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黑暗森林裡的故事

第二天清晨，陽光照耀在孤兒院的建築上，原本灰黑色的房子在晨曦的光輝下，透出淡淡的金色。

紀雪現在孤兒院門口，感受著陽光的溫度，她的身後站著倖存的50個孩子，他們中有一半已經被徹底洗腦了，全部眼神呆滯地看著紀雪，剩下的一半還有一點自己的認知，不過對於以前的記憶也被清除了。

“等會兒記得將手中的東西交給走在最前面的人，知道嗎？”紀雪對一個扎著麻花辮的女孩說道。

女孩懂事地點了點頭，她聽姐姐說過，壞人都被趕跑了，他們以後不用害怕被人打了。

遠遠的紀雪看見有三個人向這邊走來，最矮的那個身影還朝著自己揮手。

紀雪微笑著，她彷彿看見那個同樣愛笑的女孩在一點點靠近自己。

“沈泠？你們這是怎麼了？”齊樂逸走近之後才看見她後面站著一群人，他們都躲在後面，再加上地勢不平，在遠處很難發現他們。

“沒事，我們有些東西想要給你。”紀雪不是對齊樂逸說話，而是偏過頭對後面的齊元忠和陳子瑜說話。

之前那個小女孩把走上前，把手裡的一疊檔案遞給齊元忠，之後迅速跑回紀雪身後，像極了一隻受驚的兔子。

齊元忠沒想到這裡看上去居然還有40幾個孩子，在幾年前這裡早就應該荒廢了，他遞了一份檔案給陳子瑜，自己翻看其他的檔案，越看越心驚，上面赫然記錄著買賣兒童器官以及從哪裡拐來的孩子，還有買家的身份資訊，有幾個人甚至是當地有名的慈善家。

“簡直是禽獸不如！”齊元忠一把合上手中的資料，他怕自己一怒之下直接把這份資料當做發洩了。

聽見齊元忠的怒吼，齊樂逸縮了縮脖子，他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爸爸會這麼生氣，他一心撲在那群被徹底洗腦的孩子身上。

他的手不時在這人面前晃悠一下，戳一下那人的胳膊，發現他們都沒有反應，頓時起了興致，他推了推一個孩子的肩膀，看見他剛開始順著慣性往一邊倒去，然後像彈簧一樣突然回正，然後他用更大的力氣推了一下，可沒想到力氣用大了些，那個孩子直挺挺地倒向旁邊，他的周圍全是被洗腦的孩子，瞬間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嘩嘩嘩地挨個倒下去。

齊樂逸見自己闖了大禍，手立馬放在兩邊，面上露出慌張的表情，他想把那些人扶起來，卻發現他們就像是粘在地上一樣，紋絲不動。

“起身站好。”紀雪的開口解救了齊樂逸，命令剛說完，所有倒地的人動作迅速地起身，站得筆直，齊樂逸看見有人的眼睛裡面都進泥巴了，可是那人的眼睛還是瞪得老大，好像完全沒有感覺一樣。

他走到那人的面前，用手輕輕弄掉他眼睛裡的泥土，他好奇地問道：“你難道不痛嗎？我看見你的眼睛都紅了。”

沒人回答，齊樂逸還是抬頭看著他的臉，硬是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一絲屬於正常人的情緒，可惜結果還是讓他失望了。

“陳叔叔，他們這是怎麼了？”齊樂逸第一次見到這種場面，或許博學多才的陳叔叔會知道。

陳子瑜用隨身攜帶的小手電分別照射了幾個孩子的瞳孔，又用力捏了一下他們的肩膀，得出一個嚴肅的結論。

“他們的瞳孔已經失去原始的對光反射，而且我剛才想試試他們的痛覺是否還存在，結果不論我用多大的力，都沒有反應，我猜測有人對他們進行了非常規的試驗，讓他們對外界的事物的感官降到最低，相當於一隻沒有害怕，沒有痛覺，完全服從主人命令的狗。”

陳子瑜說的話，齊樂逸還不能完全理解，但是後面的比喻他明白了，意思就是說那些人都是狗狗。

狗狗？可他們看起來都是人啊？齊樂逸表示這些對他來講嚴重超綱了。

“他們還有救嗎？”齊元忠明白陳子瑜說的嚴重性，如果他們得不到救治的話，只能一輩子被禁錮在少管所，被科學家們研究。沒人願意承擔一個只聽命令的機器進入社會後造成的風險。

陳子瑜也不敢保證自己能否救他們，只能說道：“我盡力。”

“我已將叫了幫手，他們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到，你願意再等一段時間嗎？”齊元忠蹲下和紀雪說道，他的眼神十分清澈，沒有預想中的同情。

紀雪覺得自己或許真的選擇了一個正確的人，她點了點頭，伸手上下晃動，所有人都聽話地坐在原地休息。

“你願意和我聊聊嗎？”紀雪率先開口，倒讓齊元忠有些驚訝，他也有這個意思，只是不知道該不該開口。

“好。”齊元忠抱起紀雪走到旁邊，那邊是一處懸崖，一眼看去能看見不遠處有幾座零零星星的破瓦房，應該是當地人蓋的，現在早已經人去樓空。

齊樂逸也想跟過去，卻被陳子瑜伸手攔住，他們之間說的話不適合讓他一個小孩子聽見，殊不知紀雪也是個和齊樂逸差不多年紀的孩子啊。

紀雪坐在懸崖邊，腳下便是陡峭的山壁，一個不注意掉下去，肯定會摔得粉身碎骨，她毫不在意，雙腳還悠閒地來回擺盪。

“你願意聽一個故事嗎？”紀雪歪著腦袋，稚嫩的聲音略帶一絲喜悅。

沒等齊元忠回答，紀雪自顧自的接著往下說道：“這是發生在黑暗森林裡的故事，裡面有數之不盡的小兔子，他們都有自己的家人，生活得無憂無慮，可是有一天森林裡闖進來一隻狐狸，發現這裡面的兔子都熱情地歡迎她這位陌生的客人，她很高興，因為她是為了躲避獵人才來到這裡的，一路上顛沛流離，她早就餓壞了，於是當天晚上，狐狸伸出她尖銳的爪子，抓走了十幾只年幼的小兔，就這樣她一邊吃肉一邊抓兔子，很快引起大灰狼的注意。”

“大灰狼找到狐狸，他想和狐狸做一筆交易，這樣他們就有數之不盡的肉吃，他們把抓來的兔子分成兩份，一份交給其他的食肉動物，一份大灰狼自己留下來，他想將兔子改造成聽話的狗狗，隨著時間的一點點過去，他們的名氣越來越響，吸引了不少志同道合的動物，有老鼠、蜥蜴、蝙蝠、蜘蛛，他們織出一幅了完美的網。”

“之後狐狸和狼相愛了，他們誕下了一隻小狐狸，小狐狸被他們保護得很好，完全沒有接觸到他們的網，有天狐狸從外面狩獵回來，這次她帶回來十個小兔子，她把兔子們關在一起，卻沒想到牢門沒有關嚴，小狐狸跑到裡面了，之後的時間她和兩隻兔子玩得很好，一隻兔子在發現她是大狐狸的孩子後，懇求她帶她們離開，小狐狸照做了，可惜在逃跑的路上，被大狐狸發現，小狐狸連忙求情，大狐狸可能突然有些於心不忍，又或者是想給自己的孩子找個玩伴，她留下了那兩隻小兔子。”

“之後的每天小狐狸都和兩隻小兔子朝夕相處，雖然有時她們還是被拉到一個玻璃櫃裡面睡覺，但並沒有生命危險，當那隻小兔子以為自己已經逃過一劫的時候，一個老烏龜找到了她，並送給她一顆糖，小兔子從來沒見過這麼好聞的糖，聞上去特別甜，她並沒有吃，將這顆糖留給另外一隻兔子，可是就在這顆糖被另外一隻兔子吃掉之後，狼突然闖進她們的房間，抓走了那隻吃糖的兔子，之後再也沒見她回來。”

“小兔子很著急，她懇求大狐狸讓她見一下吃糖的兔子，可是大狐狸並沒有同意，之後小兔子才知道老烏龜給的並不是糖，而是催命符，誰吃下這顆糖，就代表她自願成為他們的肉，原本他們選中的不是那隻兔子，可是她已經吃了糖，他們自然尊重別人的意願，知道這一切後，小兔子瘋了，她沒想到是自己親手送好朋友踏上死路，小兔子還記得那天好朋友吃下糖的時候，說這顆糖是草莓味的，特別甜。”

“小兔子發誓要給好朋友報仇，她要燒了那張完美的網，她利用小狐狸，進入到狼的實驗室，找到了操控其他兔子的辦法，之後她騙大狐狸，說自己想成為他們吃的肉，大狐狸答應了，替兔子準備了豐盛的晚宴，網上所有的動物都來參加，兔子將讓人昏迷的草放在他們喝的水裡，所有動物都暈了，包括其他的兔子。”

“她只留下了小狐狸，小兔子把小狐狸放在狼製作的儀器上，將她變成了一隻聽話的狗，兔子命令小狐狸將網上的動物一一放在儀器上，小兔子對儀器進行了一點調整，他們會一直看見自己最害怕的東西，不斷地重複再重複，所有的動物都被嚇死了，被丟棄在後山的坑洞中，那裡是平時丟棄廢肉的地方，現在成為他們的墳墓。”

“現在小兔子終於等到正直的獵人了，他們會給剩下的兔子一個溫暖的家，小兔子想要去陪她的好朋友了。”紀雪這麼說著，雙手用力地往外一推，懸在半空的身體立馬往懸崖下墜去。

齊元忠立馬伸手拉住，嘴裡焦急地喊道：“你別尋短見，錯的不是你，是那群畜生不如的，好好活著，外面的世界還有很多美麗的事物等著你，如果你這麼死了，你的好朋友也會難過，或許她是故意吃下那顆糖的，目的就是為了救你呢。”

齊元忠努力抓住紀雪的手，她不停地掙扎，導致齊元忠很難將她拉上來，只好一直說些安慰的話，他沒有思考邏輯，完全是想到什麼就說什麼，不知道是說到了哪一點，齊元忠發現紀雪的掙扎幅度小了很多，他趕緊將人拉上來，抱起她遠離那邊的懸崖，他不敢保證下一次能及時將人拉住，還是離遠點更好。

紀雪遲疑的問齊元忠，說道：“你說她是故意吃下那顆糖果的嗎？你能確定嗎？”

或許紀雪早就知道，只是她並不敢面對這個事實，齊元忠不敢保證，但是為了穩住紀雪，他只好點頭肯定。

看見齊元忠點頭後，紀雪腦海中回憶起那天晚上的事情：那天紀雪一個人坐在床邊等沈泠回來，沈泠很晚才回到宿舍，而且臉色有些蒼白，這完全不是她平時的作風，原本紀雪想將遇到老人的事情告訴沈泠，結果沈泠好像已經知道了什麼，直接將手伸進紀雪的枕頭下，那是紀雪平時藏東西的地方，老人給的糖就藏在裡面，沈泠看了一眼門外，有幾個人影在晃動。

沈泠埋怨紀雪為什麼有好吃的不分給她，紀雪連忙解釋這是一個老人給她的，就只有這一個，她沒有吃，聽見紀雪沒有吃糖，沈泠明顯鬆了口氣，她沒有詢問紀雪的意見，直接剝開糖紙，把糖丟進嘴巴里，糖在那一瞬間化開，透出絲絲甜意，她很開心的笑了，嘴裡說著這個糖真甜，是草莓味的。

紀雪雖然覺得沈泠的行為有些奇怪，但是看見她吃下糖後，露出的笑容，也就沒有在意，下一秒門外的人影衝了進來不由分說的將沈泠拉走，紀雪奮力阻攔，畢竟是個小孩子，力量有限，紀雪眼看著他們帶走了沈泠，離開的時候，她看見沈泠扭頭對著她笑，那個笑容真的很耀眼，很溫暖。

“原來你早就知道，你最後回頭的笑容是在對我告別，我明明已經察覺出來了，可還是不願意相信，真是個傻子，活著不是更好嗎？”紀雪環抱住自己，蹲在地上痛哭，她的哭聲聽上去能撕裂人心，讓人忍不住感同身受。

齊元忠看見面前的小女孩，眼中滿是心疼，她經歷的事情太多，剛才講故事的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是在和一個同齡人交流。

“或許那個女孩也是這麼想的，她想你代替她好好活著，替她感受這世間的溫暖。”齊元忠感受太陽照在身上溫度，有些感慨。

這時身後傳來熙熙攘攘的聲音，大部隊已經趕到孤兒院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