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躲進了厚厚的雲層裡,頃刻間天氣轉為多雲,乾燥得沒有一絲水汽,也令謝靳言煩躁無比。
那邊的葉以檸仍然不死心,接著瘋狂打字與謝靳言聊天。
【靳言哥哥,既然你們還沒有談戀愛,為什麼就是不能再考慮一下我呢?萬一你在跟我相處的過程中,發現其實我才是更適合你的那個人怎麼辦?靳言哥哥,你也給我一個機會好嗎?我們有婚約,說明我們是有緣分的,我或許就應該嫁給你的。】
【對不起。】
謝靳言都沒有看完葉以檸的這番長篇大論,不由分說地先回復了一句道歉。
【我沒辦法跟你深入瞭解,更不能承諾跟你談戀愛和結婚,你真的不該再把心思放在我身上。我不想騙你,我不會把目光放在其他女孩子身上的。所以希望你能儘快找到滿心滿眼只有你的男人,我們之間的婚約無論謝家和葉家說什麼,在我這裡都不作數。】
葉以檸仍然在努力地輸入中,但謝靳言的回覆令她殘忍地意識到,這件事已經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
【因為我除了她,誰都不可以。】
葉以檸的心情瞬間跌入了谷底,甚至都不知道該如何回覆謝靳言。
謝靳言已然接到了秦皓的電話,收拾行李奔赴有著紀瑜安的地方。
他自認為已經與葉以檸解釋得十分清楚並劃清了界限,剩下的依然是他與紀瑜安時間的問題。
謝靳言原原本本把與葉以檸微信的經過告訴給紀瑜安聽,如果她因為隱私的問題不願意親眼看他們的聊天記錄,他便一字一句念給她聽。
紀瑜安緊緊抓著在腰間禁錮著她的安全帶,內心猶如翻江倒海般湧現著複雜多變的情緒。
她深深吸氣,努力更換著呼吸來被迫吸收謝靳言希望她聽進去的事實。
那件黑色大衣竟變成了整件事情的主角,雖說全都因它而起,但謝家和葉家的婚約卻是實實在在的,即使這些非謝靳言的本意。
“紀瑜安,我說的話全都是真的,絕無半句假話。你能相信我嗎?”
謝靳言艱難地吞嚥著口水,在車廂裡的沉默中極力剋制著自己想要把紀瑜安拽下車,對著海城的日落把她再度嵌進自己懷裡的衝動。
紀瑜安的臉愈發蒼白,側臉的淚痕毫不掩飾地掛在那裡,令謝靳言想伸手輕撫。她長長的睫毛微微翹起,點綴著一顆小小的淚珠。
“能,我信你。”謝靳言分明聽見紀瑜安輕柔地嗯了一聲,沒等他的笑意爬上嘴角時,又聽她炸出驚天響雷。“但我們依然不再是朋友。”
謝靳言聞言,只覺渾身冰冷且僵硬。他的手指攥緊了下側的方向盤把手,用力地使手背上的青筋更加明顯凸起。
“即使我與你解釋了所有事情與我無關,我對葉家千金毫無興趣,我對你說的話我的心意都是真的,你也仍然堅持我們不再是朋友嗎?”
“對。”
紀瑜安這次沒有任何猶豫,乾脆利落地應著。
“你想要解釋,我也認真聽了。但我想堅持自己的選擇,從今往後與你只是專案裡的同事。出了專案,希望我們不再有聯絡...對,就是這個意思。”
謝靳言再次感覺到紀瑜安才是真正的油鹽不進,刀槍不入。
他強忍著喉嚨裡不時傳來的澀疼,輕聲向紀瑜安開口。
“紀瑜安,我們本來今天要一起去看戲劇的。這是你第一次主動邀請我看戲劇,就差那麼一點點...”
紀瑜安附在睫毛上的淚珠因謝靳言的話語,倏忽間滴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謝靳言。”
紀瑜安吸了吸鼻子,聲音裡的哭腔消散了不少,變得清冷疏遠。
“沒有那麼多如果。我們都該看見已經發生了的事情,不是去糾結根本沒有發生也不會再發生的假設。”
紀瑜安的這些話無疑是在提醒謝靳言,他們之間的不再可能。
“如果今天我們一起去看戲劇,我們會發生什麼?”
紀瑜安對著謝靳言的問句,心底的波瀾不斷地翻湧,像是被無數根針刺進她的心間,令她喘不上氣。
如果今天她們一起去看戲劇,也會一起看日落吧。
一起看言川的日落。
她們會在外面共進晚餐,也許是高檔西餐廳裡謝靳言為她一一切下的牛排,也有可能是溫暖的家常菜裡藏在細膩食物裡的柔情,還有可能是打包些簡單食物到江邊就著絢爛的暮靄暢談。
她想她會邁出靠近謝靳言的那一步。
她會更加允許謝靳言朝她步步緊靠。
她或許會在這個夜晚嘗試更瞭解謝靳言,也認清自己內心深處的需要。
但都止於如果。
變得不再有可能發生。
“我會拒絕你。”
紀瑜安的聲音猝然間變得冰冷起來,隨著海城這陣紫粉色雲霞的消失,夜幕降臨的毫無溫度。
“謝靳言,我會拒絕你,然後離你遠遠的。”
所有的所有,就到此為止。
我與你本就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不該起了貪念妄圖互相糾纏。
紀瑜安抬起了自己已經恢復至清亮的雙眸,不加掩飾的平靜直視著謝靳言。
“我請求你,趁現在放過我吧,也認清現實。非你本意,但你是謝家人。”
謝靳言攥著方向盤的手依舊緊握著,可另一側的手卻無意識地重重從窗臺砸了下來,摔到了自己的腿上。
“行,現在作為同事吃一頓飯可以嗎?”
紀瑜安咬了咬下唇,猶豫了片刻在謝靳言再次詢問之前點了頭。
“謝靳言,就吃一頓飯。”
吃完這頓飯,她們就不再是這幾個月的她們。
謝靳言沒說話,只是發動了車子轉著方向盤拐出了這條小路。
“我想吃海鮮。”
紀瑜安小聲地在前面紅綠燈即將亮起時說了一聲。
“我聽你的。”
謝靳言一腳油門直直地在亮起綠燈的瞬間衝了過去。
“我什麼都會聽你的。”
紀瑜安充耳不聞,把頭轉向了窗邊。
他的話在她的腦海裡迴盪著,可她的意識卻殘忍地在告訴自己,那些過往只是南柯一夢。
如今在這頓飯後,在今晚過後,連同紀瑜安高中時對謝靳言的暗中觀察也終於落下了帷幕,該封塵在遙遠的過去,她將奔向不再有謝靳言的未來。
謝靳言把車子停在了一家大排檔的停車場,兩人一前一後下了車。
紀瑜安沒有與謝靳言並肩,還是選擇默默跟在他的身後。
兩人直到落座也仍舊相顧無言。
謝靳言遞了選單過來,紀瑜安有些躊躇,可他卻已面色日常。
“這是團建,紀師傅吃點什麼?”
紀瑜安聞言,接過選單的手指拽緊了些,微微泛白。
“我想吃蝦蟹。”
謝靳言點著頭,招手讓服務員點菜。
隨後兩人也沒有任何交談。
紀瑜安甚至覺得自己都不該答應有這頓飯的出現,令她如此煎熬。
她抬眸去看昏暗的海平面,清爽的海風撲面而來,卻絲毫沒有感到放鬆。
她整個人緊繃著,說不上來的彆扭。
謝靳言點了砂鍋粥,還點了蝦蟹和魚。上菜後,他很自然地拿過紀瑜安的碗替她舀著粥。
紀瑜安恍惚間回到了一個月前,兩人還在曖昧著一同吃飯,並有著許多肢體接觸。
“謝教授,謝謝。”
謝靳言拿著碗的手頓了頓,苦笑著:“你的角色代入也不需要那麼快吧?過了今晚才是同事。”
紀瑜安拿起勺子將粥放進嘴裡——
“嘶!”
她連忙放下勺子,拿起了旁邊的茶就喝下去。
“紀瑜安,小心些!”
謝靳言盯著她看時喉結不自覺地動了動,忽然勾著唇笑。
“紀瑜安,我來告訴你今天可能會發生什麼。”
“我的舌頭會被燙到。”
紀瑜安一臉幽怨地看著謝靳言。
“是此時此刻。”
謝靳言搖著頭,他的聲音停頓了半秒,衝進了紀瑜安的耳裡。
“我想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