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百步石

蒼峰山，山腳處。

數十位身穿青袍的青雲劍宗弟子們把守著各個要道，分批測試著前來想要加入青雲劍宗麾下的人群，在一棵樹冠茂密的歪脖子樹底下，一名中年壯漢正喝著桌岸邊的涼茶。

他叫林平之，位列六大長老之一，化氣境武者，青年劍宗每年招收弟子，都會派一名長老前來坐鎮，雖然不用做什麼，基本上坐著喝茶就行，但他好動的性子還是有些按耐不住。

“都怪那該死的光明教，如果不是那破教派牽制了大多數宗內長老，這磨耐心的買賣也不至於落到我頭上。”

林平之一邊喝茶，一邊嘆氣，長老們的個性也各有不同，他是好動不喜靜，讓他打打殺殺沒問題，可讓他待在一處就有些難受了。

往年招收弟子的時候，自然有耐得住性子的前來，可如今光明教一波突襲，讓大部分長老都不得已趕去救援，可惜的是此時就他留在山門中，不然他也能去痛痛快快的打一場。

其實待在一處也沒什麼，主要是他負責的事太過平淡，測試天賦資質就那麼回事，天才能有幾個？到了他這種層次，一般的天才也看不上眼，大多數都是普普通通。

“師叔，您看那個周全，居然走百步石走了七十八步，這天賦，恐怖的很。”

旁邊，穿著青袍的俊秀青年一臉感慨，百步石便是青雲劍宗測試弟子們潛力資質的法器，其本體是一塊長方形的大石頭，人在那百步石上走的越圓，便代表資質越強，天賦越高。

而且，這塊石頭的厲害之處在於測試的是資質，而不是實力，因此，即便你武功高強來了也沒用，只有天賦足夠的人才能透過。

何為資質？便是骨齡越小，天賦越佳者。

這代表著年齡越小的人走這百步石，便越容易走的更遠，當然，天賦也要有才行，否則光是年齡小，天賦卻是不行，那也走不了多遠。

“七十八步？是不錯。”林平之微微點頭。

按照青雲劍宗這些年摸索出來的規律，走百步石十步以下者，便是沒什麼練武天賦，即便練了，也難有什麼大成就。

能走到二十步以上者，則算是資質還行，如果有足夠的機緣，肯吃苦耐勞，又有資源的話，那麼練了數十年，也能有所收穫。

若是有走到三十步以上之人，便能算得上是人中龍鳳了，這樣的人物，天賦優越，只要有功法，即便沒有機緣和資源，日後也能成為獨當一面的人物。

而三十步，也是青雲劍宗的錄取線，只有達到這種程度，才配加入青雲劍宗。

再往後，走到四十步者，在宗內弟子間也不是墊底的存在，當然，這種資質放在宗裡，其實也就中等偏下。

要是能走到五十步，那才能算得上是中等。以此類推，六十步，可稱上等，七十步則在上等中也是優異了。

至於八十步，能走到這種程度的人已經是絕對的天才，唯有歷代宗主，或少數天賦異稟的長老才能走到八十步以上。

“傳聞開派祖師金晴子天賦絕倫，傲絕同代，曾在百步石上走下駭人的九十三步，也不知是真是假。”

見師叔的表情似乎不是太在意，那俊秀青年感慨一聲，當然，這只是傳說，並未得到證實，他加入青雲劍宗十多年，還從未見有人能走到八十步以上，更別說恐怖的九十步。

達到那種程度的天才，恐怕就算沒機緣，沒資源，修行起來也能一日千里，戰力超群，簡直恐怖的不敢想象。

畢竟，他當年加入山門時，也就走了七十九步，可即使如此他在青雲劍宗也算得上是年輕一代第一人，被許多人看好，認為以後有可能達到返真境界。

僅僅七十九步的他就如此被人看好，那九十步以上的又是何等風光？

“天納，這傢伙是怪物嗎？已經走了七十五步了，還在往前走？難不成他要超過那個周全！”

這時，底下檢測資質的人群中傳來一陣驚呼，來到此處的人，大多知道青雲劍宗的規矩，也因此明白在百步石走多遠，代表著什麼。

可讓他們驚駭的是，之前有個周全就算了，現在又多出一個走到七十步以上的天才？

眾人屏住呼吸，凝神靜氣的注視著百步石上的那名少年。

那少年面容清秀，穿著白袍，此刻他大口喘著粗氣，額頭豆大的汗珠不斷滴落，整個身體都在不斷顫抖，彷彿承受著莫大壓力。

可即使如此，他也咬緊牙關，邁步前行，七十六步，七十七步……很快，他也走到了七十八步，但他沒停，還在向前邁步。

這下子，所有人都震驚了，即使是周圍那些負責疏散人群維持秩序的青雲劍宗的弟子們也目瞪口呆，感到震撼。

“那個人是誰？”林平之的注意力也被吸引過去了，那少年已經邁下第七十九步，可這還沒完，此人居然還在嘗試前行。

此等恐怖天賦，難不成要成為青雲劍宗的下代宗主？不，就算成為不了下代宗主，被當代宗主方天佑收為徒弟恐怕是免不了的。

數十年了，方天佑一直都未曾收徒，哪怕是他旁邊的這年輕一代第一人杜軍也不被方天佑收下，就是因為資質不夠。

可是，或許今天，宗主就要收徒弟了。

因為，那少年已經又走了一步，走到了八十步，在歷代宗主中，有不少宗主的資質就是這個程度。

“回稟師叔，那少年名叫路寧，是通異城路家的大少爺。”

杜軍也很震撼，那少年的資質，已經超過他了，而且超過他不止一點。

那傢伙還在前進，八十一步，八十二步……直到八十六步時，才終於停下，似乎是達到了極限。

“好，這下好了。哈哈，這麼一個好苗子被我發現，看陳天河那牛鼻子不得氣暈過去。”

林平之哈哈大笑起來，他的運氣真是不錯，往年陳天河坐鎮收徒大會，可收到的弟子三瓜兩棗，沒幾個天賦好的，很多時候連一個走到七十步以上的人都沒有，可換做他看看？

瞧瞧，之前那個走了七十八步的周全就不說了，這個走了八十六步的路寧才是真的厲害。

眾人震驚，此時整個數千人的會場鴉雀無聲，甚至連青雲劍宗的弟子們也忘記了維持秩序，讓後面的人繼續去走百步石。

事實上此刻人們也沒心思去走百步石了，他們還在震撼中，今天可是見了大場面，就算不被入選，也值了。

那路寧，日後必然青雲直上，飛黃騰達。若是不出意外，必然能成為一代武林宗師。

這簡直是傳奇的誕生，而他們這些人，就是見證傳奇的人。

“沒人測試嗎？他們都怎麼了？”

剛剛趕到的敖恆下了馬，就見此地明明人山人海，卻靜的可怕，那不遠處高有兩米，寬有三米，長有上百米的白色長方形石頭應該就是傳聞中的百步石了。

只是讓他疑惑的是怎麼沒人上？沒人上，那他可就上了。

敖恆從來不是一個會在意別人看法的人，比如大家都在一個餐桌上，明明可以吃飯，但那些人偏偏要等別人，或者因為別的原因都不動筷，在這種情況下他往往身先士卒，第一個開吃，你們不吃是你們的事，待會兒吃完了可別怪我。

同理，既然這些人不去走百步石，就別怪他插隊了，是這些人磨磨唧唧不上的，和他有什麼關係？

想罷，他縱身一躍，跳上百步石，直接大步前行起來，一溜煙就跑了五十多步……沒錯，就是跑！

逐漸回過神來的人們還沒來得及合起大張的嘴巴，就又被這一幕震驚了。

這什麼情況？百步石是可以用來跑的？

“怎麼可能！”林平之剛喝了口茶水，直接噴了出去，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面前這景象，不要說見了，放在以前就是聽都沒聽過。

尋常人走百步石，哪個不是如履薄冰，每走一步都幾乎拼盡全力？可那小子倒好，居然一溜煙就給跑起來了，還跑的賊快，現在跑了七十多步了，不對，已經到八十……又推翻了，轉眼時間，居然已經直接從百步石的一端跑到另一端？！

跑了足足上百步！

“我的天，這是在做夢嗎？”

有的青雲劍宗弟子呆了呆，“啪嘰”甩了一耳光，旁邊的弟子立馬怒目而視道：“要確定是不是做夢，你打你自已就好了，幹嘛打我？”

“我怕疼。”那弟子老實回答。

這理由，非常充分。

不提青雲劍宗弟子們的打鬧以及眾人的驚疑，杜軍眉頭緊鎖，小聲道：“師叔，會不會是百步石出故障了？”

否則的話無法解釋為什麼有人能在百步石上跑來跑去，而且從頭跑到尾。

那可是百步石，就算武功高強也無法透過的法器，只有真正天才方能行走的寶物。

“百步石是不可能壞的，那玩意可是開派祖師金晴子留下的法器，那上面有著全真境強者留下的守護光環，要麼徹底損壞，要麼平安無事。”

林平之語氣沉重，所謂的全真境，便是超越了返真境的頂級強者，放在獸族那邊，相當於領主級生物。

這樣恐怖存在留下的東西，不是那麼容易壞的。

如此一來，透露出的東西就很恐怖了，這證明著底下那個跑來跑去的青年資質已經達到了一個超越開派祖師，前無古人的無上之境。

“那……”杜軍有些遲疑，不知該如何是好，雖然收徒大會按照常理來說，不管發生了什麼都要照常進行，可特事特辦，他們也從來沒見過能一口氣跑過百步石的天才。

“這裡你來主持吧，我去帶那青年回山門，讓宗主趕緊回來。”

到了這一刻，林平之已經顧不得別的了，必須得把那小子留下才行，如果被別的大派知道了他們得到這麼一個絕頂天才，指不定就來挖牆腳了。

留下一句話後，他急匆匆的朝著底下走去。

下了百步石，敖恆還有些疑惑，不是說百步石很難走嗎？可他只感覺有一股波動掃描了一下他的身體，就什麼反應都沒了，在這百步石上跑起來和平地沒什麼區別。

“難不成是我太天才了？”敖恆摸索著下巴，別說，真有可能，畢竟按照羅素所說，骨齡越小，天賦越好的人走的便越遠。

他的骨齡滿打滿算也就兩歲，放在人類中也是嬰兒。

至於天賦？這麼說吧，人類當中的絕頂天才可以堪比普通龍族，而他的天賦哪怕天賦最高的龍族，也比不上他分毫。

即便是在上古時代，龍族昌盛時，龍族成員也要在三百歲以後，才有可能成為領主級生物。

而他，雖然不曾掌握界力，但單純的力量方面，已經不比尋常領主級生物差。

這麼想想，還真有可能。

“哎呀，小夥子丰神俊朗，一看就是人中龍鳳，快快快，和我上山前去喝茶。”

正當敖恆沉思時，林平之正滿臉感慨的走了過來，親暱的輕輕搭在他的手腕上，便要一同前去山上。

不管怎麼說，先拍一頓馬屁再說。

半推半就的，敖恆就迷迷糊糊的跟著上山去了，反正他的目的也是加入青雲劍宗，有長老出面接待他自然是好，也不必拒絕，只是他怎麼感覺好像忘了什麼？

人群中，羅素與張林軒目瞪口呆，二人默默對視，本來他們還打算在敖恆落選後前去安慰，誰曾想事情的發展壓根和他們想的不同，敖恆非但透過了，還是以前所未有，絕世天才的無敵之姿強勢透過。

非但如此，這一透過立馬變成了青雲劍宗的座上賓，就連那林平之長老都是親自前來迎其上山。

他們確信，從來沒見過那長老露出如此和藹可親的表情，原來人和人真的有差別的，這種差別還大的不是一星半點。

有天賦就是可以為所欲為。

白石搭建的整齊臺階連綿起伏，一眼望不到頭。

兩側滿是樹木草叢，伴隨著花蟲鳥叫，清新的空氣進入口鼻，讓人想要多吸幾口。

路上，敖恆還被林平之拉的問長問短，二人先是知道了各自的姓名，又聯絡起了別的家長裡短。

“恆兒，你之前是幹什麼的？學過武嗎？”

此時此刻，林平之保持著這輩子都沒有過和藹笑容，輕輕詢問著旁邊的青年，似乎生怕聲音大點，嚇著了這位。

而且，他的稱呼也很是親近，自然而然。

“回林長老，弟子其實是霧州人，只是聽聞青州地大物博才特意趕來拜師學藝。”

“在此之前，我未曾學武，卻是天生神力，尋常獅虎之流三招兩式便可擒拿。”

敖恆微低著頭，並沒因為林平之對他的器重恃寵而驕，雖然相處時間還短，可他已經發現這青雲劍宗遍地是寶物。

別的不說，就單論之前那測試用的百步石，就是個不錯的法器，若是讓他吃了，恐怕又能增加數百屬性點。

只是他並非鼠目寸光之輩，與其竭澤而漁，授人以漁才是他該做的事，等混入青雲劍宗內部，還用擔心法器的問題？

“好好好。”林平之連說三聲好，天生神力本就能在練武時事半功倍，再之其以前並未學習其它武功，那青雲劍宗便可把此子當做核心真傳來培養，而且，這樣自家培養出來的後輩，也比那些帶藝入宗的武者可靠許多。

真是讓他滿意的不能再滿意。

二人閒談間，已經到達山頂。

入眼處，是坐落於群山間的龐大閣樓群，在正門最上方的牌匾處，寫著‘青雲劍宗’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恆兒你看，那是待客樓，這是藏書閣，那邊的是內門弟子居住的區域，再往後則是核心弟子和真傳弟子居住的地方。”

“這邊的話是長老們的住所，尋常弟子若非要事是不得進出的，當然，你除外，你想進隨時可以進去。”

林平之笑呵呵的做著介紹，又說了些別的地方，例如練武場，狩獵區之類的一大堆。

建築區域之多，讓敖恆眼花繚亂，完全沒想到青雲劍宗居然如此有錢，閣樓房屋多就算了，平常的資源，其械更是多的可怕，而且，這蒼峰山也並非他之前想的單純的一座山，而是指整座山脈。

山脈之大，一眼望不到頭。

原先他還覺得這青雲劍宗號稱三千弟子門人，光居住在一座山上會不會太過擁擠，可事實告訴他，別說三千人，恐怕三萬人來了，放於蒼峰山脈間，也能綽綽有餘。

“對了恆兒，等你正式成為掌門弟子之後，就是青雲劍宗的大師兄了，可以去劍冢尋一把屬於你自已的神劍。”

似是想起了什麼，林平之笑著開口。說出的話卻是讓敖恆有些驚訝。

青雲劍宗大師兄？青雲劍宗的弟子每人可以得到一把精鐵長劍，這件事羅素是跟他說過的。

可那大師兄是什麼玩意？他才剛入門不久就成大師兄了？

“別意外，這是青雲劍宗的傳統，歷代掌門的弟子都是當代大師兄，不會因為修為，年紀，入門前後等原因發生改變。”

彷彿看出了敖恆的疑惑，林平之笑著解釋，在他看來，這小子現在或許武道境界是低，可依在百步石跑步透過的恐怖天賦，修行起來怕是一日千里，再加上宗門內部的諸多資源，用不了多久，就能變成一個高手。

而且，以此子資質之恐怖，整個青雲劍宗恐怕都有可能在其帶領下走上一個新的巔峰。

“明白了。”敖恆點了點頭，管他呢，有好處就拿，當大師兄也無所謂，說不定還會有資源傾斜。

雖然這樣可能會引發宗內其餘弟子的不滿，可他會怕這個？那些對他不滿的人在對他動手前，還是先去霧州打聽一下雲山黑龍王的威名比較好。

跟著林平之來到一處閣樓客廳中，敖恆喝起了茶水，慢慢等待起來。

據說這位林長老已經通知了宗主方天佑，用不了多久方天佑就會回來親自收他為徒，說實話，這麼大的陣仗讓他也有些驚訝。

……

一處荒原上，一白一青兩隊人馬正在慘烈的廝殺著。

每時每刻都有人倒下，也同時有人加入戰場，鮮血染紅了大地，腥臭充斥著空氣。

嘶吼聲，咆哮聲，接連不斷。

山崩地裂，碎石無數，強悍武者們的交鋒不斷爆發。

在高空之中，面相威嚴的中年男人青袍染血，面色蒼白，在與對面狠狠對拍一掌後，踉蹌的向著地面摔去。

就在此時，地面一個消瘦的身影飛出，將其接住，沉聲道：“掌門，幻花宮的增援快要到了，再堅持一下。”

“說的好聽，對面的那可是光明教教主，號稱光明法王的絕頂強者，再打就要……”

方天佑苦著張臉，說到半截，面色一變，一口鮮血頓時不受控制的從嘴角溢位。

他傷的太重了，現在五臟六腑一團亂，再打就撐不住了。

“算了，讓我去。”陳天河咬了咬牙關，抬頭望向高空，只見那裡有著一道穿著白色袍服的身影，由於陽光照射，看不清其面容，可那股由身體自然散發出的強悍力場卻是連空氣都被扭曲了。

那可是武道境界達到返真境圓滿的強者，就連同為返真境武者的方天佑在其手中也撐了不到三十回合便被打成重傷。

以他化氣境的武道境界衝上去，凶多吉少。

“還是讓我去吧，你不是他的對手。”方天佑劇烈喘息著，化氣境和返真境的差距不是那麼容易彌補的，陳天河要是上去硬剛，恐怕不出三招就會被人斬殺，與其如此，不如讓他拖著殘廢身子上去以命搏命。

掙扎著身體，他就打算再去與其大戰三十回合，正當這時，一陣此起彼伏，極具音律的琴鼓合鳴聲，那聲音中似乎帶著某種奇特的物質，讓他們精神一震，傷勢沒那麼痛，身上也充滿了勁兒。

反觀光明教教眾一邊，幾乎所有人都情緒消沉起來，精神無法集中，頻頻出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