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率先拔劍的女弟子叫楊儀,鴻棲的子弟是外地人,不曾見過早些年白燭平蕩各城的模樣,對這位幾乎都是做後勤工作的小鳥大人更是聞所未聞。

一開始見素練那塊木牌,她還想譏諷幾句,只是素練邁入店內時,不知是她師兄有意相讓還是其他,原先還是那霸道迫人的威壓突然撤了去。店內食客均鬆了口氣。

顯然,這位女子的修為遠在他們幾位小小子弟之上,楊儀不敢再生是非,她步履後挪,想借著師兄的身體擋住自已些許。身側傳來一聲冷笑,“師兄....啊!”

楊儀還沒來得及去看身旁人的神色,凌冽的風聲擦過耳側,她倏被素練曲起的小臂狠狠摜在桌面,後腦撞擊在木製的桌面發出咚地一聲巨響,鈍痛入腦,她腦中嗡鳴不斷。

其他弟子均是反應不及,還維持著方才對素練如臨大敵的模樣,而楊儀口中地師兄只是在素練閃步襲來時微微讓了身,任由她狼狽地摔在桌面。

素練的臂側死死抵在楊儀喉間,收緊的黑色袖口裹著她有勁的手腕,隱約可以看見纏繞在小臂上的一圈圈白色繃帶,她那雙紅色的眼睛掃過楊儀發頂、開始充血的雙眼與發顫囁喏的唇,而後,輕蔑的譏笑了一聲。“我當是多了不起的狂徒,也敢在京都內最知名的客棧裡頭放肆。”

她音量不低,叫整個一樓的食客都聽清。聞疾咂舌,方才一切過於迅速,眨眼間素練就處於上位,身旁的婆婆拍了拍聞疾的背,“小寶不用害怕,小鳥大人武力了得。”

素練冷哼一聲,肘下的楊儀渾身一顫,那狠勁扼緊了她喉,一時間叫她難以呼吸,舉起手掌攀上素練的手腕要掙扎,卻被後者身上的威壓制的不能動彈半分,五指徒勞摳動幾下,只能嗬嗬出著氣,求助地看向站在素練身後地師兄。

男子有些偏灰的雙眼注視著面色逐漸漲紫的楊儀,他不說話,身後的幾名弟子更是噤若寒蟬,綴在男子身邊,微微垂著頭,竟是一眼也不敢多瞧她。

楊儀接不上氣,耳廓也充了血,只是對著男子平靜的視線,竟是不敢在與之對視。

一陣劇烈的咳嗽,素練鬆開了鉗制著她的小臂,楊儀呵了一口長氣,空氣重新湧入腔肺,手掌顫巍巍的撐著桌案,大口大口喘著氣,口津咳出,被她狼狽地挽袖揩去。

從始至終,鴻棲餘下的幾位弟子都隻字不語,素練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負手靜立的男子,能裝的貨色…後者卻不覺有何不妥。

似乎是看這教訓的戲碼終於告一段落,此人才收回視線,他躬身抱拳,微微含笑,”在下鴻棲子弟周過,久仰素練大人之名,早聽聞您一身本事比之單九尤甚,今日一見,果真不同凡響。”

他說的是再正常不過的恭維話語,言中帶笑,端的溫潤知禮。只是耳邊仍是楊儀壓抑的喘息,身後的弟子個個抿唇不發,店內桌椅凌亂。周過神色如常,好似方才的一切和他沒有半點干係,笑意盈盈的打著招呼。

這做派這語氣....聞疾不動聲色的同前邊的鬱江對視一眼,後者只是低了低頭,似乎知道聞疾在想什麼。果然...這傢伙。

素練平日就討厭這些名門修士嘰嘰歪歪的作派,扯著嘴嗯嗯啊啊衝著周過隨意抱拳,老大的不願意。“哦...我不認識你,多謝,我如今只是個文職小官。”

她的敷衍顯而易見,周過面色也絲毫不改,他掃了眼還未緩過勁的楊儀,語氣平淡,“師妹師弟,不要失了禮數,還不見過素練大人?”

依舊是捏著他那柔和帶著些書生氣的聲音,楊儀卻慌忙撐起身,抖著步子走了幾步到周過身側,她性子張揚睚眥必報,此刻卻是同幾名弟子恭恭敬敬垂著頭,將腰弓低同素練行禮。

“行了,多餘的作態收著,留個案底。你……。”

素練擺手,掏出本小巧的冊子,提筆要記,她目光一掃,落在挑起事端者身上,楊儀渾身一顫,支支吾吾道出自已的名姓,“楊,楊儀。”

素練“嗯”了一聲,“鴻棲公然鬧事,依京都的規矩,你、一會隨我去理事閣走一趟,另外、需得在香火廟掃灑半月再驅出京都,一年內不得再入。其他人…即刻出城。”

幾人中原先那位譏諷過店小二的弟子倏的抬頭,他視線掠過素練,落在鬱江身上,“是這掌櫃的先…”

素練撩起眼皮看他一眼,這弟子又急忙收了聲,話堵在嘴邊,重重哼了一聲。

周過也不辯解,看著素練手速極快的在冊上記著什麼,“抱歉,素練大人,是我管教不力。”

素練懶得理他,兩指一合啪的合上冊子,轉身這才同鬱江對上視線。以身後幾人的視角,看不清二人臉色。

楊儀死死握著腰側的劍柄,心中憤極,周過身形不動,偏灰的眸子稍稍側移睨了眼她。

楊儀心跳加快,忙收斂了自已急促的呼吸,頭埋得更低。

鬱江抱拳行禮,“素練大人。”

後者似乎只是瞧了他一眼,點了點頭,開口依舊是公事公辦的態度,“掌櫃的,我不會偏袒你。今日之事,掌櫃的確實嘴上少了把門。”

身後的人看不清二人神色,聞疾站在另一側,把鬱江那帶著笑意的面色瞧得一清二楚。看來是有分寸的,他安下心,決定一會出了客棧先去尋白燭說明此事。

鬱江不卑不亢,維持著躬身行禮的姿勢,“憑素練大人處置。”

“呵…聽見了麼?”素練偏頭去瞧方才那憤憤的弟子,“掌櫃的倒是比得某些人有擔當。”

“掌櫃的並非本地人,但也在京都定居多年,於情面上,想必大家都不願重罰,何況…”她話是在刺那弟子,只是一雙含著嘲意的紅眸視線卻落在了周過身上,頓了頓,“所言非虛呢?”

一瞬間,周過面色有些許凝滯。他意味不明“哦?”了一聲,“素練大人,想如何處置?”

似乎是有些惱了,素練能感受到男子身上屬於劍修的,刻意外露的威壓,只是周過到底收斂著,只是警告意味的,叫素練不要再過界。

素練勁瘦的指節放在腰間別著的匕首上,她留了些指甲,上邊還塗著亮面的黑色脂料,敲在匕身上,嗒嗒幾聲。她毫不相讓,氣定神閒站著,對周過的警告之意視若無睹,一副“對不起我是單九看不懂你的暗示”模樣。

“怎麼,你也想當讓判官?”

不知是誰先噗嗤笑了一聲,將方才還十分嚴肅的氛圍沖淡。周過險些端不住那雲淡風輕的臉色,眯著眼笑的模樣也露出幾分牽強。

素練出了口氣,心頭爽利的很,演夠了勁,才“唉呀唉呀”的擺了擺手,“我沒說完呢,這於理呢,掌櫃的公然置你們臉色不顧,確實不該。”

她左一個事實,右一個臉面,叫幾位年紀尚輕的弟子臊紅了臉。

“這樣吧,有什麼私怨私仇呢,出了京都二十里……”

她兀自點頭,樂得見人吃癟,“我就管不著了,可以麼?”

周過蹙起眉,似乎不曾想到素練竟就如此隨意安排了掌櫃。只是心中如是想,他面色很快如常,點頭稱是。

他仍有疑心,鬱江卻是沒有意見,他緩緩向前兩步,掠過素練身側同周過對視。“周公子,請吧。”

店內自素練來後,放下心來的食客走了幾位,那農戶與婆婆卻還留著。

農戶撂了筷子,急忙阻攔,“素練大人!這幾位看著面相都不是良善之輩,怎能任掌櫃同他們私了!”

婆婆也認同點頭,她瞪著眼掃視了楊儀一身上下,“氣度小脾性差,出了城定要報復掌櫃的不可!”

處置已下,周過可不在意這幾句不痛不癢的言論,“素練大人,這…?”

“陳叔李婆且寬心,我看他這衣裳料子,周過應是鴻棲內門的弟子,看著也為人謙和守禮比其他幾人本分,我留意著呢,若真出手傷了掌櫃,我認識鬱綏掌門,定會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姐你念人家優點的時候語氣毫無起伏跟廣播似的知道麼……聞疾愣愣聽著素練語速極快念報似的一通安撫。

陳叔跟李婆哪知道修仙的這呀那啊的規矩,被她說放了心。又坐回了椅子。

婆婆鬆了手,聞疾得了自由,正想著藉口上前多說幾句,前頭的鬱江回了頭,似乎只是在安撫他們剩下幾位食客,輕輕搖頭。

這究竟……

今日之事本不該輕率同鴻棲起事,但周過身份未明,自幾人入店起就鬱江面色不佳,應當是瞧出了什麼臨時改了主意。

即使有鬱江的安撫,聞疾心中依舊不安,但此刻若是妄動,必會引起周過的注意。

他只能目送幾人出了客棧,鬱江同周過走在前頭一言不發,二人之間心照不宣。

素練還不夠意思,抓住弟子中神色鬱郁的楊儀,“你走什麼?先隨我去理事閣,這幾日香客眾多,我那可憐的同事都數日見不著了,你得拿著他的掃把替他把活兒幹了。”

楊儀真是怕了她,手腕被素練握著一個勁發顫,周過是不會管她了,幾人腳步不停。她力氣拗不過素練,又不敢聲張,哆嗦著,含糊的說了一聲“是”。

素練偏頭瞧了一眼留在店內的青年,似乎是認識他,聞疾同她四目相對,唇瓣微張做了個“謝謝”的口型。

素練笑開,她點點頭,拽著楊儀走了。

方才喧鬧的客棧重新安靜下來,婆婆端起桌上茶壺盛了滿滿一盞,同旁邊的陳叔搭腔。“這都什麼事兒……”

她想起聞疾,想同他說道說道,只是抬頭在店內看了一圈,那漂亮小寶早不知去了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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