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坐在這座茶樓。

少女一個人坐在那個包廂,前朝洛府早就泯滅在歲月無岸中了。從空間中取了一壺靈瓊自顧自地喝了起來。

明明什麼也沒有做,卻莫名的無人敢上二樓,寒意刺骨。

她已經離開這個小世界一百七十九年了,而他也早就停在了一百八十七年前,物是人非事事休,不過是隙中駒,石中火,夢中身。

洛霜依在那欄單手托腮,一如當年冰涼死寂,就像萬年不化的玄冰。

他確實沒算錯,她這個命格的人確實該死,也確實了無情感。他當初教她樂善,她是半分都沒有學到,這雙手反倒是沾滿了鮮血。她也確實瘋了,時間讓她陷入了癲瘋。

六萬八千三百二十三日,正是那一日刻骨銘心,這百年來她過得稀裡糊塗,無非就是那個信念撐到她如活死人一般到了現在。

秋風穿過巷子,販賣著獨屬落日的暖意,車上接水馬龍,是人們的笑語,而他像神明一樣將陽光灑滿她的全世界。

酒斟時,須滿十分,一杯一杯,常亦無醉。

停住了酒杯邊上有兩大壺空罐,她冰冷的眸子少見的有了兩分迷茫,面上有兩分紅潤,化開取出一塊銀錠,洛霜起身離去這個洛府,沒有什麼好的回憶,不看了。

————

兒時。

“小姐,你怎麼可以出來的。”所有人都和她保持了數十米的距離,“快點進去。”

她自幼可以感知到旁人的惡意,五感也極好。她日日關在那十方米空間,倚在窗欞,她總是聽見那些人說——

“這個地方還是少來,天,每次我來都覺得怪陰森的!”那個婢女搓了搓身上的雞皮疙瘩,總覺得寒意刺骨,身後有鬼魂跟著。

“你聽說了嗎?上次那隻貓只是被碰了一下死了。”也許是心理使然,他們總覺得那個小屋裡總是沒有陽光的眷顧,常年散發著陰氣。

“快走,快走……”步子越來越快,根本不敢在這裡停留……

小姑娘抬起頭不太懂,這花開的好看,在陽光下,她也想像這樣。

“霜兒,進去,聽爹的話好嗎?”那個擁著華服的王爺和她依舊保持數十米的距離,輕柔的語氣下是壓抑不住的顫慄。

好像說送花會讓別人開心,她也想讓父親因她歡悅,讓她能多出來轉轉。小姑娘自顧自採了兩朵最是嬌豔的花,想要送出去。

步子才剛剛邁出,所有人便驚悚得不行,恐懼蔓延,如同白日見了惡鬼一般,往後接連不斷地退了兩步,根本顧不上身邊的人。

“別過來!”

嗓音尖銳刺耳,使小姑娘抬起的腳停在了半空。

她不解,這花好看,為什麼大家要不開心,為什麼每次見到她都要和她保持至少十米的距離,為什麼大家看上去總是忽視她,為什麼要把她一個人關在那?

明明今天府中有樂聲,聽說,今日還是阿孃的壽辰,不求出席,但至少見她一面,給她個機會說聲生辰快樂啊。

小姑娘在原地踏步,再不解也乖乖的將花放下,她聽話,不生氣,阿孃阿爹開心就好……

大不了,以後就不出來了,也就不會再出現在爹爹面前,他會開心的,對吧……

小姑娘老實地進了屋子,所有人如臨大赦。那兩株花,在一瞬間枯黃,失去生機,一小陣風吹過,花化作一捧塵土,不知飛向何方。

————

今日繁華恰似昔日盛景,洛府雖已重建,但如今已是更名改姓,沒有什麼可以去計較的了。

少女提著劍,一身白青的長衫,扎著天青色的髮帶,依舊是當年的傘中人。

他死了,不要緊,她會學著變成他的模樣,帶著他的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重新踏在這青石板上,如同凡人一般,一步一步的慢走,秋風吹過,雲朵微醺使人醉,還依稀記得他當年牽著自已也是這般,一步一步走過了這裡。

「青石板留著誰的幻夢啊,一場秋雨又落一地花」

那是她第一次那麼近的和人接觸也是唯一一個,可惜世態炎涼,人生無常,物是,人非。

容祈,我想你了……

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

————

一百九十五年前。

容祈牽著她進了一家店裡,也不知道該怎樣去為她選些衣物。容祈輕指了兩種布料,看向小姑娘的眸子。

一切無聲,在他指到和他身上同一種顏色時,小姑娘的眸子裡多了兩分流光,化在那如潑墨般的瞳孔裡。

容祈瞭然,選定好之後將店家叫了過來,言簡意賅向他示意了邊上的小姑娘,取出銀錠遞給了對方,那人一看錢多,立刻點頭哈腰:“得勒,客官什麼時候來取?”容祈在心中算了時日,開口:“傍晚。”

“那,能讓我量取一下嗎?”夥計取出了皮尺,正要靠近,卻被小姑娘給躲開,小姑娘死死的抓住容祈的衣袖,接連往後退了幾步,指尖有些發顫:“不……不可以。”

容祈並不強求對方,用靈力大概感知了一下對方的尺寸,提筆寫下兩行字。

他寫字很慢,垂簾,帶著兩分超凡脫俗的意蘊在其中,彷彿每個字都上了金光,他字同他的人一樣溫柔、內斂帶著別樣的風骨。

夥計算是看呆了,在他呆滯的目光中,容祈牽著洛霜走出了店鋪。

許多年後,這個夥計依舊將這個故事傳下去,他說,從未見過長得那麼好看的人,就像是神仙下了凡一樣,但當年看就覺得奇怪,那個小姑娘不讓人靠近,並且那雙黑沉的眸子只讓人平白地生了疙瘩……

容祈牽著小姑娘準備再去完備些別的日常用品,他將她帶出來,總歸是要對小姑娘負責的。

幾個孩童吃著糖葫蘆,雖然他向來對這種東西不感冒,修煉之人幾月無食也算正常,本就淡口腹之慾,但小姑娘不是,萬一喜歡呢?

小姑娘也注意到那群孩子,好奇怪,為什麼可以笑得那麼開心?

也許是同類人有種親切感,小姑娘更喜歡容祈,就像當時在窗外向往的、看不見的都是他帶來的。

他好像光哦。又默默地挨近。

其它小說相關閱讀More+

隨緣鏡

冬至的印花

餘生有迴音

苦味

人在驚悚鬼見鬼愛

彼岸花間

身為掛哥的我,走的竟是反派路線

塵嶕

重逢山上沒有雪

梁瑰詞

最長的電影:心事

耳痣