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遮天蔽日,仁宗已經不記得是第幾次送別自已的弟弟,而且這一次,留在安平城中的冀王府,又一次只剩下了一座空空的宅院。
弟弟去了前線,平定四方的叛亂,侄子也被帶去了兩界山,去往另一個不屬於普通人的世界。
“你們開心嗎?”
仁宗的午膳擺在了武安殿外的大廣場上,叫來了所有的皇子,說是一場家宴,卻沒有一個皇子敢拿起筷子,甚至於連呼吸也儘可能的壓低了聲音。
“朕明白,朕不在乎你們現在在想什麼,但是朕很失望。”
“所有的人都知道,所有的人都願意相信,所有的人也都歡喜的接受。”
“但是,”仁宗猛地站起來,巡視著他的孩子們,“我們是這個世界的王,如果連我們這些站在人世間權利頂端的人,也接受了頭頂上的那些人,願意聽從他們的安排,那這天下的黎民百姓算什麼?”
“你們把這大餘朝當成了什麼?一條聽話的狗嗎?”
所有的皇子們跪伏在地上,瑟瑟發抖,有人忍不住啜泣抽噎出聲。
太子往前爬了兩步,聲音顫抖:“父皇,這是自古以來的事情,這是歷朝歷代的規矩。”
“哼,”仁宗冷哼一聲,憤怒的甩著袖子蹲在太子的身前,“還記得你到自在書院看到的第一句話嗎?”
“如果,我們可以自由的選擇自已的未來,你會希望成為什麼。”太子的聲音越說越低,到了最後幾乎已經聽不到什麼了。
“廢物,連這句話都不敢大聲地說出來,怪不得你課業那麼差。朕以為你是韜光養晦,不想鋒芒太露,在你這個位子上,有這樣的心思,朕不怪你。結果你就是個慫包,一直是在逃避,根本就不曾想過要好好地修習學問。你以為,這樣的你,還有資格成為大餘的皇帝嗎?”
“父皇,父皇,兒臣......兒臣......”太子惶恐急呼,腦袋咚咚的不停地磕在地板上。
“如何?還是連知錯了都不敢說嗎?”仁宗嘆了口氣站起來,回到自已的位置上坐下,“所以,你們不是張子安,有什麼不服的?”
“憑你們,我張家如何兵臨西海岸,還能守得住祖宗基業嗎?”
“憑張子安就守得住嗎?”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在太子的身邊響起,“憑張子安,你們就想要再次挑戰不可侵犯的天條?”
黑漆漆的煙霧,即使正午的陽光正盛,仍只是能看到一個模糊的人影,而且在每個皇子的身後都至少出現了一個身影。
“以前,朕可能動搖過,但是今天看到了你們,朕反而相信了。一個與人無害,毫無威脅的存在,沒有誰會著急要抹除的。他還只是一個三歲孩子,你們居然就堂而皇之的出現在朕的面前,你們可能是想讓朕感到害怕,可朕卻看到了你們內心恐懼。”
“大餘皇帝,果然名不虛傳,東海張氏能在當年殺出重圍坐擁天下,確實是有本事的。”
“是嗎,劉通,你一個小小兵部文書,區區六品,現在也敢這麼跟朕說話了嗎?”仁宗拍了拍手,長影瞬間出現在仁宗身前,手中令旗舉起,各位皇子的座下土地,泛起一陣陣光華。
“縛靈陣?”
“這裡為什麼會有這種陣法?”
“不是說萬無一失嗎?”
驚呼聲裡,黑煙散盡,一個個朝中大臣顯出了模樣。
“你們十七個人來到這裡,是受了誰的指使已經不重要了,朕不需要,但是朕要告訴你們,為什麼這裡會有這些縛靈陣。”
“因為,朕相信他。”
“他?張子安?他進宮的時候是為了告訴你這些?”
“這些只是個添頭,他給我的是這個,”仁宗晃了晃手裡的一本冊子,不太像是賬本,倒像是一些案頭閒置的閒書。
“那是什麼?”被困在原地不得動彈的劉通,奮力的掙扎。
“是什麼?”仁宗放下手裡的冊子,招呼了長影一聲,“長影,讓劉大人看看這個冊子裡是什麼。”
長影行禮轉身,向著劉通走去,仁宗飲盡杯中殘酒,舒服的靠在椅子上,愜意、得意。
隨著長影的走近,眾人腳下的縛靈陣壓力漸漸小了幾分,到得最後除了無法離開此地,已經行動無礙了。
“各位,可認得腳下文字?”長影並沒有著急出手,而是提醒那些被縛靈陣困住的各部大人們,先瞧瞧自已的腳下。
“諛人藐主豈忠誠”,七個字流淌在地面上,好像水裡的游魚,忽明忽暗,若隱若現。
“若是各位行事無愧於心,無愧於天下,這個陣法是困不住各位的,”長影走到劉通的身前站定,“劉通,你的六品看得透我如今幾品嗎?”
“你......”劉通看著眼前氣勢不斷攀升,猶疑不定,“你為何可以突破先天桎梏?”
“為何?因為這天下原本就沒有桎梏,你不過是固步自封罷了。”長影的右手握住了腰間的劍柄,“劉通,你可曾聽說過我的劍嗎?”
青色的蓮花順著劍柄,纏繞了整個劍身,光華閃爍,火焰灼灼。
“倚天萬里須長劍”
“一劍光寒十九洲”
“大丈夫生於天地間,當帶三尺劍立不世之功”
劍光閃,人頭落,陣法猶在。
空中一道驚雷落下,太子的身旁只有一團焦黑,再沒了劉通的身影。
天地感應。
先天,玄品!
餘下的人中,那幾個得到內部訊息幾乎要瘋了,他們得到的訊息,拂波首領長影,只是出入先天的實力,只要他們配合得當,拿下他完全沒有問題。
可是先天四品:天地玄黃,現在長影表現出來的實力已經是玄品,而這可能還不是他的真正實力。
可是天下玄品,除了兩界山那邊的人,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雖然長影的天賦超群,在九品之上已經浸淫多年,而且出於保守的估計還是將他抬高到了初入先天的實力,他怎麼就先天玄品了呢?
還是太保守了嗎?
“你們對世子殿下一無所知。”長影收劍,走向下一個人。
雷隱隱,光幽幽。
太子伏在地上試了試,迅速的爬到仁宗的座前,大聲高呼:“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太子身後跪倒了一片,長影扶著腰間的劍走出了武安殿的廣場。
“現在,長影不在,你們還在等什麼?”仁宗依然在等,在等那個最不可能的可能。
坐在馬車裡的張子安,一路上都在好奇的看著沿途的風景,問著這個世界上每一個小孩子都好奇的問題,也開始修習芬淨山的入門功法。
一路上才走了三天,來接張子安的三個人都不太想和這個小怪物說話了。
明明看著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孩,第一天的路上就學會了芬淨山的入門功法,他們三人的各自絕技,甚至他們看過卻沒有學會的功法,也被他學會了。
而且學習的時間又特別的氣人,好像根本就沒有花什麼時間。不過半個上午的時間,張子安看完入門功法就學會了,聽完他們的介紹,沒看過的功法也學會了。
“妖孽啊!”
三人慾哭無淚,被張子安的古怪問題盤剝的他們搜腸刮肚也找不出什麼答案,只好催促拉車的馬跑得越來越快,甚至於在偏僻無人的荒郊野外,他們會合力使用功法讓馬車挪移到千里之外。
三天後,當三個人身心俱疲的趕到兩界山的時候,一個輕佻的聲音響了起來:“喲,才到啊?動手!”
拉車的兩匹大白馬連慘呼都沒有叫出來,就碎成了漫天雲煙,而那個被重點照顧的馬車,也消失在了原地。
三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
“這裡怎麼會有埋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