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的臥室裡,只亮著一盞橘黃色的壁燈。

盛曼茹和衣平躺在大床上,闔著眸子,豐滿的胸口微微起伏著,已經處在深處睡眠之中。

霍言坐在床前的雙人沙發裡,繼續耐心地給聶蒼昊做著心理諮詢:

“……安然想尋求關注,她怕被遺忘怕被拋棄,就會做出這種討好他人的行為。也許你認為她把送給你的東西轉送阿豪是對你不在乎的體現,事實則恰恰相反。”

“在她眼裡你是自己人,所以她可不用跟你商量就把東西送給阿豪。阿豪是外人,所以才需要她討好。在她的潛意識裡,她跟你是一體的,不再擔心你拋棄她。但她認為阿豪會有棄她而去的可能。”

“安然這樣的行為,恰是你長期堅持的功勞,她不懼怕你了。但是她這樣的行為在夫妻關係中又屬於越界行為,過度自我卻不關注另一半的感受,可能是被你寵過頭了。”

“她這事做得肯定不對,你也得表達出對她行為的不滿和她這種行為對你的實質傷害。你跟她耐心溝通即可,不必大動肝火。”

“老婆得寵著,但也不能寵過頭。你得亮出你的底線,讓她明白哪些行為是不被你允許接受的,下次她就不會再逾越。”

“良好的溝通是夫妻感情排雷的最佳方案,其餘無論冷戰或者熱戰都可能傷害到你們好不容易融洽的夫妻關係……”

大約半個多小時的諮詢,聶蒼昊的火氣全消了,甚至茅塞頓開:“在安然的心裡,我已經比阿豪更讓她信任。”

“可以這麼說。”霍言好聽的嗓音略有些嘶啞。

聶蒼昊立刻就敏銳地察覺到了:“你嗓子不太舒服?這麼晚了還在陪我做諮詢,辛苦你了。”

“無妨。”霍言勾起唇角,提醒道:“別讓佳人獨守空房等久了。”

“哈,”聶蒼昊樂了,應聲道:“你也快回房陪你的佳人吧,多謝熱心排解,這筆人情我記下了。”

隨著那邊的電話結束通話,霍言溫柔的笑臉好像面具般僵住,隨後漸漸皴裂,露出了疲憊痛苦的真面目。

手機滑落到了地板上,他甚至都沒有力氣也沒有興趣彎腰撿起來。

好長一段時間他眼神空洞呆滯,整個人都僵硬得像尊雕塑。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纖長的睫毛如蝶般微微顫動,好像當機的電腦又重新開啟了。

他一手撐著矮几,一手抓起几案上的紅酒傾倒進高腳杯裡。他的動作很魯莽,跟他平時的儒雅從容完全不同。

紅酒滿溢位來,灑在了案面上,他卻渾然不在乎,只管抓起酒杯就喝。

由於喝得太快太猛,殷紅的酒液從他的嘴角溢位來,順著好看的下頜流過性感的喉結,然後悉數鑽進了他的襯衫裡。

還有的紅酒直接潑灑到他襯衫上面,將白色的衣服汙得猩紅如血,好像兇殺案現場似的。

直到一瓶紅酒半喝半倒完全空了,他才慢慢冷靜下來。

霍言劇烈喘息著,整個人都虛脫得幾乎坐不穩了。

他痛苦地伏身在滿是紅酒殘漬的几案上,任由自己身上的白襯衫被汙得更厲害。

“我倒數十個數,你必須立刻振作起來!忘掉今晚的一切,迎接明天嶄新的清晨。”他癱伏在那裡對自己下達命令,嘴唇微微翕動著:“十、九、八、七……”

“三、二、一!”霍言再坐起身的時候,整個人就完全恢復了冷靜。

他脫掉了身上汙髒不堪的白襯衫,當成抹布擦拭几案,再蹲伏下身擦拭地板。

搞完了衛生,他把褲子也脫掉,連同酒瓶、酒杯一起扔進了垃圾桶。他再將垃圾袋打包繫好,放到了臥室外面。

他忙完了一切,再開啟了窗子和換氣扇,然後就去了浴室。

十幾分鍾之後,霍言一身清爽地從浴室裡出來。他換好了衣服,拎起臥室門口的垃圾袋走出家門。

時值凌晨,外面空無一人,他快步將垃圾袋扔進了樓梯間的公用垃圾桶。

等到大約凌晨六點左右,就會有環衛工過來清理垃圾,那時盛曼茹應該還不會醒。

等她醒過來,一切痕跡都沒有了。

霍言正準備返回家裡,電梯門開啟,對面的鄰居摟著一個辣妹回來了。

“霍醫師,這麼晚了,你還沒睡?”鄰居打著酒嗝,熱心地跟他打招呼,他懷裡的辣妹也同時看向霍言。

霍言俊目閃過一抹暗芒,他不動聲色地露出招牌微笑,顫動了一下眼睫:“沒有,你們看錯了。”

鄰居和辣妹一時間僵住,眼瞳不約而同地黯淡下去,同時變得呆滯。

“什麼都沒有,看錯了。”男子溫潤好聽的聲音逐漸空渺,好像風兒拂過耳畔。

等到兩個人清醒過來,有些驚訝:他倆為何站在走廊裡?

“剛才好像看到了一個人……”鄰居醉醺醺地咕噥。

辣妹說:“哪有人?看錯了吧。”

“唔,看錯了。”鄰居摟著辣妹繼續邁向自己的居處,也沒放在心上。

這麼高檔的大平層,安保很放心的,不可能有賊進得來。

霍言回到臥室,身心俱疲。

可是他看到床上熟睡的盛曼茹,不知道受了什麼刺激,就對著她撲了過去。

這是他第一次在她睡著的時候跟她親熱,卻達到了癲狂的程度。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切結束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又犯一個新錯誤——沒用套!

盛曼茹心細如髮,今晚兩人發生關係瞞不過她了。

霍言伏在仍在熟睡的女子身上,懊悔又煩躁。

果然不能撒謊的!因為撒了一個謊,就得用無數的謊來圓一個謊。

他的喉結劇烈竄動著,實在不想繼續這個危險的遊戲,但他沒有回頭路。

“啪!”他打了個響指。

盛曼茹睜開惺忪的清眸,顯然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

“剛才你快樂嗎?”霍言輕吮著她玉珠般的耳垂,在她的耳畔曖昧地詢問她的感受。

盛曼茹懵懂地回憶著剛才跟他的歡\愛,嬌顏上慢慢浮起了嬌羞的紅暈。

霍言緊緊貼過來,涼薄的唇順著她纖細的玉脖下滑,慢慢啃咬著她的鎖骨。

他習慣在事後充分地撫慰她,讓她持續感受到他的珍惜和不捨,從來不會如同別的男人一般發洩完倒頭就睡。

盛曼茹迷迷糊糊,聲音也含糊不清:“我們怎麼開始的……”

霍言一驚:他知道她心思縝密,而自己今晚心神大亂,有很多地方可能處理得不是很嚴謹。

他必須得做到萬無一失,所以只能再次催眠她:

“你洗完了澡,可能太累了,就先上床睡著了。然後,我又叫醒了你。”霍言的聲音如同夏夜的風一般溫柔,娓娓道來的同時重塑著盛曼茹的記憶。

盛曼茹眼眸快速眨動,再次陷入到被催眠的狀態。

隨著霍言的催眠,她在腦海裡修改著自己走出浴室之後的記憶。

好像小學生寫錯了作業,用橡皮擦掉錯誤的,再填寫上正確答案。

“洗完了澡,有點累,先上床睡著了,你又叫醒了我……”盛曼茹雙頰再次染上了紅暈,顯然她回想起了兩人親熱的畫面。

其實那些都是她先前經歷的,自動腦補到了今晚。

“還好,時間不是很晚,但還是累壞了你。”霍言看效果差不多了,就輕吻她一下,打斷了她的腦補。

盛曼茹微微一顫,疲憊到了極點:“好累……”

“睡吧,剩下的都交給我。”霍言在她耳畔溫柔地叮嚀。

盛曼茹在催眠狀態下瞬間進\入到深度睡眠。

霍言抬起一隻手擋在額前,感覺連拿遙控器關燈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喘息了一會兒,還是掙扎著起身給盛曼茹清理身體,一切按照程式化處理妥當,這才關了燈。

一頭倒在枕上,疲倦到極點的他幾乎也是瞬間進\入到深度睡眠。

他,忘記設鬧鐘了。

第二天早晨,盛曼茹照例睡到了自然醒。

她是自由職業者,從來沒有按時早起的習慣。

所以當她睜開眼睛發現霍言還在枕畔熟睡,不由十分驚訝。

“霍言!”她的第一反應是喊他的名字,同時伸手摸他的額頭。

霍言有晨跑的習慣,他幾乎每次都比她早醒。晨跑之後再去廚房做飯,等他吃過早餐去上班,盛曼茹才會醒過來。

盛曼茹早起後,只能看到他留在廚房的早餐。除了週末節假日,她早上根本就看不到他的人影。

所以她早晨醒過來看到霍言還在沉睡,第一反應就是他可能生病了。

她感覺他額頭的溫度正常,同時見他也睜開了眸子。

霍言綻露一個溫柔的微笑,用略微沙啞的慵懶嗓音道:“早上好。”

盛曼茹鬆了口氣,嗔道:“我還以為你生病了呢。”

“昨晚十一點多,聶少跟她老婆吵架,就打過來電話訴苦。我怕影響你休息,就去書房陪他聊了半個多小時。沒想到回來一直沒睡著,夜裡走了困,早晨就起晚了。”霍言給出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但他仍然擔心盛曼茹生疑。畢竟他一向自律,偶爾的失眠也不至於讓他睡過頭。

但是盛曼茹並沒有疑心什麼,她只是心疼地責怪他:“你也真是的!大半夜接什麼電話?手機不會靜音麼!就算聽到也裝作聽不到,把你當成二十四小時熱線電話了!你啊,就是凡事替別人著想得太多,把自己活得這麼累。”

一番話,說得霍言眼圈微微紅了。

他動容地看著她,心口暖暖的,被人疼愛的幸福感包裹著他。

盛曼茹卻是餘怒未消,哼道:“等我再見到安然,非得讓她好好管教她老公不可。以後他們兩口子再吵架,她老公再睡不著,就讓他打知心姐姐的午夜熱線電話,別總來騷擾你。”

一番話說得霍言忍俊不禁:“他們兩口子昨晚剛吵架,你這是不讓他們和好了。”

“管他們呢!你是替別人考慮得太多,就不多為自己想想。”盛曼茹越說越心疼他,“誰還沒心情不好身體乏累的時候,就算知心姐姐也是三班輪替。霍言,你得學會適當拒絕一些不合理的要求。”

霍言枕著自己的胳膊,慢悠悠地轉移了話題:“好久沒好好陪你了,今天我想休假。”

“昨天你不是還陪我的麼……”盛曼茹想起他的“病”,清眸不由黯然。

主要是昨天下午老媽就幾次打電話催問霍言的檢查結果,她敷衍了過去,可今天該怎麼跟老媽說呢。

霍言覺察到了她的沉重,就默默地起身穿衣,輕聲地道:“我去做早飯。”

盛曼茹不忍看他一副做錯事的樣子,就喊住他:“霍言!”

霍言停住腳步,轉身側眸。

盛曼茹看著他,一顆心似乎被融化掉了,軟得一塌糊塗。

她終於表明了自己的態度:“那不是你的錯,請你從現在開始停止自責。”

人生總得有一些缺憾才算真實,否則她都擔心自己太幸福惹來老天的嫉妒。

“我想通了……”她凝視著他的俊目,聲音輕柔而堅定:“我們去抱養一個孩子!”

她不可能做試管嬰兒!不可能生下一個陌生男人的孩子!

如果非要給她和霍言找一個平衡點,抱養孩子無疑是最適合他倆的選擇。

霍言聞言頓時欣喜不已,他又折了回來,輕輕抱住盛曼茹,給了她一個繾綣綿長的吻。

“我去廚房簡單弄點吃的,你洗漱完就出去一起吃飯。”他叮囑了一句,身心輕鬆地走了出去。

盛曼茹抻了個懶腰,起身穿起睡衣,就去了洗手間。

洗漱的時候,她一般習慣先洗手。

每次洗手,她都會打上洗手液,把每一根指頭都搓洗得乾乾淨淨。因為洗乾淨了手,接下來的洗臉程式才會更乾淨徹底。

跟往常一樣,她一邊搓洗一邊低頭檢查。

突然她搓洗的動作停滯住了,因為她發現自己的指縫裡用簽字筆寫了四個字“手機錄音”。

儘管字跡很潦草,但她仍認出是自己的筆跡。

霍言做了兩份三明治,熱了兩杯牛奶,端上了餐桌。

但他卻一直沒等到盛曼茹出來。

眼皮跳了一下,他突然意識到什麼,忙站起身以最快的速度衝進了臥室。

盛曼茹沒在臥室裡,洗手間磨砂玻璃門後面隱約看到了有個模糊的影子閃動。

霍言瞳孔劇烈收縮,快步走了過去。

靠近洗手間,他隱約聽到盛曼茹似乎在低聲跟誰打電話。

霍言毫不猶豫地推開了那扇磨砂玻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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