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林朝陽

“你有5年沒回家了吧?”張嵐問到

“嗯”

“想家？”

“嗯”

張嵐沒再問，而是開啟了車窗，他們此時已經駛入了城市街道，兩則吆喝聲，唱歌聲，喝彩聲，好不熱鬧，併入車流之後行駛很緩慢。天空中是無數的飛行器，這些東西在外界很少，雖然方便，但是一些基礎配套還沒有完善好，就像飛行器停泊處這種東西，只有大城市有，小點的避難所要麼規模很小要麼就沒有這種配套，停在外面又很有可能被一些人偷盜或者直接毀掉賣零件。

張嵐覺得有些無聊，踹了下前面的座椅：“別睡了！陪我說話！”

“說啥呀？唉……”錢峰抻了個懶腰，一臉無奈

“你好歹介紹下你們老家呀”

“你不是能自已看到嗎？”錢峰指了指車窗外

“我就看到些人，看到些房子，還有交通工具，這有什麼意義？”

“我老家也就這樣啊，難道你老家不一樣？”

“哎呀，你好煩啊！”張嵐又踹了一腳前面的座位

“說說有什麼特產，有什麼好吃的，這不也是老林的老家嗎……”

“老林嗎……？”錢峰橫躺在車座椅上，看著車頂，陷入了回憶。

“其實，我在進部隊之前是不認識老林的，當時他和我不在一個地區，我那會是住在農村，他是城裡，在部隊認識之後，我才知道他也是隱都的，我小時候的老家距離隠都還有200公里，叫拉雅鄉。

小時候家裡窮，我媽總是帶我去山裡找野菜，後來我外婆花了錢買了只小豬給我媽養，說是養大了吃肉，我那時候就特別高興。因為我們一個月才能吃到一次肉，我爸是個很勤勞的人，他在家種田無論風吹日曬從不耽擱，就是這樣才保證家裡有足夠的糧食”

張嵐聽著錢峰說著自已的過去，並沒有打斷，這麼多年，錢峰從來沒有說過自已的家人。

“其實我原本還有個弟弟的……，不過那五歲時候得了一種病，你應該知道那種病，那是一種流感，全球都有，帶去醫院治療，醫生說要住院，但是一天要300，家裡沒錢住了幾天就出院了，本來是有好轉的，家裡人也開心，由於沒有好全，結果又復發了，還是要住院，我爸媽就到處找人借錢，最後我弟弟還是沒了……”

聲音逐漸帶著鼻腔，錢峰立刻換了個內容

“不是養著豬嗎？那時候把豬賣了，弟弟還是沒救回來，我媽就找人借雞仔，養好了給人送雞蛋，後來養了好多雞，可能有十多隻，我都記不清楚了。由於弟弟的死，我爸傷心了好久，他覺得是因為他沒能力掙錢才導致的這個結果，於是他田也不種了，就外出去打工，好不容易掙到的錢都供我上學用了？”

張嵐靜靜地停車，眼裡噙著淚，車還在緩緩的行駛，他們已經來到了地下一層，但是此時的張嵐卻沒有心思看車外的風景，只聽錢峰接著道：

“可是，我這個不孝子，讀書沒讀好，小學在鄉下讀，初中在縣裡面，那會我排名都是年級靠前的，我特別自豪。但是，一到高中，就在城裡讀書了，無論我怎麼努力，成績都很差，往往一道數學題或者物理題，那些城裡的孩子很輕鬆就能做出來，我卻想很久都做不出來。

也有熱心的同學幫我，告訴我怎麼思考，但是，我的腦子很笨，就是轉不過彎，我那段時間特別失落，不是因為別的，是因為我爸很勤苦掙錢供我上學，我卻學出了那麼差的成績。那時候很煎熬，我拼命的學，熬夜學，但是同學們都遠遠超過我，我知道父母想讓我考上好的大學，能有出息，但是我最後只能考上三流大學，也就是三本，我爸媽很開心，說家裡也有個大學生了。

可是我知道，三本沒有用，有用的是那些重點大學，是那些在國家力量培養下的大學，於是我說要放棄讀大學，因為讀大學要很多錢，我爸媽已經夠辛苦了，不想再讓他們為我辛苦，讀出來之後還是個一無是處的閒散青年，父母雖然很失望，但也沒有過分阻攔。所以我就當兵了。

後來覺得自已的選擇無比正確，當兵後我每個月還能給家裡寄點錢，雖然不多，但是爸媽都很開心，說兒子有出息了，能掙錢了，其實在他們的觀念裡，我能掙到錢就很好了，至於做貢獻和為國爭光什麼的，他們根本不會去想，只是有一些村裡的相親跟他們說孩子當兵才好，能為祖國做貢獻，也就是這個原因，他們才沒有再糾結我不去上大學的事……”

張嵐還是靜靜的聽著，臉上掛著微笑，錢峰躺在座椅上根本看不到張嵐，他甚至不知道張嵐是不是睡著了。自顧自的接著道：

“你看，我想說老林來著，說了一大段自已的過去。”然後他頓了頓：“老林這個人就是我說的城裡的孩子，很聰明，也懂很多知識，但是他還有很多城裡人沒有的特質，他很樸實，那兩年過年回來探親我都會去他家拜訪，那時候我問他為什麼不找女朋友，你猜他怎麼說？呵呵”說著錢峰自顧自的笑了一聲

“老林說：‘現在全球環境這麼亂，說不定就要上戰場，要是犧牲了怎麼對得起人家女娃子？’，所以他就一直不找，只是沒想到，他說對了……，老林是個有責任心的人，我那時候去拜訪的時候老林的父親就已經病了，淋巴癌，後來我們留在部隊，老林不是去執行邊境任務嗎，就那時候，他的父親走了，老林沒有趕回去，他說：‘只要祖國有需要，他絕不離開’，但是誰知道他內心有多痛苦？他還說如果他母親要走，他希望自已能夠在母親身邊，這些都是後來在調去南極基地之前跟我閒聊的時候說起的，我之前都不知道。”錢峰一陣苦笑：“只是……只是沒想到，是他先走……”

張嵐小聲的啜泣起來。當時去南極基地的時候，他們還想著好好跟老班長敘敘舊，只是沒想到面都沒見上，人就沒了。

有時候張嵐還在慶幸自已犯了錯，才有空離開部隊把老林送回來。部隊裡面的葬禮早就舉行過了，由於局勢緊張，一直沒有人能把老林的骨灰帶回來，本來說要電話通知家人的，但是老林只有一個70多歲的母親是唯一的家人，大家商量之後決定緩一緩，都不願意去打這個電話。

現在，這份壓力由老林的老部下承擔，錢峰和張嵐兩人行駛在地下二層，陷入了沉默，他們都知道，將要面對的是怎樣的悲痛，將要面對的，是怎樣洶湧而崩潰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