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有人活在你深夜

23歲那年夏天，我剛大學畢業來北京，大學裡有個比我小一屆的女生，會經常顛簸幾個小時的綠皮車跑到北京來找我。我那時候比較胖，不喜歡運動，一下班就躺在租住的地下室裡玩遊戲。女生看著我笨重的身體，經常教導我：“你以後能不能多運動一些，沒事的時候跑兩圈，別老窩在屋裡玩遊戲。”

我頭也沒抬，依舊盯著手機裡的遊戲。

女孩很失望，直到最後她帶著這份失望離開北京，回了老家嫁人生子。幾年後為人妻母，有了一個很幸福的家庭。

28歲的我雖然略胖，但有事沒事的時候會跑五公里，跟著keep做一套運動，因為已經開始注重自已的身材，喜歡和熱愛上了運動。手機裡已經很多年再也沒有下載過手遊，工作和生活變得很明朗，有了自已的夢想。

五年前，女生無奈的看著我：“遊戲好玩嗎？”我沒有抬頭看女孩一眼，依舊低頭玩著手機遊戲，感覺生活很無趣，工作很無聊，感情很枯燥，人生沒有夢想。

如今一個人喜歡上了夜跑，長夜漫漫，橘黃的路燈打翻記憶，我一身運動裝略過樹影，耳機播放著歡快的音樂，忽然想起五年前的話：沒事的時候跑兩圈。

23歲那年冬天，與一個女人吃完牛肉火鍋走在馬路上，一邊聊天一邊朝著勁松地鐵站走去，路上有個井蓋，我故意將腳踩在上面，女人連忙打了我一下：“不要踩井蓋”。

我不以為然，笑嘻嘻的看著女人回覆：“就踩。”

女人臉色陰沉：“我再說一次，不要踩井蓋！”

“哦！”

後來與女人在跨年夜裡大吵了一架，第二天一早女人拎著包就走了，從此一年沒見。24歲的夏天與女人見過一面，兩個人坐在回龍觀東大街地鐵站旁邊的瓜娃子火鍋店吃火鍋。女人說最近無辣不歡，我倒是一個勁的喝北冰洋辣的不行，她還是那麼愛吃辣，我還是那麼不能吃辣。

那是我們的最後一面，幾天後女人從北京去了西雙版納，在那裡開了個小店，再後來回了東北老家。25歲的秋天，看到女人發的朋友圈，她和前夫復婚後生了個二胎。

但從23歲的冬天以後，每次看到井蓋我都會故意繞開。後來在網上查了查，東北有一種說法，踩井蓋會倒黴。因為再也沒有踩過井蓋，所以我這幾年過得還不錯，如今也變得喜歡吃辣。

24歲那年秋天，跟女生一起看了《從你的全世界路過》，女生在電影院裡哭的熱淚盈眶，我把肩膀靠在女生身邊，把早已準備好的紙巾遞到面前，女生接過紙巾，也接受了我。

後來女生搬到了我在平西府小辛莊租的公寓裡，兩個人開始了同居生活。我那時候在西城區宣武門的一家傳媒公司上班，每天往返通勤時間近四個小時，下班回到家累的癱在床上不想動。

女生對我說：“能不能商量個事？”

“什麼事？”

“咱以後回到家，能不能先把外套脫了，再躺在床上，這樣乾淨。”

“哦。”

可第二天我依舊風塵僕僕的從外面回來，外套不脫就躺在床上。

女生看了看我，搖了搖頭。

“能不能再商量個事？”

“說！”

“以後睡覺前，能不能先洗個澡，這樣乾淨，還解乏，睡得也舒服。”

“哦。”

可第二天我依舊不洗澡，倒頭就睡。

女生依舊搖了搖頭。

後來每次下班到家後，女生總是會趕緊迎上我，讓我把外套脫下，幫我掛在牆上，又推著我去洗澡，還給我買了一件睡衣，說洗完澡要穿睡衣睡覺，我內心不悅的倒頭睡下後，女生開始收拾屋子，把我洗澡弄溼的地面拖乾淨。

沒過幾天我又是不脫外套、不洗澡、不穿睡衣。女生搖了搖頭走了，但再也沒有回來。

25歲開始，我每次從外面回到家裡，總是先把外套脫下，換上睡衣才會上床，工作一天很累，但養成了洗個熱水澡後再睡的習慣，我開始變得愛乾淨，講衛生，開始喜歡打掃和收拾房間。女生曾對我說過，“房子是租的，但生活是自已的”。直到後來我才知道，自已居然也可以把生活過成詩。

25歲那年冬天，與女生一起上班下班，一起買菜做飯。女孩對我說：“咱們以後一起報一個健身房吧，不要總是吃吃吃，要多運動，做一個熱愛運動的人。”我嘴上點頭答應，可最後也沒有掏錢報健身房。

那時候工作忙，早上要六七點起床去上班，夜裡常常加班到十點以後，哪有時間去健身房？那時候很窮，每個月的工資還完車貸後剛剛夠花，報了健身房下個月花什麼？那時候思想很頑固，總不想為任何人而改變，也不想被任何人去改變。

女生總覺得我應該會變得更好，可最後我也沒有變成她希望的樣子。

26歲的夏天，再也不用和女生一起上下班了，再也不會跟她一起買菜做飯了，沒有女生的日子真難過，難過到每一天都會失眠，難過到吃不下飯。報了小區對面的健身房，每天在健身房裡狂奔，累了回到小公寓裡倒頭就睡，再也不用想她了。

兩個月後身上的肉掉了十幾斤，看著鏡子裡消瘦的自已，覺得挺帥，穿著乾淨的白色小襯衫，覺得挺英俊。失戀真是減肥的靈丹妙藥，每天大量體能的消耗，可我依舊吃不下飯。

每天依舊在健身房裡狂奔，耳邊有個聲音迴響：“報個健身房吧，不要總是吃吃吃，做一個熱愛運動的人。”

27歲的冬天，女生帶我逛商場，拉我走進傑克瓊斯專賣店，要花一千多塊錢給我買一件毛衣。我試了一件又一件，總是嫌棄太貴，心底裡想：淘寶上一百多一件的不是挺好嗎？女生衝著我嚷了一句：“我花錢給你買，是我要給你買。”

我拉著悶悶不樂的女生走出了商場，送女生回家的路上女生坐在車裡生悶氣，一路上教導我：“你以後穿衣服，要穿牌子的，只有牌子的才會穿出質感來，你淘寶上買的毛衣，跟這個能比嗎？你應該有幾件像樣的衣服，學會對自已好點。”

我一邊開著車，一邊點頭說是，心底裡又偷偷嘀咕：“誰不喜歡穿牌子，誰不喜歡買好的，老子得攢錢買房，攢錢娶你呀，你說給我買，我能捨得讓你花錢嗎？”

女生從後視鏡裡看了看我口是心非的臉：“你他媽的是不是在心底裡罵我了？”

“沒有，不敢。”

“你個慫人，你他媽的差這點錢嗎？窮逼思想，你也就這點出息了。”女生下車，狠狠的摔了車門，朝著自已那棟高檔小區的住處走去。我望了望女生遠去的背影，一米七的大個真美，她追求的生活品質我不配。

26歲那年秋天，女生花了幾千塊錢買了一身西裝，穿在身上很時尚。我看著女生：“第一次見你穿西裝，真的很颯，好看。”

女生笑盈盈的看著我：“我也覺得挺好看的哈，哎呀，有錢真好！”，但說完後，女生便默不作聲。

那時候女生每個月的工資只有五千多塊，買完這身西裝下個月她又得和家裡要錢。我那時候每個月的工資只有八千多塊，捨不得給女生買她喜歡的西裝。有錢真好，可我們都沒有錢，我捨不得給女生花錢。

28歲的夏天，我買了房，付完了首付銀行卡的餘額還有六位數。28歲的秋天，我從全身上下的衣服不再是淘寶上的便宜雜牌貨，好的衣服穿在身上是挺有質感的。

租的房子是品牌公寓，因為生活是自已的。喜歡的東西不再過多的考慮價格，因為有錢真好。吃的穿的用的都不再將就和廉價，開始追求品質，因為學會了對自已好點。

她們嫌棄你一無所有，她們嫌棄你冥頑不化，她們希望你變得更好，她們想與你共度餘生。縱使她們很愛你，但無法容忍你的從不妥協與改變，她們最後不得不離開，只是在她們離開後，你才真正的改變和成長，你應該謝謝她們每一個人，謝謝她們幫你破繭成蝶。

有人活在風裡，有人活在雨裡，有人活在你輾轉反側的深夜裡，活在你那最一小撮的回憶裡。但終究會有個人，活在你以後陽光明媚的四季裡，她來自風裡，來自雨裡，來自那些無比愛你的喃喃細語裡。

2020年冬

於北京金蟬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