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繇字元常,穎川長社人,他曾經和族父鍾瑜一起去洛陽,在路上遇到了一個相面人,那人說:“這個孩子有富貴相,可是會遭到水淹的災害,一定要小心啊!”走了不到十里,過橋時,馬受到驚嚇,鍾繇掉到水裡差點淹死。鍾瑜認為相面人的話應驗了,就更加器重鍾繇,並且供給他費用,讓他能夠專心學習。

鍾繇以孝廉被舉薦,朝廷任命他為尚書郎、陽陵縣令,後來因為生病辭掉了官職,三公府召他做官,他又擔任廷尉正、黃門侍郎。

這時,漢朝皇帝在西京長安,李傕、郭匯等人在長安城中作亂,與關東斷絕了聯絡,曹操兼任兗州牧,開始派遣使者上書朝廷。

李傕、郭匯等人認為“關東想要自已擁立天子,現在曹操雖然派來了使者,但並不是他的本意”。於是他們商量扣留使者,拒絕曹操的心意。

鍾繇勸說李傕、郭匯等人說:“現在正是英雄紛紛興起的時候,都假託皇帝的命令獨斷專行,只有曹操兗州心繫皇室,現在拒絕他的一片忠心,不是實現將來願望的做法。”李傕、郭匯等人採納了鍾繇的建議,厚賞使者並給予答覆,從此曹操的使命得以傳達。

曹操已經多次聽荀彧稱讚鍾繇,又聽說他勸說李傕、郭匯的事情,就對他更加仰慕了,後來李傕脅迫天子,鍾繇和尚書郎韓斌一同出謀劃策,天子之所以能夠離開長安,鍾繇有功勞的。

鍾繇被任命為御史中丞,又升任侍中尚書僕射,評定以前的功勞被封為東武亭侯。

當時關中眾將馬騰、韓遂等人,各自依靠強大的兵力相互爭鬥,曹操正在山東地區作戰,把關西當做隱患,於是他上表請求任命鍾繇為侍中代行司隸校尉職權,手持符節統率關中各路軍隊,把後方的事務委託給他,特意授予他不受法律條文制約的特權。

鍾繇到達長安,寫信給馬騰、韓遂等人,向他們陳說利害關係,馬騰、韓遂各自派兒子到京城擔任皇帝侍從。

曹操在官渡和袁紹對峙,鍾繇送去二千多匹戰馬支援軍隊,曹操寫信給鍾繇說:“我收到了送來的馬,真是太及時了,關西已經平定,朝廷沒有西邊的後顧之憂了,這是您的功勞,當年蕭何鎮守關中,供給充足的糧食,組建完整的軍隊,您的功勞也和他差不多了。”

後來匈奴單于在平陽作亂,鍾繇帶領各路軍隊圍攻他,還沒有取得勝利;袁尚設定的河東太守郭援就到達了河東。

郭援的部下很多,眾將商量撤退,鍾繇說:“袁氏正是強大的時候,郭援到來之後,關中有人暗中和他勾結,之所以沒有全部背叛,只是因為顧忌我的威望和聲名罷了。要是棄城離去,就會顯得我們很軟弱,這裡的百姓,哪個不是我們的仇敵呢?即使我們想回來,難道能做得到嗎?這是不戰自敗。況且郭援剛愎好勝,一定會輕視我們的軍隊,要是他們渡過汾水安營紮寨,就在他們還沒有過河的時候攻打他們,一定能大獲全勝。”

張既勸說馬騰聯合進攻郭援,馬騰派兒子馬超帶領精兵迎戰,郭援到了,果然想輕裝渡過汾水,部下勸阻他,他不聽,渡河還不到一半,鍾繇就率軍出擊,把他們打敗了,將郭援斬首,降服了單于。

後來河東人衛固作亂,與張晟、張琰和高幹等一起外出劫掠,鍾繇又帶領各路將領打敗了他們。

自從皇帝向西遷都長安,洛陽的人口就減少了,鍾繇遷徙關中人過去,又招納逃之叛逃的人來補充,幾年之間,洛陽戶口多了起來,曹操征伐關中時,能夠得到足夠的物資鍾繇功不可沒,曹操上表請求朝廷任命鍾繇為前軍師。

賞賜鍾繇五熟釜,上面的銘文說:“赫赫魏國,是漢朝的屏障和輔佐,相國鍾氏,是國家的得力能臣,日夜操勞,沒有時間安心居處,百官效法,把他視為學習的楷模。”

幾年之後,鍾繇受西曹魏諷謀反之事的牽連,被免職回家。

曹丕登上王位,又任命鍾繇做大理卿。等到曹丕登上皇位,改任他為廷尉,進封崇高鄉侯,他又升任太尉,轉封為平陽鄉侯。

這時候司徒華歆、司空王朗都是前朝的名臣,曹丕退朝後,對身邊的人說:“這三公,是一代的偉人,後代大概難以繼承了!”

曹叡即位後,進封鍾繇為定陵侯,增加食邑五百戶,加上以前的一共一千八百戶,提拔他為太傅。

鍾繇的膝蓋有毛病,跪拜起身不方便,這時華歆也因為年紀大而生病,每次朝見,曹叡都派人用輿車載著他們,由虎賁抬著上殿就坐。

此後三公有病,就以以此作為慣例行事。

當初,曹操下命令,讓群臣討論死刑是否可以改成宮刑,鍾繇認為“古代的肉刑,經過歷代帝王的使用,可以再次施行,來代替死刑”。

參加議論的大臣認為恢復肉刑不是讓民眾高興的做法,就擱置了,等到曹丕宴請群臣的時候,下詔說“大理想要恢復肉刑,這確實是聖王的法度,公卿應該好好商量”。

商議還沒有定論,正趕上有戰事,於是又擱置了。

太和年間,鍾繇上奏疏:大魏領受天命以來,追尋虞舜、夏禹的遺蹟,漢文帝改革法令,不符合古代聖王之道,先帝的聖明仁德,本來就是上天賜予的,古代的典章制度,由一種思想貫穿始終,所以陛下繼承皇位以後,連連能夠下達英明詔令,想要恢復古代的刑罰,作為整個朝代的法令。

近來連年征戰,最終沒能實施,陛下追念二祖的遺志,為被砍去腳趾而能夠制止惡行的人感到憐憫,為被無辜被判死刑的人感到遺憾,讓人們明確學習法律政令,讓群臣一同商議,寬恕本來應該被砍去右腳趾卻被判處死刑的人,仍舊對他們實行這種刑罰。

《尚書》說:偉大的帝王詳細詢問民眾,鰥寡孤獨都對三苗有怨言。這是說堯在廢除蚩尤、三苗的刑罰時,先徵求那些有怨言的百姓意見。

要是現在斷案的時候,訊向三公、九卿、群臣、萬民,讓他們按照漢景帝的法令去做,對應當判處死刑的人,改判砍掉右腳趾。

至於黥面、割鼻、砍掉左腳趾、處以宮刑的犯人,應該像漢文帝那樣,換成剃頭髮、鞭笞。

對於有姦淫罪行的人,年齡在二十歲至四五十歲之間的,即使砍去雙腳,還是能夠生育子女。

現在的人口比起漢文帝時少多了,估計實行這樣的刑罰,每年能夠多保全三千人,張蒼廢除肉刑,每年要多殺上萬人,我現在想恢復肉刑,每年能多存活三千人。

子貢曾經問:“能夠拯救民眾就可以說是仁了嗎?”

孔子說:“何止是仁,那一定是聖了,即使是堯、舜尚且擔心做不到這一點!”

孔子又說:“仁離得遠嗎?我想要追求仁,這仁就到了,如果真的能夠實行下去,百姓就會永遠得到拯救。”

奏書呈上以後,曹叡下詔說:“太傅學識淵博才能卓越,關心政事,又能深入研究刑法理論,這樣的大事,公卿百官一定要好好討論。”

司徒王朗發表看法,認為鍾繇想要減省死刑的條文,來增加朋刑的人數,這就像讓倒下的人站起來,讓死屍變成人一樣了。

王朗又說:“然而我儘管愚蠢,還是有與此略微不同的想法,五刑的內容,都寫在法律條文裡,本來就有減免死刑一等的法令,只要不處死就已經是減免了。這項法令已經施行很長時間了,沒有必要藉助斧鑿實行肉刑,然後才有罪刑的差別。前世的仁德之人,不忍心肉刑的殘酷,所以才廢除不用。廢除肉刑到現在,已經一百多年了。現在再次實行,恐怕減刑的文書還沒有公佈於民眾眼前,實行肉刑的訊息就傳到敵人的耳朵裡去了,這不是招撫遠方之人的辦法。現在可以採納鍾繇想減輕死罪的想法,把死刑變成髡刑、刖刑。如果還嫌輕,那麼可以增加服役的年限。對內有用生存換死亡的無限恩德,對外則沒有用斬腳換鐐銬的駭人傳聞了”。

參加議論的有一百多人,和王朗持相同看法的居多。曹叡藉口吳國、蜀國尚未平定,暫時擱置了爭議。

太和四年,鍾繇去世。曹叡穿著喪服親自弔唁,賜諡號為成侯,兒子鍾毓繼承爵位。

當初,曹丕分出鍾毓的食邑,封鍾繇的弟弟鍾演及他的兒子鍾劭、孫子鍾豫為列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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