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大家對謝靳言的指責聲漸漸加重,紀瑜安做不到完全坐視不管。她剛準備站起來,卻看見謝靳言唇角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

“大爺您先別急,您仔細看看這票上寫的10號車廂,我們這個是11號車廂呢。”

謝靳言伸手在高鐵票上車廂一欄處指了指,老大爺將信將疑也湊近了看自己的高鐵票,隨後又抬頭看著前面車廂提示屏,才發現這裡真的是11號車廂,他自己的票上寫著的10號車廂9D。

“哎呀,不好意思呀小夥子。是我看錯了車廂,誤會你了。”看清車廂號的老大爺立即紅了臉,向謝靳言致歉,還想接過原本謝靳言替他拿著的大袋子。

“大爺,沒事的。”謝靳言順著老大爺的動作順勢攙扶著他,扶著他往10號車廂的方向走。“您拿著那麼多東西,著急也是正常的。我扶您過去,您慢點就行。”

老大爺連連點頭,在走之前還不忘對紀瑜安說著:“小姑娘,你男朋友是好孩子,是大爺誤會你們了。”

周圍人的議論聲在這一瞬間改了口。

“原來都是一場誤會呀,這小夥子沒占人座。”

“是呀,還是個好孩子,主動扶著老人家過去呢。”

“我就說嘛,這年頭沒有這麼壞的人的。”

紀瑜安看著謝靳言攙扶老大爺的背影,耳邊充斥著那些對謝靳言的評論聲,心裡隱隱感到一陣不舒服。

他人在事情發生後,永遠會先入為主。無論事情的本身是怎麼樣的,但沒有人會在意背後的本質。

最重要的不是真正發生了什麼,而是你覺得究竟發生了什麼。

在謝靳言回來之前,紀瑜安都一直在發呆放空。

謝靳言安頓好老大爺再回來時,剛剛議論他的人都對他表示讚許。他一一笑著點頭,目光落在盯著窗外的紀瑜安。

早晨的露雨剛過,逐漸陰轉多雲,偶爾會有間歇陽光。而此刻,這道間歇陽光就打在了紀瑜安白皙修長的脖子上。她似乎還沒意識到他已經回來,看向外面的眼神空洞,不知道在思索著什麼。

謝靳言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沒想打擾紀瑜安。紀瑜安霎時被謝靳言的動作拉回了意識,轉頭去看一臉平常的謝靳言。

“你剛剛有懷疑過我真的佔了老大爺的座位嗎?”謝靳言與紀瑜安對視著,嘗試在她眼裡先讀出答案。

“沒有。”

紀瑜安在剛才放空的時候也在思考這個問題,她得出的結論就是她一直相信謝靳言是有分寸之人。哪怕他隨性,但他不至於為了所謂的談戀愛做出這樣的事情。

“沒想到你第一反應是相信我,看來我不算很失敗。”謝靳言的唇角揚起了比不久前更大的弧度,毫不掩飾向她表達著他的愉悅。

“所以你坐在我旁邊真是巧合?”紀瑜安緊接著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真是巧合。”謝靳言擺著手,表示自己毫不知情。“我看到你坐在我旁邊,我想可能就是我這人比較幸運吧。”

紀瑜安在心裡暗自撇嘴,面上絲毫不顯。“我沒懷疑你什麼。”

“還有兩個多小時,你可以睡一會兒。”謝靳言抬手看了看左手腕戴著的手錶,細聲地偏頭朝紀瑜安說著。

紀瑜安點了點頭,不再搭理謝靳言,偏頭靠在座位裡再次放空,直至慢慢閉上了雙眼。

昨晚的她睡得晚,她本來也打算在高鐵上補覺。

恍惚間,紀瑜安好像進入了一個白色的虛幻的世界。

那裡依山傍水,她見到了很多奇形怪狀的小動物。還有那些小動物身後,坐著的穿著一席白色連衣裙的女人,卻看不清楚她的模樣。

“你又想起來那些事了嗎?”那個女人的聲音縹緲卻又無比熟悉。“別人怎麼說都是別人的事,你不用管我的。”

“我沒想去回憶。”紀瑜安嘗試往前走,但那些小動物擋住了她的去路,還對她齜牙咧嘴不讓她再往前走半步。“你告訴我,我如何才能徹底忘記?你的事我又怎麼能完全不管呢?”

女人似乎是因她的發問而感到荒謬,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安安,那些事可能一輩子都會圍繞著你,所有都是你的經歷,你擺脫不掉的。既然擺脫不掉,又何必一直想著如何徹底忘記呢?”

畫面一轉,虛幻的白色變成了無止境的漆黑,那個女人的身影若隱若現,但又離紀瑜安極近。

“我的人生裡只有黑白,你感受到了嗎安安?”紀瑜安感覺到有人撫摸著她的臉,輕柔且溫暖。“但我希望你的世界是五彩繽紛的,你能明白嗎?”

紀瑜安在這一刻感到彷徨和迷茫。她伸手想去抓住那隻撫摸她的手,可怎麼用力還是觸碰不到。

“那你告訴我,我該如何讓我的世界變得你想要的繽紛?”

那個女人彷彿在思考她的問題,隨即緩緩給出了她的解答。

“過去的經歷擺脫不掉,那就不要放棄未來的可能性。”

紀瑜安還想出聲詢問,那道身影卻離她愈來愈遠。

“安安,你不是我,不要揹負我的過往。”

畫面再次轉向一個晴朗的白天,那是在醫院外面。

紀瑜安看著年少的她,正推著一個坐在輪椅上的年輕女人。年少時的她滿臉惆悵地盯著那個輪椅上的女人,倒是女人臉上洋溢著輕鬆的笑意。

“安安你看今年的桂花開得真好。”

年少的她像是在生氣,固執得不肯說一句話。

女人見狀,伸手拉住她的手。

“安安,不要生氣了。我向你道歉可以嗎?”

她把頭擺向另一邊,依舊不肯開口說一句話。

女人不由得嘆著氣,一下又一下撫摸著她的手。

“你呀,這倔脾氣真的像極了你爸爸。”

她聽到女人說這話,一把掙脫開了女人的手,大聲衝女人吼著:“我才不要像他!你以後不許這麼說,再說我就一輩子都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女人做出投降的姿勢,嘴裡的小聲嘟囔卻準確地傳入了紀瑜安的耳朵裡。“可我還能有多久呢,還能有一輩子嗎......”

“你在聽對吧?安安。”

紀瑜安怔住,年少的她只聽到了前半句,而這後半句女人就好像是說給現在的她聽的。

“好好照顧外婆。安安,我很想你。”

所有的畫面頃刻間化為虛有,紀瑜安在這一刻猛然醒了過來,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淚流滿面。

紀瑜安逐漸從夢裡緩過勁來,才意識到她靠在了謝靳言的肩膀處。隨著她起來的動作,謝靳言也隨之醒來。

“睡醒了?應該快到了。”

紀瑜安對上謝靳言睡眼惺忪的眼神,一滴淚順著她眼角滑落。

謝靳言看著那道滑落的淚痕,霎時清醒。

“怎麼哭了?做噩夢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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