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見他時,正是杏花綻放的季節,他身著一襲白衣,佇立在隨風飄舞的花瓣之中,恰似從天邊降臨的謫仙人。

我不曉得他來自何方,也不知道他去向何處,只曉得遇見他的那一天,我那仿若濃墨般漆黑的生活,終於滲入了一線光芒。

他會悄悄躲在暗處,為我驅趕那些欺負我的人;他會如變戲法般,為我變出美味的食物;他會在每一個暴雨如注的日子,默默陪伴著我。

他告訴我,無論我的父母是誰,既然我已降生人世,就應該努力過好自已的生活,父母的罪孽不應該牽連到我的身上。

後來,他告訴我,他叫葉梵清,是柘木族人,來此是為了尋找一樣東西。

與他相處的日子越久,我就越發渴望這束溫暖的光能永遠停留在我身旁,或者帶我離開國公府這座禁錮我的牢籠。

後來,他終於答應帶我離開,我只顧著滿心歡喜,卻沒有察覺到他眼底那複雜的神情。

我就這樣日復一日地盼望著,盼望著他帶我遠走高飛,盼望著我們能一起過上無拘無束的生活。

終於,他帶我離開的那一天來臨了,然而,國公卻在此時病倒了,點名要見我一面。當時,我真想義無反顧地離開這裡,但理智還是告訴我,我不能這樣做。

我最終還是去見了國公。國公夫人站在門口滿臉厭惡的看著我。最後,我還是被放了進去。

剛踏入門,一股濃烈的中藥味便撲鼻而來,往日裡威風凜凜的國公,此刻正氣息奄奄地躺在床上。

見我到來,他努力睜開那渾濁的雙眼,顫巍巍地開口:“菁兒,快過來。我這一生最愧對的便是你和你的母親,如今我大限將至,你能原諒我嗎?”

“原諒?”我冷笑道,“你是真的想尋求我的原諒,還是想求得內心的安寧?”

“為了彌補你的孃親,或者說,你的親妹妹,你違揹我的意願,將我強行留在國公府,讓我受盡苦難。”

“我是為了你好。”國公辯解道。

“為了我好?為了我好就應該尊重我的意願,讓我回山莊聽天由命。”或許是因為即將離開國公府,這一刻,我只想放肆地宣洩心中的憤恨。

“其實,你愛的只有你自已。你明知孃親的痛苦,卻在她死後才去見她。你明知我留在國公府會是什麼結局,可還是為了你的愧疚感,將我留下。你明知國公夫人為何生病,卻依然不聞不問。如今,你終於要死了,卻還妄圖我的原諒,好讓你安心離去,簡直是痴人說夢!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原諒你!”

說完這些話,我氣喘吁吁,低頭一看,國公早已沒了氣息。我如釋重負,緊握著袖中的小刀,還好不用自已動手。

離開國公府,我心中一陣輕鬆,終於逃離了這座禁錮我的牢籠。

一路上,我都在思考著未來的生活,突然,一道雌雄莫辨的聲音傳來:“未來?你哪有未來?林梵清只把你當作喚醒女神的工具,到了柘木族,你只有死路一條。”

我自然不會相信這些話,只當是壓力過大導致出現了幻聽。然而,一而再、再而三的重複,還是讓我心生疑慮。

於是,我詢問葉梵清:“我們要去哪兒?”“回柘木族。”他回答道。聽到這個答案,我的心猛地一沉,又問道:“去做什麼?”“去見見我的朋友和親人,然後我們一起去別的地方生活。”他回得輕鬆,可我還是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我頓時對那句話信了大半,心想:是啊,若不是有利可圖,誰會對我這樣的人如此好呢?即便心裡已經有了答案,我仍然滿懷期待地問道:“能不去嗎?”葉梵清沉默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沉重地說道:“不行。”他沉默片刻後,又接著說:“別擔心,我的族人都很友善,不會為難你的。”說罷,他牽起了我的手。

我心想:“罷了,如此也好。反正我這一生已經失敗透頂,不如早點結束。把希望寄託在下輩子,能在死前感受被人在意的感覺,也挺好的。”

此時,那道聲音再次響起:“下輩子?你難道覺得死的只有你的身體嗎?你可是女神一縷神魂的一半,死後要歸女神所有,沒有下輩子了。你甘心嗎?剛剛逃出牢籠,就這樣死去?連下輩子都沒有,把你的身體交給我,我可以幫你。”

我的腦子裡此刻一片空白,只有那句“你甘心嗎”在不停盤旋。“不甘心!我明明才剛逃出牢籠,我不想就這樣死去。”我在心中吶喊道。

幾乎在我回答的瞬間,我的意識陷入一片黑暗。

等我睜開眼睛,那柄藏在袖子裡的小刀,已經插進了葉梵清的心窩。鮮血順著刀子流淌,染紅了我的雙手。那一刻,我只覺得天旋地轉。

我緊緊抱住葉梵清,用手捂住他血流如注的傷口,嘴裡不停唸叨著對不起,淚水如決堤的洪水般湧出。

葉梵清溫柔地撫摸著我的臉龐,輕聲說道:“沒關係的,我不怪你,我知道你只是想活下去。這樣也好,至少我不用看著我深愛的人死在我面前。”說罷,他在我的懷中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我如遭雷擊,呆呆地看著眼前毫無生氣的葉梵清,悲痛欲絕,哭得撕心裂肺。

突然,一團陰森的黑氣張牙舞爪地向我撲來,彷彿要將我吞噬。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一群人出現,救了我。他們告訴我,這一切並不怪我,我只是受到了魔神的迷惑。

我的腦子裡一片混沌,如墜五里霧中,只能機械地點頭,然後跟著他們回到了柘木族。

我和另一個男人一起走上了祭壇,聽著他們唸唸有詞地念著一串咒語。一陣鑽心的劇痛從我的心臟傳來,我這才意識到死亡是如此的痛苦不堪。

在臨死前的最後一刻,我心中默唸:“倘若我還有下輩子,倘若我沒有被女神拿走靈魂,下輩子我一定要出生在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裡,和葉梵清相守一生。”

蘇顏綺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已依舊置身於那片潔白無瑕的空間中。

她想起剛才故事裡的人和自已一模一樣的容貌,以及葉梵清與蘇顏卿別無二致的容貌,不禁懷疑這難道是她和蘇顏卿的前世。

與此同時,在大雍皇宮中,蘇顏卿也做著一個夢。在夢中,他化身為名叫葉梵清的柘木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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