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清風(212)這兩人走了,不知道是誰,不知道來歷,只知道一個姓朱,一個姓林。姓朱還沒怎麼開口的,姓林的……也沒說什麼,就是算了一筆賬,然後走了。

剩下幾個人在裡面面面相覷,小廝藉著換茶的空檔,急匆匆的找了管事,低聲這麼那麼一說,這管事就愕然,“……說這話的時候,裡面幾個人?”

“除了那兩人之外,再就是張採張老爺,周鑣周老爺,還有黃公子和方公子……再就是那誰了……”

管事忙道:“壞了!”

“張採張老爺不是個多嘴的人,兩人是同鄉是姻親還是多年的朋友,肯定不會說的!黃公子和方公子都是端方君子,兩人便是之後不來了,但肯定不會跟人瞎說的。他們不是背後說人的人。”

這三個人當然不要緊了,但是周鑣可不是那樣的人。上次,他帶了他堂弟周鍾來了,那邊催著叫交會費,結果呢?結果周鑣說,周鍾是他弟弟,給個面子,就這麼算了吧!最後周鍾確實沒交會費嘛。

可見此人是個把錢財看的格外重的人。遇上這樣的事,周鑣能不把這事往外說嗎?

這邊正說話著呢,就見那位黃公子和方公子一臉羞惱的從裡面出來了,然後一陣風的似得從眼前颳走了,顯然,這會子反應過來了,覺得被人給愚弄了。

管事才說追兩步去送送呢,結果周鑣追出來了,一出來就塞給小廝幾個錢,“跟你打聽點事。”

小廝看管事,管事閉了閉眼,說吧!估計這學舍是要完蛋了。

然後小廝把幾個可憐的銅板收了,跟之前一樣恭敬:“您只管問便是。”

周鑣朝裡看了一眼,就低聲道:“單就張溥張老爺,上個月在你們這裡花了多少銀子?”

小廝犧牲道:“五百六十七兩。”

周鑣倒吸一口氣,“五百六十多兩,只上個月一個月。”

是的!周鑣冷哼一聲,問這小廝,“今兒那倆客人,以前來過嗎?”

不曾見過。

“第一次來!”周鑣問說,“來了都問什麼了?”

這個就不知道了,是管事引薦給張採張老爺的,“不過……好似是買了張採張老爺一幅畫,花了一百兩銀子。”

一百兩呢?周鑣心說,張採的畫也就那樣,賣了這麼多!他問說,“那兩人跟張採張老爺是第一次見?”

看著是!“張老爺說不值那個價錢,說不要錢,喜歡就送給朱先生了。可好似兩位先生走的時候,把那副畫帶走了,錢卻沒帶走了。”

那這倆得是什麼人呢?肯定是朝廷的人吧。

周鑣不問了,急匆匆的往後面去了。這小廝嘆氣,後面今兒開文會,來了七八十人呢。這一去,可不得說了嗎?那麼些知道了,那就有更多的人知道。

其實,要是沒那位林先生說,他還挺喜歡伺候這些老爺的。他們都很和氣,在一處說話斯斯文文,雖然有時候聽不懂他們說的是什麼,但就覺得說的可動聽了。大家都尊著那位張老爺,可誰知道……張老爺說的跟做的都不大一樣呢。

他看向管事,現在……該怎麼辦?

管事指了指茶壺,“拎著進去吧。”

拿哪個茶壺?好茶還是?

管事指了指好茶,“善始善終吧,別落井下石。咱做的是買賣,跟別的事不相干。進去順便告知張老爺一聲,就說周鑣周老爺去後頭了……多的就不用說了。”

是!

他這邊轉身要走了,管事的又叫住了,“等剩下張採張老爺一個人的時候,告訴他,就說,他的畫那兩位客人帶走了,前面有他一百兩銀子,叫他別忘了支取。順便再告知一聲,那兩位的老爺……一定不是凡人……兩位雖都是張老爺,但那兩位直接找上他,應該還是有區別的吧……”

小廝點點頭,表示記住了,然後提著滾熱的茶壺進去。

門沒關著,想來出去的人走的著急,沒給關門。但再往前,他不敢了。屏風擋著,他能聽到裡面低聲爭吵的聲音。

這會子明顯氣急的是張採張老爺,“……是我交友不慎,這怨不得別人。但我受邀錢來,在這裡住在這裡的所有開銷,都是我自己承擔的。我沒用學會一文錢,這個得說清楚。這個銀錢我是交給你了呀!這個事情不能混了。你問我學會該如何,就是我現在時候的,你開銷的,你全盤認了。這個銀錢只是挪用了,家裡捎帶的銀票因為天氣的原因在路上耽擱了,回頭就給送來,這是能解釋的過去。否則,人心非散了不可。作為朋友,我能說的就這些了。”

小廝在門外咋舌,光是在自家這邊的開銷,張老爺就開銷了極大的數目。現在不僅要把這個銀錢給吐出來……要是想叫學舍繼續下去,之前賬目全攥在張溥張老爺手裡這個事卻絕對不行的。若是如此,張溥張老爺就啥也沒有了。哪怕在學會里人人尊敬,可是銀錢沒有。那他樂意嗎?

果然,裡面聽不見這位老爺的說話聲,顯然,賬目要交割,還得把之前欠的還回去,他拿不出這個銀錢來。

噯!那能怎麼樣呢?沒法了呀!

好半晌了,都覺得茶要涼了,才聽見這位老爺道:“這不是銀錢的事,老兄!銀錢的事,就像是你老兄說的那般,解決起來並不麻煩。真就是找江南一些友人,匿名拿來給咱們用,這也不是難事。現在要緊的反而是,那倆人到底是誰,此來是什麼目的。這般的居心不良,必然跟朝廷有關。我去安撫其他人,還得拜託老兄,想法子打探一下二人的身份。別真出什麼事了。”

我打聽,可我從哪打聽呢?

“當年一起中進士的同進,如今都做著官是沒錯,可卻沒有官位太高的。他們只怕知道的也有限。”

張溥就道:“去拜訪那位方公子。”

他?

“是!”張溥就道:“方家跟耿家是世交。耿家跟皇家是姻親,他家的訊息靈通。”

小廝就趕緊退出去,在張採出來的時候疾步迎過去,低聲把掌櫃的叫交代的話交代了,“……雖不認識,但在這京城,咱這館舍每天迎來送來的,要說各樣的人……掌櫃的是見的極多的。掌櫃的說這二人不是凡人,那必不是凡人。再則,您的畫在東廳擺著,邊上便是那位張老爺的畫,可人家來偏賣了您的畫,見的是您這個人……張老爺,您多思量思量。”說著,見那邊門簾子一晃,人要出來。他趕緊就道,“您要出去……咱們的馬車今兒倒是有閒置的,只是帶暖爐的馬車沒了,您要不稍微等等,許是再有個半個時辰,馬車就回來了也未必。您若是走親訪友,要去帶些禮品,小的能跑腿去採買,這一來一去,怎麼不得半個時辰呀。”

張採愣了一下,正好看見張溥出來了,他點點頭,從懷裡摸出快銀子來,“買四樣點心就好,別的就罷了。”

小廝利索的忙去了,張溥點頭,朝後面去,走前說了一句有勞了。

張採到了前面,掌櫃的又給了一百兩銀票,“這是畫錢。”

該抽潤手稅的。

“別!不能這麼算。”掌櫃的嘆氣,這位張老爺在錢財上頗為散漫,替別人辦事,搭進去自己的銀錢,事不是這麼辦的。人真是好人,跟誰都交好。朋友錯了,那也是張嘴就說,反正是誰都說人很好,可貼心之人不過了了。他這脾氣,等閒一般人也難受的了。

他沒法挑破人家之間的朋友關係,該點的話都點在了明處,這就得了。到底是看著人拎著點心出門了。結果到了方家門口,正好看見方以智送黃宗羲出來,兩人的面色依舊不好看。見他來了,黃宗羲也站住腳,開口先問說,“那位朱先生去會館,是找先生去的?”

張採擺手,“我也不知道根底。”

黃宗羲就看方以智,方以智抬抬下巴,叫他先走,這事確實是有點奇怪。

黃宗羲沒停留,直接走了。回家的時候他爹只在廳裡等著他呢,面色鐵青鐵青的。黃宗羲顧不上害怕,趕緊道:“爹,我今兒碰上一件奇怪的事。”

說!看你能說出什麼來。

黃宗羲一五一十的把今兒的事都說了,而後才道:“我跟方兄在他家琢磨了半晌,突然發現,我自從進屋之後,就沒聽過那位朱先生說話。”

嗯?你想說什麼?

黃宗羲不小心的打量他爹,然後才道:“那位林先生,我不好說那是誰。但是那位朱先生……起身走的時候,我看見他的背影了。”

背影怎麼了?熟悉?

“像皇上。”黃宗羲低聲道,“皇上隔三差五的去東宮,不敢直視龍顏但是,背影三天兩頭的總也能見到……再加上他不說話……”

黃尊素愣了一下,看他,“這話你跟誰提過?”

就跟方以智說過。

黃尊素能怎麼說?只能道:“人有相似,僅此而已,這事確定了不敢說,不確定了更不敢說,那方以智你認識他才幾天,就敢什麼話都說?”遇知己,還得看認識幾日嗎?

黃尊素:“……為父已經給你告假了,風寒!這病過人,等徹底好了,再出去吧。”說著就喊道:“來人,請少爺回去歇了。”

然後兩個壯僕直接將他給帶去偏院。偏院有一半地下室,是給祖父修的,住裡面冬暖夏涼,最是舒坦不過。但就是一點,這地方把大門一關,別的地方可出不去。那採光的窗戶那麼高,在外面看,跟地平線齊平。可從裡面高,那地方高著呢。且怕有人從窗戶翻進來,所以,外面的一圈,整個兒用木柵欄圍著呢,頂死的,透光通風就是過不了人。

完了,吃喝拉撒都出不去了。除了整面牆的書為伴,啥玩意沒有。

“爹,我是東宮的人……”

東宮離了你,還是東宮,你沒那麼重要。

“爹,您這是欺君。”

你爹沒那麼蠢,給皇上的摺子上啥都寫了。你這樣的還在太子身邊,我敢不實話實說嗎?

黃尊素沒搭理兒子,回書房了。他還得上摺子,他覺得他的態度還得更慫一點。那個什麼張溥,什麼玩意?弄一群人便是小東林了?當年的東林何等顯赫,那才是真真出了一切鐵骨錚錚之人。這些小妖們想跟東林類比,且差的遠呢。皇上對東林尚且都不留餘地,誰給你們的自信,覺得皇上會看在你們人多勢眾的份上就拖鞋一二分。

在朝的東林黨都給拆了,在野的你們想泛起浪花,沒戲。

摺子遞來了,四爺就接了。總之,黃尊素這個人,還是特別的知情識趣的。很有分寸一人。

晚上了,四爺沒再批摺子,而是叫桐桐做了一桌菜,等著今晚的客人。

入夜了,風呼嘯著,街道上早沒有人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緩緩的靠近了宮門,從宮門進來,就進入了暖轎。此人穿著大大的斗篷,又因著冷,包裹的極為嚴實。仇六經親自給送進來了,將斗篷的帽子摘了,林雨桐看向來人——石羊先生。

一別經年,先生別來無恙!

石羊的眼圈紅了,他留著滿人的辮子,卻緩緩的跪了下去。四爺一把給攔住了,“這些年,辛苦先生了。”

怎敢言苦?幹什麼了嗎?其實什麼也沒幹,朝廷並不需要自己過多的做收集訊息的差事。每次,都是叫自己好好的安安穩穩的做自己的事。

自己做什麼了呢?

這些年,帶著妻子兒女,在那邊給兒女成家,踏踏實實的過著小日子。唯一做的,就是往上一點點的爬。在那邊安穩的呆了七年,小孫子都能開蒙的時候,他才以筆帖式的身份,入了弘文館。繼而,認識了索尼。

正是這七年幾乎什麼都沒幹的經歷,叫人看起來,自己的身份乾淨的很。而後,才見到了皇太極。

自己不求聞達,而皇太極需要一個不放在明面上的謀士,於是,自己才在皇太極的身邊呆了下來。

“……他們本就對漢人充滿戒備。”石羊說起來的時候,依舊有些唏噓,幸而皇上一再叫臣不要妄動……否則,難料的很,“這兩年,我身邊的任何人都給查了一遍。也幸好我沒有隱瞞,包括跟承恩侯有些交往的事,都說給了對方聽,自始至終,坦坦誠誠的。所以,查來查去,沒查出什麼來,這才放在身邊時而諮詢一些事務。當然了,跟大明相關的,從沒有問詢過。拿來問的,都是大清內部事務。所以,臣擔心,此次來,亦是一次試探。”

也不用那麼草木皆兵。你只是幕僚,幕僚的主意,到底聽不聽,主動權卻在他而不在你。你對他的決策影響其實沒你想象的那麼大。

四爺就道:“此次叫你來,未必是試探。而是想利用你跟承恩侯交好這一點。一個跟承恩侯交好的人,投了大清,這一點很好利用!”

石羊愣了一下就明白了,“倒不是要害承恩侯,而是拿臣做例子,叫一些瞧瞧。”

對!就是這麼一碼事。四爺就笑,“此次回去,你必是要出仕的。且他們會將你出仕的事,嚷的天下皆知。”

石羊點頭,“臣知道接下來的事該怎麼辦了。”他說著,就低聲道,“此次來的人是李永芳的長子李延庚。”

李永芳是早年投降了努爾哈赤的大明將領,此人隨徵過朝|鮮,在大清的漢人將領中,屬於早起的,且頗有軍功的人家。

林雨桐藉著倒酒,站在石羊的身後看了四爺一眼。總覺得這個李延庚這個名字好似有些熟悉。石羊嘴上沒停,繼續說著這個李延庚,“而今,他是吏部的漢尚書,他在朝中的地位,要在石廷柱和范文程之上。”

這麼一說,林雨桐想起來了,這人頗為傳奇,可以算是‘潛伏’在皇太極身邊時間極長的人。他是被皇太極處死的,且後來的史料上都不咋能見到此人了。這個李永芳家,是大清立起來的漢人典範,地位確實顯赫。李永芳娶的是大清貝勒家的格格為妻,結果生的兒子,藏在皇太極身邊,最後要帶著家小投奔大明。

說的是這個人吧?

四爺微微點頭,是的!說的正是此人。

晚上跟石羊說了不少,把人送出宮,林雨桐還兀自驚駭,“咱們要接觸這個李延庚嗎?”

四爺搖頭,“他是要投大明,但此人到底是因為朝廷傾軋,他混不下去了,要遠走呢。還是真的一心掛著大明,你能知道?”

不能!

林雨桐嘆氣,就是石羊,用起來尚需謹慎,更何況其他。之前在酒桌上,石羊一句言語裡對大清並無貶低之處,他說了許多漢人在大清的生活現狀,對大清的一些重臣,他也多有褒貶之處,但關於皇太極,他隻字未提。

一個做了皇太極幕僚的人,他對皇太極沒了解嗎?

有!且不少。但他沒提!

說他背叛了大明瞭嗎?沒有!只是長時間的接觸中,他許是會發現,皇太極也沒那麼糟糕。他不能背叛大明,但同時,也不能眨眼就把皇太極給賣了。

所以,“他心裡應該很難受,很糾結吧。”

“沒賣了皇太極,就沒賣了咱們。”四爺就道,“人嘛,難免的。只要回來了,還知道遞訊息告訴咱們他回來了,這次回來是要做什麼的,這也就行了。”

林雨桐嗯了一聲,當年是他主動要去的,如今這也沒法說。他們這次來就是為了拉攏人過去的,混在這一行人中的人選,這次真得慎重。別過上幾年,又是一個石羊,這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可這選人,誰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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