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瑜安一連好幾天都在趕工潑墨的區域,午休的時候和下班以後包括週末都在做,但效果差強人意,不能百分百還原至潑墨前的模樣。她不得不去請教季老先生,也向她的師父坦白了自己的失誤。

季老先生對紀瑜安的遭遇大怒,本來集裝箱的那個雨夜就讓他們兩夫妻擔心紀瑜安擔心得睡不著覺,現在又出了腳手架的意外,還被人惡意潑了墨,擺明了就是針對紀瑜安的。但季老先生還是對紀瑜安的修復區域進行了確認後,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小安,師父讓你回去照顧你外婆,你怎麼一次又一次把自己處於危險中呢?是招惹了誰或是什麼麻煩嗎?跟師父說,師父想辦法幫你。”

季老先生關切的聲音傳進紀瑜安的耳畔裡,令她不由得心裡暖洋洋的。只要師父在,關於壁畫的所有問題都將不再是問題,困難都會迎刃而解。

“師父,我沒事的,你別聽瀅姐在那誇張。我先試試師父您的方法,再與您彙報。”

季老先生輕聲嘆了口氣,還是叮囑著紀瑜安。

“凡事別逞能,有師父在呢。公司誰敢欺負你,你就跟師父說。”

“知道了師父,您先休息吧。”

紀瑜安結束通話電話後,身後經過的阿劉才冷嘲熱諷了起來。

“怎麼?遇到了麻煩就找你師父哭鼻子?能幹就幹,不能幹就拉倒唄,在這裡硬賴著幹什麼?就是因為有你,所以專案裡麻煩事接二連三的。我不管你們的那些愛恨情仇,但我就是看不得壁畫被遭到這樣的對待。這些都是因你而起,你還不滾出專案組嗎?”

紀瑜安越過阿劉,看見不遠處的蔣瑜也一副看熱鬧的模樣,見她看過去還佯裝成委屈的受害者,可蔣瑜眼底閃過的精光被她清楚地捕捉到。

過去的她總以為蔣瑜或許是眼底的表情比較豐富,如此看來都是真的,那些表情都是蔣瑜真實的反應,亦如現在的蔣瑜幸災樂禍。

“我滾不滾出去,也不是你說得算的。我會把這裡修復好,你不用操心。”

紀瑜安忽然也想明白了,人生苦短,為什麼要為了無關緊要的人和所謂的他人的目光來牽絆自己呢?如今她最想向世人隱瞞的家境和身世已經毫無保留地被人揭開,展露在他人的眼裡,那她還有什麼好畏懼的。

所以她也懶得再維持表面上的平和,既然別人要來刺她,那她必定要回擊。

壁畫損壞不是隻有阿劉一個人難受,她也同樣難以忍受,可現在她要做的就是把壁畫修復好,沒有多餘的時間讓她理會這些無謂的指責。

“我是你的組長,我說你可以滾就可以滾。哦也是,我說的有什麼用,雖然你沒爹媽,但你背後可是有金主的。我呀,可不敢惹哦!下班去咯。”

阿劉說著轉頭就走,片刻也不停留。

紀瑜安回過身,眼見許致恆推著謝靳言朝她走來,謝靳言的腿上還放著兩個便當盒。

“紀師傅,我把他交給你了,我有事要趕緊走了。”

“好的,謝謝許工。”

紀瑜安回應著許致恆的揮手,提步走到謝靳言身邊。

“今天是什麼好吃的?”

紀瑜安趕工的這幾天,謝靳言中午拿著盒飯過來,晚上又拿著便當盒等她,都是為了與她一起吃飯。晚上的便當盒自然是他找人訂的,紀瑜安對此沒什麼異議,就是轉回兩千給了謝靳言。

謝靳言一開始不願意收,被紀瑜安軟磨硬泡後終於同意了。主要是紀瑜安拿把他打包送回秦家威脅他,他才不得不收了這筆轉賬。

事實上便當就是秦家隨手做的兩份,再派人送來,又能花幾個錢呢?但紀瑜安的想法他也明白,無非就是因為他們之間沒有確切的身份,她不能佔便宜。

可什麼時候會有確切的身份呢?

謝靳言也不敢問,問了怕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係又瞬間崩塌了,萬一人跑了,他腿還斷著呢。

“不知道,我們拆一下盲盒就知道了。”

紀瑜安因謝靳言的回答莞爾一笑,過來推著謝靳言就走到一邊的路燈下。那裡放著前幾日紀瑜安帶來的小板凳,這幾天她都坐在小板凳上吃飯。

“今天是糖醋里脊誒,外婆最喜歡做這個給我吃。”

紀瑜安接過謝靳言提前掀開的飯盒,驚喜地看著面前飯盒裡的菜色。

“我外婆知道你愛吃,特意讓人做的。”

紀瑜安一聽謝靳言的說辭,就感到了突如其來的壓力,就開始假裝聽不清地埋頭吃飯。

謝靳言寵溺地盯著紀瑜安低頭的模樣,也開始吃起了自己的便當。糖醋里脊甜而不膩肉質嫩滑,但這些甜都僅僅是在味蕾上的,更多的是在他的心上。

“今天週五,我們今晚要不要早點回家?你早點休息。”

謝靳言知道紀瑜安想盡快修復好這一片壁畫區域,但這種事也不能操之過急,否則必定會適得其反。紀瑜安現在也需要好好的休息,精神好了才能有辦法解決問題。

紀瑜安聞言猛地抬起頭看向謝靳言,有些難以置信地向謝靳言求證。

“你說今天星期幾?”

“星期五。”

紀瑜安停下了筷子,在口袋裡摸著自己的手機翻看著自己的微信。

下午四五點的時候謝靳嶼果然給她發了幾條微信。

【瑜安,這批藝術品剛剛都到了。】

【你看你今晚是有空過來嗎?還是明天一早就來?】

謝靳言看紀瑜安很著急回微信的模樣,伸出手將紀瑜安的便當盒扶了扶。

“怎麼了?”

紀瑜安的眼睛絲毫不離開手機螢幕,嘴裡隨意地應著謝靳言的問題。

“嗯?我在回謝靳嶼的微信,一會兒我去找他。”

謝靳言原本是扶著便當盒的手指瞬間改為抓緊了邊緣,他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聲線,不讓自己的情緒外露。

“去找他幹嘛?”

紀瑜安卻沒仔細聽謝靳言在說什麼,一直盯著謝靳嶼的介面回覆著微信。

【抱歉謝師兄,我下午一直沒有看手機。我等一下過去可以嗎?】

那頭謝靳嶼幾乎是秒回,他的回覆瞬間出現在了紀瑜安的眼前。

【可以的。吃了嗎?沒吃的話我幫你點一份?】

紀瑜安想起謝靳言口中的秦奶奶知道她愛吃糖醋里脊,她的眼底不自覺地盈滿笑意,又回覆著謝靳嶼。

【不用了,謝師兄,我吃過了。】

紀瑜安的笑落在謝靳言的眼裡就多了幾分讓人誤會的意味,他就會直觀地認為紀瑜安因為和謝靳嶼聊天,以及等一下要去見謝靳嶼而欣喜萬分。即使兩人只是在微信上聊天,都會令紀瑜安嫣然一笑。

紀瑜安回覆完微信後,抬起頭準備吃飯,才發現謝靳言正緊緊捏著她的便當盒。她順著謝靳言手指視線上移到謝靳言的臉,發現面前的這個男人臉色鐵青,隱忍著自己情緒。

謝靳言見紀瑜安盯著他看,他鬆開了抓著紀瑜安便當盒的手指,低頭悶聲吃著飯。

“你在生氣嗎?”紀瑜安偏頭去觀察謝靳言的反應,頓時得出了這個結論。

她想跟謝靳言說明情況時,謝靳言狠狠地拿筷子戳了戳自己碗裡的白米飯。

“我沒生氣。”

紀瑜安的唇角不受控制地往上勾了勾,眼見著謝靳言吃醋的可愛模樣。她佯裝疑惑,用無辜的語氣又繼續問道。

“那你的臉那麼臭做什麼?”

謝靳言停下了戳自己碗裡白米飯的動作,深吸了一口氣。

“我沒臉臭,反正也沒什麼值得高興的事情。”

紀瑜安這下耐著性子,輕聲與謝靳言解釋。

“我跟謝靳嶼有工作上的需要你是知道的,你生氣什麼呀?我一會兒還要過去,你——”

“我知道,我自己回家。我沒生氣,我就是看你跟他聊微信那麼開心,而跟我不是這個樣子。”

謝靳言委屈巴巴的樣子落在紀瑜安的眼裡,她心裡的感嘆謝靳言可愛的同時,又在想如果高中時的那些暗戀謝靳言的女孩知道二十七歲的謝靳言會是這樣的,她們會怎麼樣?

“你跟我一起去,休想讓我一個人加班。”紀瑜安說這話的時候,感覺到謝靳言的眼眸明顯對了幾分亮光。“還有,我剛剛笑是因為想起了你說外婆知道我喜歡吃糖醋里脊,特意讓人給我做的。我拒絕了謝靳嶼為我點的東西,這樣的解釋夠清楚嗎?請問謝靳言大少爺還在吃醋嗎?”

謝靳言不自然地搖著頭,嘴裡嘟囔著:“可沒有人吃醋啊...”

“高中都沒發現你長大後是個彆扭醋王,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紀瑜安。”

謝靳言忽然叫著紀瑜安的名字,在她愣神的空隙裡悄悄伸手去牽紀瑜安的手。

“你願意主動跟我解釋,你說我是彆扭醋王我也心甘情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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