“到底是還不是?你給我好好說。”

楚知意氣餒,“吵了。”

吳漾心道果然如此,“為什麼?”

楚知意悶悶地說,“他揹著我去查我的親生父母了。”

“?!”

吳漾震驚到說不出話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的親生父母?他找到了?!”

楚知意就把和楚星河的關係,楚星河和楚衡之間的仇怨告訴了吳漾。

吳漾這下徹底失聲了。

“我都還沒想好到底要怎麼辦,今天宴驚庭他還聯合了楚星河一塊兒來電視臺樓下讓我做選擇,我就跑了。”

吳漾回過神來,嚥了一下口水,“你現在還想讓楚衡和他的公司完蛋嗎?”

楚知意點頭,“當然想啊,楚衡他加註在我身上的痛苦,我為什麼不還回去?”

“所以你為什麼不認回這一段親緣呢?”

吳漾看著她,眼底帶著憐惜,“枝枝,我們倆這麼多年的朋友,你以前在學校拼命學習,拿第一名,拿獎牌,我都知道為什麼。”

“以前你還跟我說過,為什麼你沒生在我們家。”

吳家一家都十分圓滿,長輩和藹,父母之間又是初戀又彼此相愛,吳舟也很維護妹妹。

和她比起來,楚知意常年被楚衡打壓人格,被他強勢地要求去參加各種課外班,學習外語,學習鋼琴,舞蹈,社交……

她累得直不起腰,想和媽媽撒嬌,而她以為的媽媽,則跟在楚祚的屁股後面喊著乖兒子,連晚飯都不曾給她留過。

有很長一段時間,楚知意都陷入缺愛,沒有安全感的危機之中。

因此,她一直都很羨慕吳漾。

吳漾為她夾了菜,繼續說,“現在來算,楚星河是你的親哥哥,你們的父母已經全都去世了,你們倆就是這世上關係最好的兄妹。”

“如果,我是說如果,他要是很厭惡你,你當然可以把他當做陌生人,不管就是了,可是他要是疼愛你,想和你修復這二十一年來的空缺,枝枝,你想拒絕嗎?”

楚知意垂下眼睫,嘴巴緊緊抿住,說不出拒絕的話。

“如果再加上你的舅舅家呢?他們如果也很喜歡你呢?”

楚知意握緊筷子,心情搖曳不定,“漾漾,我該接受嗎?”

“這得看你了,你想不想接受呢?”

因為是被楚衡養大,楚知意不知道他們對她的存在懷有的是期待還是憎惡。

她哀嚎的抱住自己的腦袋。

吳漾笑眯眯的揉她的頭髮,暗戳戳的感嘆枝枝的頭髮真是越來越柔順了。

又對她說,“你和宴驚庭吵架,他雖然也有錯,但你也不能因為自己難看就亂髮火啊。”

楚知意道,“你是我姐妹還是宴驚庭的姐妹?”

“你的你的你的,所以我才在合理的幫你分析嘛,你們倆都有錯。”

吳漾沒談戀愛,但大道理一套一套的,“你們倆得學會坦白,他知道了你的需求,你明白了他的苦心,那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

“瞧瞧我滴寶兒,你哭得眼睛都是腫的哎!”

楚知意被她誇張的話逗笑了,心情也好了很多,和她一邊聊天一邊吃飯。

把楚知意送到漢江府,吳漾還拍著她的肩膀說,“枝枝,沒有什麼事情是做一場愛解決不了的,如果不行,就做兩次!”

楚知意:“……”

吳漾看她要生氣,立刻開車跑了。

吳漾回到家,舒舒服服的洗了一個澡,剛出臥室就撞見了吳舟。

她被嚇了一跳,“哥,你幹什麼呢?”

吳舟沉默,又開口,“快元旦了,枝枝不和你一塊兒去國外跨年了嗎?”

“她肯定是和宴驚庭一起過啊,哥,枝枝和宴驚庭現在算是情投意合,我覺得她們可能不會離婚了。”

吳漾一想到這兒,還為自己投入賭局中的那些錢感到心痛。

吳舟下頜緊繃,眼神有些陰沉,轉身走了。

吳漾衝吳舟喊,“哥,你可別亂來!”

他能亂來什麼?

難道他還能破壞楚知意的婚姻,強迫讓她和宴驚庭離婚嗎?

吳舟在心裡冷笑,又覺五臟六腑都被撕碎,疼的他呼吸不上來。

他無時無刻都在後悔為什麼沒能提前回來,如果他提前一天回來,和枝枝結婚的人就不會是宴驚庭,而是他了。

……

楚知意回到漢江府,發現家裡並沒有人。

去了主臥與書房,也沒瞧見宴驚庭。

楚知意還懷疑著他是不是沒回來,手機便響了一聲。

楚知意低頭看去,就發現是宴驚庭發來的訊息。

婷婷:孟總邀請我吃晚飯,今天我回去會比較晚,藥還在冰箱裡,薄荷糖就在旁邊,你熱了再喝。

楚知意看完他發來的訊息,想起吳漾說的話。

這件事她和宴驚庭都有錯。

他不該瞞著她,她不該遷怒他。

楚知意把中藥袋的藥汁熱了,一股腦喝了下去,又將薄荷糖外包裝剝開,把糖塞嘴裡。

苦味被薄荷味沖刷,楚知意將糖咬碎。

薄荷的清涼直衝大腦,也讓她徹底清醒。

與楚星河的親情,她或許該順其自然,能成就成,不能成那就當陌生人。

反正關係總不會比楚衡更惡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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