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越沒有搭理身後的人,耳畔卻一分一秒的都沒有清靜過,某些人嘰嘰喳喳的,一直沒完沒了的,彷彿有說不完的話,彷彿有吐不完的槽。

這讓祁越想起了那年那月,小孔雀追著那些皇兄跑,一口一個“別跑”、“別被我抓住”、“你們死定了”……

後來呢?

闖禍是她,背鍋是他們。

比如說,摸了小姑娘的腿,捱打的是老三和老五,被人罵非禮和輕薄,回去罰抄佛經一百遍,抄得他們,手都快斷了。

這種事多了去,不帶不行,她會偷溜出去。若是上面那位找不到她人,出了事依舊是問諸位兄長的錯……於是乎到了最後,她便是拴在褲腰帶上的存在,跟著一幫小子混成了假小子。

只可惜,一場大雨的變故,讓所有的一切都按下了暫停鍵。

永久的,暫停。

“你怎麼不說話?”金陵的喋喋不休,將祁越的思緒快速拽了回來。

深吸一口氣,他轉頭望著跑到身側的她,目光沉冷而內斂,瞧不出來蘊了什麼樣的情緒,只是周身清冷,眼尾略略微紅。

“你……你這是什麼表情?”她一愣。

瞧著,有點瘮人。

“怎麼不說了?”祁越開口。

金陵白了他一眼,“幫我把水袋拿出來。”

說得口乾舌燥,他卻一點都不為所動,還能說什麼?說再多都如同放屁,不還是白搭嗎?罷了罷了,放過他也放過自己。

祁越將她包袱裡的水袋取出,隨手遞給她,“少說點話,儲存體力比什麼都重要,免得到時候連跑,都沒力氣邁開腿。”

“跑?”她拿著水袋的手,微微一滯,眉心突突的跳。

祁越瞧著她,“我們要去哪兒,還需要我多解釋嗎?”

自然,不需要。

“你放過我好不好?”她巴巴的望著他,“你看看我,身無半兩肉,山裡多多少少會有野禽猛獸,我這……都不夠一口吞的!你藝高人膽大,可我怕死啊,就把我放了成不成?圖紙都給你了,你照著地方找就是了!”

祁越不為所動,一言不發。

“說句話,成不成?”她滿面沮喪。

祁越:“不成。”

金陵:“……”

說了還不如不說呢!

“所以不管我說什麼,你都要帶著我去?”她問。

祁越回答,“是!”

“鬆開!”她伸出手,“我跟你走,絕對不跑。”

祁越還真是不信了,這人滿肚子詭異,嘴裡沒有半句實話,信她還不如相信自己的腳趾頭,所以她說的話,委實沒有任何的可信度。

甚至於,夾雜著陰謀詭計的氣息。

“真的真的!”她晃了晃被綁住的雙手,“勒得我手都快要廢了,你總不希望帶著一個廢人進山嗎?何況,你功夫好,又有什麼可擔心的?我就算想跑,兩條腿也比不上你這輕輕一躍!”

話是有道理的,手腕的確也被繩索磨搓得鮮紅,隱約有皮下出現的痕跡。

“疼!”她皺著眉望他,一臉的委屈巴巴。

稍瞬,繩索解開。

金陵終於恢復了自由,吃痛的揉著紅腫的手腕,疼得那叫一個眼淚汪汪,“你看看,都給勒出血了,哪個男人像你這樣無趣,不懂得憐香惜玉也就罷了,竟還是個摧花辣手。”

祁越眉心緊蹙,目光微沉的盯著她手腕上的傷。

“活該一輩子沒媳婦,孤獨終老。”她憤憤的哼了一聲,大步流星的朝著前面走去,時不時的揉著她發紅的手腕。

祁越不吭聲,由著她在前面走,自己在後面默默跟著。

許是心裡有氣,她一會踹這個一腳,一會又踹那個一腳,偶爾甩袖子的時候,傷著手腕,又疼得齜牙咧嘴的,繼而回頭狠狠瞪他一眼。

怪他怪他,就怪他。

到了安寧鎮的時候,天都已經黑了,好在這會聖教的人還沒出來,祁越帶著金陵進了客棧。

早前還算熱鬧的客棧,此刻卻是連個鬼影子都沒有,內外黑漆漆的,安靜得瘮人,院子裡的那些個橫七豎八散落的東西,一一都在,只是風雨過後黏了一層灰泥,更顯狼藉。

“這地方……”金陵皺著眉頭,“沒什麼人了,陰森森的。”

祁越徑直往內走,帶著她上了客棧的二樓,找了個偏角的房間。

推開門,灰塵漫天。

燭光亮起。

金陵緩步在屋子裡繞了一圈,指尖輕輕點了點桌案,滿是灰塵。

“好髒。”金陵蹙眉,“得先收拾一下,不然辦法休息。”

祁越應了一聲,“能有個閤眼小憩的地方就成了,趁著現在,收拾一下,待會就該吹蠟燭了。”

聖教的人隨時會從這兒經過,還有那些兇手。

自己的探子始終沒回來,這裡面肯定是有問題的,不是遭了他們的毒手,就是陷在了困境之中難以脫身。

不管是哪一種,祁越都不可能坐以待斃,是以先休息一會,到時候就要出發進山了。

“此處會有兇手晃盪,你最好別亂跑。”祁越轉身離開。

金陵駭然,“喂,你去哪兒?”

“我去準備點東西,你先休息,待會我來找你。”祁越踏出房門。

金陵追了出來,“你就不怕我跑了?”

“我說了,此處會有兇手晃盪,還有聖教的人在四處巡邏,你若不怕死,只管踏出房門。”祁越頭也不回。

金陵:“……”

把她一人丟在這裡,簡直……豈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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